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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卫东陡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何小武。
  何小武说:“师父,这是好事啊。他不来,您还是咱们三车间的老大。”
  徐卫东摇头感慨了一句:“你的眼界还真是狭隘。”
  说完,徐卫东继续往前走。何小武在他身后追道:“坏消息就是,咱们车间要来一个新的技术员,还是女的。”
  他说完这句,也没见徐卫东的脚步有丝毫停顿,也不知道师父听没听见……
  韩玉珠采纳了徐卫东的那个小建议后,工作的确省心了不少,也无聊了不少。
  她趴在桌子上发呆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韩玉珠抬头一看,是在食堂做清洁的一个大姐,和她一样,姓韩。
  韩大姐比她大七八岁,人挺不错的,平时会来找她聊聊天。韩玉珠就起身给她倒水,问:“您有什么事吗?”
  韩大姐接过水,忐忑道:“小韩啊,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帮忙。”
  韩玉珠说:“您说来听一下。”
  韩大姐说:“我本来接了一个私活,打扫综合大楼的一间办公室。但是我儿子摔断腿住院了,我要来回跑给他送饭,忙不过来了。”
  韩玉珠听了她的来意,问:“您是想让我帮您去做这份工吗?”
  韩大姐连忙道:“不是白干的,一个月二十五块,一天打扫一次就可以了。”
  韩玉珠听了惊讶:“工钱这么多?”
  韩大姐说:“是的,就是办公室的主人有点怪癖。”
  第14章
  韩玉珠按照韩大姐给的地址,来到了综合办公楼最顶上的一层楼,再要往上就是天台了。
  韩玉珠拿着钥匙开了门。在进去之前,她按照韩大姐交代的,特意到卫生间里换上了一件白大褂,配套的还有干净的袖套、鞋套。
  她脸上还蒙了一个白口罩,整个人的装扮就好像要进入无菌的手术室一样。办公室的主人大概有不小的洁癖,要求这么多。
  韩玉珠进了门,才发现这里简直是一个小型的阅览室。里面有几个大书架,书架上摆着很多很厚的书籍。
  进门到中间的位置,又留有很大一片的空地。只在靠窗户的位置,有两张拼在一起的长办公桌,上面凌乱地放着很多图纸。
  韩玉珠大略扫了一眼,好像是机械设计图。她也看不懂,便没有多管了。
  韩大姐叮嘱过她,千万不要动那些图纸,哪怕是扔在废纸篓里,也要捞起来,绝对不可以丢掉。
  韩玉珠大致熟悉了一下环境,就拿着干净的毛巾,擦那些沾有薄灰的书柜。她一排排擦过去,除了最前面的是什么机械原理之类的理工科书籍,最后面的一排书架里,居然还有外国小说。
  令人费解的是,它并不是中译英版本,而是全英文,一页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母。
  韩玉珠暗自腹诽,这办公室的主人要不是真精通英文,就是用来装点逼格的了。
  她随手抽了一本,封面上写着“prideandprejudice”,她才知道自己拿的书竟然是《傲慢与偏见》。
  这还是韩玉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书。她翻开看了两眼,翻到了第三页。
  在图书馆借过书的人都知道,一般压箱底放了很久的书,翻到某页后,会有那种蜘蛛状又比蜘蛛小好多倍的小触足虫爬出来。
  韩玉珠就遇到这样的情况,小爬虫像长了八条腿一样快速地往书边跑。韩玉珠怕它爬到了手上,本能之下撒了手,厚重的书从她的手中掉落。
  然而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被凭空出现一只手给接住了,那人还动作优雅地把书合上了。
  韩玉珠转头看向来人,表情错愕。这不是徐卫东前世的好兄弟,也就是冯茗的老公庄沉之吗?
  韩玉珠心中暗自懊恼,怪自己来之前没有问清楚。要是知道是这人,她怎么也不会来。
  和徐卫东不同,庄沉之出自书香世家,家底殷实,还是大学文凭,很有点文化人的孤傲出尘。冯茗选他没选徐卫东,或许也是出于对家世背景的考量。
  上辈子,他和徐卫东是一个车间的战友。一人抓技术,一人抓生产,配合无敌了。两人的性格迥异,却异常合得来,交情宛如手足,自然对各自的家事都了如指掌。
  韩玉珠上辈子行事乖张,蛮横无理,这人就没拿正眼瞧过她。他每回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个意思:为徐卫东在农村盲婚哑娶,娶了她这么一个女人而惋惜。
  虽然是上辈子的事情,但是韩玉珠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芥蒂的。况且徐卫东喜欢过冯茗,韩玉珠是不想和他们夫妻多打交道的。
  考虑到这些,韩玉珠决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这半个月的工做完,再也不来这儿了。
  在她思考的当儿,庄沉之已经开口问道:“你看得懂这书?”
  韩玉珠这时候还戴着口罩,庄沉之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她便横声道:“我文盲一个,看不懂这劳什子洋文!”
  庄沉之听她说话粗俗,便不自觉的皱了眉。
  但起码的警惕心态他还是有的,便核实韩玉珠的身份:“你姓什么?”
  韩玉珠自然道:“我姓韩啊。”
  正巧,韩大姐姓韩。介绍人也告诉过庄沉之,帮他找的清洁工姓韩。
  庄沉之没多想,把书籍放回到原处,再说话就带着点俯视下人的口气:“规矩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记住,别乱动我的东西就行了。”
  还不是为了赚点钱,韩玉珠说:“我知道了,你放心。”
  庄沉之看她这么顺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坐在了桌前,从桌上的眼镜盒里取出一副眼镜,架到了鼻梁上,就开始埋头制图了。
  韩玉珠心里评价四个字:人模狗样,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等等。”庄沉之忽然叫住了她。
  韩玉珠转身,看他要说什么。
  庄沉之将一个玻璃制的保温杯递到她面前,吩咐道:“麻烦帮我泡杯茶。”他的下巴还点了点桌上的一罐茶叶。
  敢情他真是把她当佣人使唤了?
  韩玉珠坦言:“不好意思,我只负责打扫。端茶递水,不在工作范围内。”
  庄少爷被她说的一愣,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说:“那加钱,我一个月给你三十。”
  有钱就是好,韩玉珠心里感叹了一句,顺从地从他手中接过杯子,老老实实给他倒茶去了。
  她走后,埋头案桌的庄沉之抬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充满好奇。
  韩玉珠在庄沉之这里做完活,去食堂值了会儿班,吃过晚饭就回宿舍了。
  一回宿舍,她发现她的下铺来人了。
  原本光秃秃的床板上垫了一层双鲤戏莲的褥子,枕头和被面也很齐全。
  韩玉珠和丁丽她们确认,她们却摇摇头说:“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回来你下面就已经铺好了。”
  三人正说着话,被她们提起的正主就出现了。
  一个穿蓝色工装,扎两个小辫的女孩子走进来了。女孩子个子瘦小,长相白净,脸上的颧骨很高。
  走进来以后,她瞥都不瞥她们三人一眼,直接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了,打开一本书看起来了。
  韩玉珠一眼就认出,这不就是上辈子丈夫的那个女下属吗?
  韩玉珠上辈子跟着徐卫东到了城里,眼见着他的职位越来越高,还老是在工厂加班不回家。自己只是一个食堂洗菜的家庭妇女。
  她不免疑心,他是否在外面有人呢?再一听厂里的风言风语,就上车间闹事了。场面弄得很难堪,让徐卫东一时沦为笑柄。
  韩玉珠觉得自己上辈子过得真是稀里糊涂。每一步都走错。
  于淑兰此时见新室友都不自我介绍一下,只是闷头坐在那里看书,她忍不住主动开口了:“姑娘,你叫啥名啊?”
  “张玲。”那个女孩子冷冷答道,再无下话了。
  于淑兰觉得这女孩子也太没情商了,好歹也问问她们的名字,同在一个宿舍总不能“喂喂”地叫吧。
  她毫不气馁,再次找话题:“你知道,你坐的新床板是韩玉珠家找人给你弄的吗?你原来的都是那种很破烂的旧板子。”
  哪知道,张玲头都不抬,理直气壮:“嗯。”
  好像别人就该帮她安顿好一样,又或者这点小恩小惠入不了她的眼。
  于淑兰和丁丽互看了一眼,韩玉珠也有点懵,这人好拽……
  张玲忽然站起身,把书本合起来,塞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对着镜子,拿梳子梳了两下刘海和发尾,就又推门出去了。
  丁丽在她走后说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这几天相处下来,韩玉珠倒是摸清了室友习性。
  丁丽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比较爱美。于淑兰看起来待人主动和善,实际喜欢给人挖坑。
  现在这个张玲就是傲慢,能气得人呕血。韩玉珠想不明白,她上辈子是怎么成为徐卫东的得力下属……
  张玲离开宿舍后,去了她即将工作的地方,也就是三车间。
  这个时间已经下班了,但是她还是看到里面有一个男人在操作机器。她好奇的走过去,安静地站在一旁观看。
  站了有一会儿,男人终于发现了她,问:“你是新来的?”
  张玲自信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来三车间报到的张玲。”
  “我是徐卫东。”男人这样介绍。
  温热的大掌礼节性碰了一下她的手便放开了,绅士到有点像避嫌。
  张玲觉得他这样挺好的,也不占人便宜。
  正发着呆,她听到徐卫东问她,“不是明天才上班吗?”
  张玲笑得无害:“提早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嘛。”
  “嗯。”徐卫东也没夸她工作上进之类的话。
  他关掉了机器说:“时间太晚了,明天我再让人带你熟悉车间环境。”
  说完他关掉了这一片的灯,领着张玲往外走。
  张玲好奇地问:“我们去哪儿?”
  徐卫东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他锁上车间的门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们不用同行,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句话把张玲闹得脸红,她不好意思道:“那就明天见了,领导。”
  徐卫东只觉着这姑娘看起来挺单纯,有点笨笨的,倒也没有多想。
  第二天和韩玉珠一起吃饭时,他还说了这事。
  韩玉珠听了先没有点破,只说:“我的下铺也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