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瞧她依旧冷淡,一副傲然疏离神色,眉心微怒的动了一下,越怒笑的便也越亲和,抬手轻轻掠了掠鬓边烧蓝银度金仙人耳挖簪下坠下的赤金流苏:“听说最近南晋热闹了起来,不知郡主可有听说呢?”
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灼华只道:“朝堂之事,我一小小女子如何能知。”
万钧拎了个食盒过来,端了点心,上了茶水,垂首道:“这是殿下月初时送来的望海。”将茶水搁在灼华的面前,顿了顿,又同淑妃道,“殿下孝顺娘娘,便是伤着也惦记着您呢!”
这是在提醒她要知恩图报呢!
灼华抬眼望了望天际,只当没听懂。
申初了,那边也该开宴了,不知徐悦出来了没有。
眼看灼华无心接话,淑妃也不同她绕弯子了,直说道:“南晋进来动作频频,陛下犹豫着要不要先发制人让礼亲王去攻打南晋,先前听着殿下的意思是要打的。毕竟姜王爷此生还未有败绩,在南晋还未成气候的现在一举覆灭于他才是正理。只是五殿下却是反对的,他是武将,说的话更能入皇上的耳朵。但本宫想着,郡主谋略不输五殿下,陛下也信任郡主,不若由郡主开口,促成此战。”
她一气说完,有些命令的口吻,见灼华嘴角微扬,似讥讽又似可笑,便缓了语调,笑了笑道:“姜王爷和世子都是打仗的能手,云南屯兵三十万,要对一个伤了元气的南晋想来也是不难的。一场仗,吞并了南晋,云南的百姓也能更安稳了不是,这于大周也是好事,版图扩张,亦能震慑周边小国。”
灼华定定看着她须臾,浅棕的目色便在灿灿晴光下慢慢沉寂下去,带了杀意的目光似凌空悬起的利剑,凌厉呼啸,蓄势待发:“然后,再推举殿下为监军。待到姜家军打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故意拖延粮草和支援,让姜家,这个大周百年来唯一的异性王族和南晋一同湮灭,是不是?”
淑妃一震,凤眸不自觉地微突。
仿佛是历劫失败的蛟龙,遍体鳞伤,鳞片残缺,阴翳着眸光,尖利的嘶吼着,盘旋在灼华的身侧:“若是姜家军能挺得住,不需要支援也打败了南晋,那么姜家王族便是陛下心口的一根刺了,你们这些人啊,再去扇扇风点点火,我外祖一家便是没有活路了。”
“一旦你们先开了口,还更能显得你们对事不对人,亲侄女、亲表妹的外祖家也能狠得下手去推一把上绝路,是不是?如此,殿下既得了军功又斩除了梗在心口的刺了,将来登基了,便能一掌大权了,是不是?”
她一挥袖,茶盏碎裂,重重氤氲雾气自地面腾升,又在半空中乍然消散,“你们真当我是傻子了不成!”
淑妃一凛,心头似被浇了一盆刺骨冰水,她、怎么会知道她心底的算计!
“你……”
蛟龙怨恨使它历劫失败的敌人,直直冲着淑妃而去:“你们做梦!”
淑妃楞在当场,喉间仿若堵了一块石头,话,想说说不出来。
万钧虚上几步,跪下便是嘭嘭几个响头,“娘娘定然不是这样想的,娘娘与您是血缘至亲啊!郡主娘娘明察……”
“去长街跪着!”灼华凝眸睇了万钧一眼,“去!”
万钧猛然抬头,惊恐的看着她。
淑妃蹭的站了起来,让她宫里的掌事太监去跪长街,那便是在打她的脸啊!还是在除夕宫宴时,她岂不是成了宫里的笑话了!
灼华掏出玉牌,拎在手中,冷然看着淑妃:“滚!”
如朕亲临的玉牌,便是如同皇帝下令了,万钧一个奴才如何敢违抗。
“郡主怕是误会了,淑娘娘怎么会这样做呢!”蓝氏扶着淑妃坐下,强扯了嘴角道,“殿下如此看重郡主,如何会这般伤了郡主的心呢!”
灼华看向她,冷凝之色漫漫散开,语调幽长:“倒是把你忘了。”
蓝氏有些心虚,便撇开了些目光。
灼华抬手轻轻撩开她鬓边的青丝,笑语晏晏起来:“我不说破,蓝娘娘便当我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是不知的。梅氏从哪里来的,你想算计些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你要知道,我若想让你、还有你们蓝家消失其实一点都不难,今日不动你,不过是瞧在殿下救我一场的份上,就当还了情了。”微凉的手一把扣住蓝氏的后颈,“可别有下一次了,我这个人气量很是狭小的,真把我惹急了,就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而是怎么死了。恩?”
蓝氏很想挺直了背脊拿出她正一品亲王妃的气势,可她悠悠然的语气和冰凉的指尖落下,不知怎么的,她感受到了仿若李彧的阴冷杀念,僵硬的坐在原处,什么都不敢说。
灼华满意她的识趣,神色随意的在二人身后漫漫踱着步子,语意低柔宛转,可隐藏于眉宇间的凛然的威势,却让人不容忽视,“我呢,最恨有人拿捏了些不知所谓的情分就敢来威胁我。”嗤笑微微,“自以为李彧救了我,你们便在我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位。该还的我早还了,再要,就显得贪心不足了。”
深冬的晌午,寒冷的依旧刺骨,淑妃哑然惊叫了一声,“殿下救了你的命!”语调不稳,那种摇摇欲坠的姿态,就似一阵风带过的树梢间颤动的花朵,很像垂死挣扎的无奈。
她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回眸道:“要不要拿回去?要不要我帮你数一数我留了蓝家多少条命?想不想知道殿下身后有多少人被我捏着把柄?你想看着我一个个捏死他们?”
淑妃梗了一口气在心口,额间青筋累累蠕动,狠狠一呼吸,近乎是讨好道:“我是你嫡亲的姑姑,殿下成大事,沈家亦能荣耀,不好吗?”
“沈家靠自己也能荣耀。至于姑姑……”灼华垂眸,寂寂一笑,缓步绕到了淑妃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纤细优美的颈项微垂,低低的语调里含了几分阴鸷,她贴着淑妃的耳低沉而冷漠道:“在你算计我,对我下红花的时候,你就不是了。”
“你,什么都不是,明白吗?”
“往后见着我,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会亲手送你进冷宫待着!”
丢下失了魂的两人,灼华转身离去。
大殿里已经开宴,皇帝和几位大臣却还未到,周恒见她来迟,挑眉道:“有人携恩逼你相报了?”
进了大殿,坐在一堆熟悉的人身边,灼华神色一松,便觉得乏的厉害,掐了掐眉心,“恒哥知道也不晓得来救救我。”
“你这么厉害,哪里需要我来救。”见她似乎乏力的样子,周恒拿肩膀怼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大年下的,徐悦当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折腾你了。”
灼华面色一红,倒了杯酒塞到他手里,“喝酒吧你!”一顿,眼尾一扫他美丽如玫瑰的面庞,又道,“瞧你这么精神,是不是焯华的口味变了,哦?”
周恒一口酒喷了出去,换来皇后无奈摇头。
“小丫头也学坏了。那老铁树教导有方啊!”周恒腿一曲,倾身挨着长案,一副浪里浪荡的样子,“你焯华哥哥胃口不好,可不能怪我不够鲜甜。”
灼华:“……”被啃了那么多年,还能鲜甜到哪里去。
身后的小宫女来添酒,被上菜的小太监蹭了一下,酒水洒到了两人身上。
周恒掸了掸衣衫,“唉,想是有人要见你了。”
小宫女一惊,头深深一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