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东说:“哦,刚才来了一个神经病, 现在他人已经跑了。您是来办我女儿的出生证明吧?病房在这边。”
这个年代的出生证明还是手写的,但是红艳艳的章子还是很权威的。
民警核实了父母的身份,就签发好了出生证明,还嘱咐着:“记得拿出生证明去户籍地上户口。”
徐卫东起身答谢,出门送走了民警,回病房时把女儿也从保温室接回来了,他的女儿头发上还是黏糊糊的。
韩玉珠抱着女儿逗道:“这是谁家的脏娃娃啊?”
这个时候,徐母打了开水,倒进水盆里,又把专门带来的艾草泡在里面,让徐卫东帮着她给小孙女洗澡,婴儿头上黏糊糊的东西终于被洗去了。
徐卫东之前把婴儿的新衣服都塞到了床尾被子里,现在正好把已经捂热的衣服挖出来,婴儿换上以后也不会冷。
之后,韩玉珠抱着女儿给她喂。这是第一次喂,韩玉珠疼得快要哭起来了。
徐卫东在一旁看见了,急问徐母:“她怎么疼成这样?”
徐母无奈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大家喂孩子都是这样疼的,她后面习惯了就好的。”
徐卫东问:“那以后能不能让孩子吃奶粉?”
此时,疼痛缓解,韩玉珠才有力气说话:“刚出生还是先吃母乳,比较有营养。后面再混搭着奶粉一起吃。”
徐卫东拉着她的手,心疼道:“你受苦了。”
他心里有个想法,以后不能再让她受这样的苦了。但是当着徐母的面,他不能把这个打算说出来。
洗完澡的婴儿非常有精神,睁着眼睛蹬着短腿儿,今天她的手臂充血了,摸起来软软糯糯的。
徐卫东就抱着轻轻摇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韩玉珠看见了,提醒道:“你不要这样抱着她走,万一她习惯了,就总是要人抱着她。”
徐卫东不以为然:“多大的事,抱着就抱着。”
韩玉珠就懒得和他争辩,等着看他吃苦头。
果然,这样抱着走了很久,徐卫东的手臂也酸了,刚把小婴儿放到床上,甩了甩手臂,小婴儿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徐卫东就慌了,只能又把她抱起来,婴儿一回到人的怀抱里就不哭了。
徐卫东愣愣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一沾到床就哭?”
韩玉珠说:“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听。”
徐卫东不信邪,抱着小婴儿串门,去看别人家孩子是怎么样的。
隔壁房的孩子比她女儿大一天,他进去时,那孩子一个人躺在床上玩自己的,他家的大人聊着天都没管他。
徐卫东抱着女儿问:“你家的孩子在床上不哭吗?”
那家的奶奶说:“有啥好哭的?喂饱了奶不就完事了?”
那个奶奶看徐卫东抱着女儿走个不停:“你不会带孩子的哟,一直抱着孩子,会把他宠坏的,以后就很难带。”
她又问:“你家是儿子吧?”
徐卫东严肃脸说:“是女儿。”
那个奶奶就满不在乎:“女儿就更不用管。”
徐卫东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女儿怎么了,我乐意惯着我女儿。”
说完,他也没心思再在这里呆了,抱着女儿回了自家病房。回去的时候女儿正好睡着了,徐卫东就把她放到了韩玉珠旁边,这回她终于不哭了。
韩玉珠看他还真抱了这么久,问:“还是很辛苦的吧?”
徐卫东说:“照顾自己的女儿有什么辛苦的?”
韩玉珠以为他是好面子才这么说的,转头看到他又不停歇地拿尿布去洗。
尿布都是韩玉珠剪她和徐卫东的内衫做的,布料比较柔软,也方便清洗。加上刚出生的婴儿拉的粑粑都是松湿的。
提着脏尿布在水盆里甩一圈,基本就干净了。徐卫东洗完就把它们晾到了窗户那里,奶爸姿态娴熟。
又住了一天院,到了第三天韩玉珠才出院。此时徐卫东请的假也到期了,因为徐母还在这照顾她,他也就放心地去上班了。
韩玉珠在怀孕的第三个月,孕肚还不明显时,已经在本市重操旧业,开了一家店,还招了两个学徒。她待产到坐月子的这段时间,也没打算关店铺门,接的单子就当给徒弟的磨练。
家里孩子睡的摇篮是早就定做好了的,篮子头部插了一把辟邪的剪子。客厅的大门也悬挂了一把木质的小弓箭和一面镜子。这都是自老人那辈就传下来的习俗。
孩子的衣服上要绑一个朱砂做的罗汉,不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她身边时刻都要有一个人守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间的灯也不能关,要整宿开着。
徐卫东好歹是个厂长,给他配的房子也是三室一厅,还带一个小花园。徐母怕整晚开灯影响他上班,就让他搬到空着的客房去睡。
徐卫东却不同意说:“老婆照顾着女儿受着苦,我一个人躲到隔壁呼呼睡大觉。这算怎么回事?”
韩玉珠当时听了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既然儿子有这个觉悟,徐母也不好再劝了。她就只白天帮着做饭洗衣服,在韩玉珠补觉的时候帮着带带孩子。
晚上,徐卫东也帮着带孩子。有时候韩玉珠还没醒,徐卫东就醒了,连忙起来冲奶粉,给孩子喂/奶瓶,这样韩玉珠晚上也可以勉强补点觉。
浑浑沌沌坐了一个月月子,幸好有老公和婆婆帮忙,韩玉珠虽然辛苦,但也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出月子的那一天,徐卫东带着韩玉珠去外面吃了一顿饭。路过理发厅的时候,韩玉珠进去烫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波浪卷。
路过车行的时候,瞥到店门口摆着的几辆拉风的摩托车,徐卫东的眼睛都直了,走都走不动。
韩玉珠拽他的衣袖:“你不是说,有了孩子以后要省着点花多存钱吗?”
以前徐卫东的工资几乎全额上交给韩玉珠,只留很小一部分零花。女儿出生以后,徐卫东还专门开了一张存折,每个月定期给女儿存一笔钱。
用他的话说,以前要养妻子,现在要养妻子和女儿,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听到韩玉珠的话,徐卫东回过神说:“走吧。”
但是之后的一路,韩玉珠和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像丢了魂儿一样。
回家后,到给女儿洗澡,他才恢复了正常。之后的一个星期,他也没有丝毫异常,韩玉珠就没在意。
但是,有一天晚上,韩玉珠拍哄着放两人中间的女儿,快要睡着了。
徐卫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突然坐了起来,说了一句:“不行,我明天还是要把那辆摩托车买下来。”
说完这句,他又躺回去了,然后转过身看着韩玉珠问:“可以吗?”
韩玉珠觉得好笑。徐卫东怎么还像一个孩子对一个玩具念念不忘一样。
第二天,徐卫东就从银行里取了1000块钱出来,这在当时是一笔巨巨巨款。
徐卫东拿着钱又犹豫了,他问身边的韩玉珠:“我真的要去买吗?”
韩玉珠说:“你喜欢就买吧,不然以后你想起这事,就会觉得你是为了我和女儿才委曲求全,牺牲自己。”
徐卫东就没有犹豫的买了,拿了钥匙取了车。男人似乎天生对机动类的东西驾轻就熟,徐卫东拿了车子的第一天就会开了。
一天晚上,把孩子给徐母照顾,徐卫东就载着韩玉珠上了本市外环公路。难得他出去浪,还记得要把韩玉珠带上。
这个年代买得起车的人很少很少,晚上来这条人烟稀少的公路的就更少。
但是,这夫妻俩这天正好遇到了一群人,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也开着这种摩托车,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二代。
徐卫东载着韩玉珠,本来开得非常的平缓。
一个年轻男孩子飙车经过时,对徐卫东竖了根手指。他一带头,其他年轻的孩子经过也对徐卫东吹着“嘘”的口哨声:“叔叔,你这破车行不行啊?”
第34章
在他们都超过去以后, 徐卫东对韩玉珠说了一句,“坐好。”
韩玉珠抱紧了他的腰,车子下一秒就“嗖”的开出去了。
这是在盘山公路上,拐过一个个的弯, 徐卫东也没有减速, 两边的山上有石头掉下来, 他也能握着手把躲过去。
其他人没有这个胆量和技术, 只能减速, 徐卫东拐一个弯就超过前面一个人。最后超过最先挑衅的那个人时,他已经到终点了。
几个年轻人后来到的终点,下车脱下头盔, 脸上是未涉世的稚嫩张扬。
徐卫东对他们说:“你们不该喊我叔叔, 应该喊我爷爷。”
几个年轻人虽然输了车子,但还是有基本武德的,愿赌服输对徐卫东说:“你这车子开的不错,我们比不过你。”
看他们低头认输, 徐卫东就搂着韩玉珠笑得得意。
等他们走后,韩玉珠对徐卫东说:“你还真跟年轻人斗气啊?刚才几个弯儿拐得吓死我了。”
徐卫东说, “我这是教年轻人, 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
韩玉珠就觉得徐卫东是那种到了七八十岁, 心态也特别年轻, 思想也很新潮的人。
两人回到家先去看女儿,洗过澡后要把女儿抱回自己的房里。
徐母却对他们说:“我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 小西放了假在老家需要人照顾, 也不能一直待在她大伯母家。”
韩玉珠知道徐母的难处,她回自己的房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包的钱给徐母说:“这段时间辛苦妈帮我们照顾孩子了。”
徐母不要,说:“我照顾我自己的孙女, 还要拿钱吗?”
韩玉珠说:“您拿着,小西上初中少不得要用钱,现在种田卖粮食也赚不了多少钱。而且,您把卫东养到了这么大,也是我们该孝敬您的。”
徐母没说话,韩玉珠把钱放到她上衣的口袋说:“您不拿这钱,我们心里都会不安生的。”
小西刚上初中,徐母是个寡妇。总不能她和徐卫东过着好日子,婆婆和小姑却在老家受苦。
徐母就摸着韩玉珠的手说:“你真是个好孩子。”
过了几天,徐卫东给徐母买了车票,韩玉珠也带着孩子来火车站送徐母。
徐母抱着小孙女不撒手,都快要流泪了:“我真是舍不得这个孩子,你们今年过年一定要带着她回老家看我。”
韩玉珠答应了,她和徐卫东看着火车开走才离开。
徐母再过来这边就是四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四年里,韩玉珠的服装店已经开了两家分店。在她的建议下,徐卫东也玩票性质地开了一家餐馆。
哪知道生意特别的好,徐卫东就招了个店长专门打理,他每个月就只看看账簿。
徐母过来的时候还是徐卫东到火车站去接。他们家的房子倒是没有换,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徐母来了住老房间就行了。
徐母是过来看病的,年纪上来了,她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老家的小医院看不好。徐卫东在这里也算是有人脉有地位的,可以找专家给徐母看,她过来也有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