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看着男人身下四处流溢的鲜血,荣格静静地想。
也是他第一次没有辜负清欢对他释放的善意。
他问过清欢,她为什么会离开天津来到南京。
清欢只和她说,她做了一场噩梦。
她在天津的噩梦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南京有她的第二场噩梦。
只是梦终归是梦,她总是要醒的。
第一场梦她一把大火烧下去,逃了。第二场噩梦,是荣格帮她打破了壁垒。
那个男人死的那天她去看了,看着他匍匐在地上求饶,哭得涕泗横流,她心里不仅不为他感到可怜,反而十分畅快。
这是靠她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解脱和快感。
“你杀了人,不怕吗?”她问过荣格。
荣格说:“不怕。”
在战场上,他从不害怕杀人,因为他杀的都是敌人。离开战场,他也不怕杀人,因为他杀的是恶人。
他自诩忠正,却信因果。他杀了那么多人,总会有报应,但他宁愿承受这么多罪恶,也不愿懦弱的苟活。
清欢和他说,她羡慕他。
既为男子,也能上阵杀敌,此生无憾。
荣格就告诉她,不是每个男人都能上阵杀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就像不是每个女人都是三从四德教育出来去当奴隶与生育机器的,出生是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看自己的选择。
生活是块泥,你怎么捏,她就会是什么样。
1918的夏天,清欢是和荣格过的。等到了夏天的尾巴,他养好了伤,修好了院墙与飞机,再次和她道别。
和第一次的狼狈而逃不同,这一次的分别,两人还约好了来年的再会。
清欢的生活回到了刚来南京时的平静与匆忙,依旧是早起练嗓,不做早餐,只是偶尔,她会想起那个接送了她一整个夏天的男人。但往往想一想也就过了,她或许有些想念他,但更多的还是对他习惯上的适应,只要时间再长一些,他就可以在她这里恢复成只有泛泛之交的普通人。
1914年始,就有一场世界范围的战争,主战方是d国。
清欢向来对这样的“国事”不甚在意,这回却因为荣格的缘故而对其多有关注。
她没读多少书,所以很多时候并不能明白那些话的意思,她只是觉得,为什么要打仗呢,安于一隅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很长,直到1918年十一月,才以d国失败告终。
日子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1919年的夏天,清欢控制不住想起了去年那个陪了她一整个夏天的男人,到了秋末冬初,她就听到了由远及近,最后固定在自家院外的轰鸣声。
她闻声出门,只看到了一个穿着军装从直升机上高跳下来的男人。
直升机远去,他整理好军装一步步向她走来,在那一刻,他似乎成了她想象中擎天柱地的英雄,身后烈烈罡风,吹的是他宁折不弯的傲骨。
一如两年前,他取下了帽子拈在手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这是清欢从未想过的重逢。
她甚至都没有坚定的相信过他真的会来应这一年约。
清欢又惊又喜,迎上去,许许多多的话涌上喉头,却一句也说不出不来。
还是荣格打破了两人就别的沉默,“好久不见,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