顾长宁嘟囔道:“这么快就睡着了?方才还在与我们说话呀!”
青瑶和青芽则道:“谢二少爷关心,我家姑娘已经大好了,估计睡一夜,明早就能痊愈了。”
顾景元点点头,又上前对楚子恒道:“既然你秦姐姐已经睡下了,那我们就先走吧,明日一早,我再带你来看她。”
楚子恒沮丧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一听,心里却一惊。
明天早上还来?
她忙将眼睛睁开,装作迷迷糊糊道:“青瑶,是谁来了?”
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应该不会逗留太长时间,若是明早过来,不定要怎么拉着她问东问西呢!
算了,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顾景元弯唇一笑,“是我。”
秦宁之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她又慌忙地低下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方才瞧着他眸中的笑意,带着些许戏谑?
难道他是故意的?
“还有我。”楚子恒也板了张小脸,装作小大人般的模样道:“秦姐姐,听说你受伤了,所以舅舅特意带我来看看你。你现在还好吗?你可还记得是谁伤了你?”
秦宁之被拉回思绪,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楚子恒,说他是缩小版的顾景元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她对楚子恒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秦姐姐,你难受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不要硬撑着,你是女孩子,舅舅说,只有男子汉才不能哭,不能示弱。”楚子恒又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看着秦宁之分明面色惨白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
秦姐姐是第一个像母亲一样照顾他的人,他没有母亲,其实并不知道被母亲呵护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秦姐姐很温柔,很细心,就像他在将军府的时候看到大伯娘照顾诚哥儿时的样子。
外祖母和舅舅待他都很好,只是外祖母身为一家主母,平日里很是忙碌,对他疼宠有余,关照不足。舅舅待他则更像是恩师,教会了他许多东西,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习武练功,还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舅舅从不心疼他,一直把他当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舅舅总说,他将来是要回将军府的,他不可能一辈子被外祖母呵护在羽翼之下,将来的很多路他要自己走,所以他没有时间去当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他心里清楚外祖母和舅舅都是真心实意待他好的,只是每每看到旁的小孩有母亲关照呵护的时候,心里总是期翼和难过的。
所以,当秦姐姐几次三番地救了他的性命,总是温柔地问他疼不疼,劝他吃药,给他塞糖吃,还笑着逗他若是太疼其实是可以哭出来的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依恋的情绪。
秦姐姐告诉他,他其实才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撒娇哭闹都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当一个孩子。
只是现在,看到秦姐姐这样痛苦难受的模样,他只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不能保护秦姐姐。
舅舅说的是对的,他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秦宁之并不知道楚子恒心中所想,只是看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忙拉过他的手安慰道:“我,没事。”
她嗓子本来就哑着,这么一说,楚子恒就更难过了。
连自己受伤都不曾哭过一下的小人儿,因为这句话,眼泪瞬间如断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
秦宁之有些手足无措,忙去求助顾景元。
她知道楚子恒最听顾景元的话。
顾景元抿着唇,将楚子恒拉了过来,对顾长宁道:“你带子恒出去吧,他这样不利于秦姑娘休养。”
这般冷漠淡然的样子令秦宁之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替楚子恒说话,“他只是个孩子。”
顾景元压根不搭理她,又对青瑶和青芽道:“你们去看看炉子上熬的药,这药要熬三个时辰,不要熬干了。”
顾长宁一边哄着楚子恒,一边带他出了屋子。
青瑶和青芽也不疑有他,很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宁之和顾景元二人。
秦宁之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顾景元搬了张凳子到她对面坐下,然后对她微微一笑,“秦姑娘可还想睡觉?”
秦宁之有些尴尬,原来他方才真的知道自己是装的,那在尚书府的时候,他可是也知道自己是装的?
她讪讪地坐起了身,摆摆手道:“没事,我不困,顾少爷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顾景元又低头笑了笑,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突然道:“今日的事,抱歉。”
秦宁之一头雾水,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的时候,脸颊顿时烧红一片。
“没事,顾少爷也是为了救我。”她强装镇定道。
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只燃了一盏八宝彩色琉璃立灯,灯光有些昏暗,顾景元又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所以并看不清她脸上的羞赧和紧张。
只是听她如此云淡风轻地揭过这件事,叫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她一个姑娘家都没有计较,他若执着于这件事,倒显得他太过在意了。
于是他也笑着将事情揭了过去。
秦宁之看在眼里,心想自己大度一点果然是明智的,她若是太过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尴尬。
这样疏离客气,不远不近,才是他们之间正确的相处模式。
“今日之事,秦姑娘可清楚是哪些人做的?”既然事情已经翻篇,顾景元便与她说起了正事,这也是他来的目的。
秦宁之眉头一肃,而后点了点头,“是长公主与白七小姐。”
顾景元的眸光也沉了下来,看来长宁说的确实是真的。
他沉吟片刻,道:“谣言一事我已经查过了,确实是从太白诗阁传出来的,白七小姐是太白诗阁的创办者,也有能力迅速散播谣言。秦姑娘,谣言一事我会亲自解决,现在你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长公主和白七小姐,她们应该不会就此罢手。”
他并不是不想帮秦宁之解决长公主和白书瑶,只是谣言一事有关于他,他师出有名,而长公主和白书瑶一事,说起来,不过就是女孩子间的勾心斗角,他若参与了,不仅有失体统,也会陷秦宁之于不义之地。
秦宁之当然明白他说的这些话,她也不会让长公主和白书瑶有第二次伤到她的机会。
“我知道怎么做。”她信誓旦旦道。
她自己确实没有能力对付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和太傅之女,只是她没有能力,太后和皇后有能力啊!
长公主的生母徐贤妃一直深受皇上赏识,在后|宫也得了个贤良淑德,勤勉柔顺的名声,比整日里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皇后更得人心,所以她的女儿长公主,也比皇后所出的三公主更受圣宠。
皇上善妒,这后|宫里的女人但凡比她强的,她都不喜欢,先前的眼中钉是德妃,只是德妃已除,接下来她最讨厌的,恐怕就是徐贤妃了。
只是徐贤妃一向恭谨柔顺,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皇后根本没办法对她怎么样。
若叫皇后知道长公主杀人放火,一定会以此做文章,狠狠惩治长公主去重挫徐贤妃的锐气。便是太后知道了,也绝不会容忍皇家有这样一个手段歹毒的公主。
至于白书瑶,长公主都倒台了,她又如何全身而退?
到时候,她只需要隔岸观火就行了。
只是……秦宁之摸了摸腰间佩戴的玉牌。
只是她若以此进宫请太后和皇后为她做主,怕是就不能再厚着脸皮为译表哥谋一份锦绣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