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知一噎。
这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但这会儿是回答问题的时候吗?!北游人就在附近呐!
这人可真没眼力见,是听不出他这好赖话不成?
可是——
秦不知不满皱眉,后知后觉才在卢点士轻蔑的笑中察觉出这人不是好赖话分不清,而是有意作弄他呢!
这不是将他们当做猴了么?!
有南理汉子用南理方言说了几句什么,一群南理人便低低哄笑起来,嘲笑分毫不掩饰,连南理阿弥都跟着愉快笑出声,又扯到脸上的伤,轻轻“嘶”了一声。
“你们说什么呢?别欺负我听不懂雀州话啊!你们是不是在笑我呢?!”
秦不知气急败坏,就差揪着人家的衣领子叫嚣。
可他长得是比这些南理人高一些些,但身材没有这些南理人壮实啊!他觉得自己在京城的公子哥儿中已经算是魁梧壮硕的了,但同这群据说是猎人出身的南理汉子们比起来,就跟未成年的斗鸡和成年的斗鸡似的,身体的健硕程度上有个肉眼可见的明显察觉。
换句话说,就是比力气,他不见得能比得过这群结实的南理汉子。
看他这样恼羞成怒,南理汉子们更是觉得好笑。
周遭的十六卫不知道这儿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看得左骁卫副将秦不知像是跳脚,又羞又恼,又拿那群粗鲁汉子没办法似的。
看起来像是个姑娘家,被这群南理汉子调戏了。
执金吾远远看着热闹,左骁卫都纷纷将视线掉转到一旁,生怕被秦不知瞧着自己在看热闹。
秦不知整人的手段那可是一流,不是小人的整人,是孩子气的整人,他们可不愿意惹恼这能将京城搞得天翻地覆的小世子。
秦不知恼怒又没有办法,没注意阿弥蹲下身,挨着言照清同他低声说话。他只顾着想知道南理猎人们笑他什么,一问再问,每一句都是气呼呼的,叫南理猎人们更是笑得欢快似的。
“你们到底——哼!”
秦不知眼风觑见成全虽然莫名其妙,但见他被别人嘲笑,她心情倒是大好似的,更是叫秦不知心里头的气不打一处来。
“说你们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发起气来像撒泼的婆娘似的。”
有声音从斜处来。
南理人都停下了笑,同秦不知一块儿望向那方向,面有愠色。
更有人有意用京城话啐了他一句,“叛徒!”
江至安不理不睬,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自顾自背靠大树擦刀子。
秦不知得了这样一句解释,心头怒意大盛,才要发作,小腿被人拍了一拍。
言照清示意他一同蹲下来,指着地上的石子和树枝同他道:“这是北游人的帐篷,有一顶,居在当中,帐中有几人没看得清。这是他们散落的篝火,南理人只能看得个大概的位置,远处一些的应当还有。”
秦不知也忘了生气,将北游人的情况看了个大概,指着一根言照清有意横出来的树枝问:“那这个呢?”
阿弥道:“是北游人的尸体。也许是内讧,也许是意外,总之北游人将这堆尸体横在我们同他们之间,垒成了一堵墙似的,离这儿大概有……”
阿弥说着,抬头看卢点士。
卢点士蹲下身来,迁就阿弥的视线,“不到一里地。尸体大概有二百来具。”
秦不知有些嫌弃他,往旁侧了侧,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咱们可能早就被他们发觉了,扔尸体或许就是警告,或许他们就等着咱们先动,就立即打过来。”
卢点士道:“我看得他们只是吃东西睡觉,兵器都堆放在一块儿,不是一个要打仗的模样。”
秦不知没好气瞥他一眼,“可能是看到你了,做戏给你看呢?”
卢点士不忿,“怎么可能?我在山中行走,连豹子都察觉不到我的靠近。”
秦不知哼笑一声,“吹牛。”
卢点士将拳头一样,作势要打秦不知,秦不知也不躲,将脸凑过去。
“哎哎哎!你打啊你打啊!我是朝廷命官,你打了我,小心陛下砍了你的头!”
卢点士冷哼一声,“哼!你们那个狗皇帝砍的无辜的人还少吗?我阿爹十二年前不就死在你们狗皇帝的刀下的吗?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不让你们这些走狗进我家里头惊吓我奶奶而已,他的血现在还留在我家房梁柱子上!”
说着,怨毒的目光投向江至安。
江至安擦刀的动作好似有过一顿,又好似没有,仍旧只是从从容容擦着刀。
秦不知有些讪讪的,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
阿弥拍一拍卢点士的手臂,用力捏了一捏。其他南理猎人也将他安抚住了。
言照清不受影响,同阿弥道:“方才有执金吾上树,数了篝火五十六丛,分散有近有远,远处的另有十来丛。看得的北游士兵约莫二千人,二千少一些,不出二千二百人。他们的马都放在西侧。”
言照清说着,另外找了些碎石,往西侧方向一洒。
阿弥觉得古怪,“他们放马这样集中,离这头的又有些远,若是要行动起来不是不便么?还是那儿有个草场?更何况……你为何从方才开始就说北游人的马?”
问卢点士北游人的马拴在哪儿,有多少匹。去刺探敌情的执金吾也特意看了北游人的马都在哪儿。
北游人的马有什么奇怪的么?
阿弥困惑,略挺直了身子,去看附近的马匹,都是他们从北游人那儿缴获来的。附近没有草场,那些马聚集在一起站着,只是直愣愣站着。
只是站着……
阿弥心中方才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又快速再次路经她的脑子,但仍旧只是一闪而过。
京都府的女侍卫头子成全同她一样,也在看马,但只多看了几眼,就开口道:
“北游人的马习惯群居了吧?入了夜之后,好像也没听见它们发出什么声响。莫不是咱们的马挡在这一侧,叫那儿的北游人见着了,以为咱们也是北游人,是他们的同伴,是以并没有过来,就算我们生了篝火,他们也放心不查看?”
成全仿佛在阿弥的脑子里放了一朵烟花,引子就是那个模糊的念头,将阿弥的思路炸得清晰起来。
“他们先前兵分两路,并不是只是要围咱们!是起了内讧,是两方比赛!这些北游人的尸体,是警告,也是恫吓!是将队伍里的内敌拔除出来了,杀给另一方看的!”
若然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再怎么野蛮,也不会杀自己人的吧?除非他们就不觉得那些北游人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