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儿命来!”
柳轶炀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压下了张楚耳边的震天轰鸣声。
以张楚的目力,就只见一道散发着暴戾气息的土褐色光影在阴暗的城门洞子里跃起,笔直朝他扑过来。
张楚想也不想挥动飘雪,斩出三刀。
竖劈、横扫、斜撩。
三道火红色的刀气,急速迎向柳轶炀,形成一道面积足够大的网状刀墙,彻底封死了柳轶炀腾转挪移的空间!
短兵相接?
他张楚本钱雄厚,远程拿刀气轰都能轰死柳轶炀,脑子坏掉了才会在狭窄阴暗的城门洞子里跟柳轶炀玩命!
要是伤着筋、动了骨,你柳轶炀赔得起码?
柳轶炀也是当真没遇见过这种那真气当河水使的主儿。
莫说六品,便是五品大豪中,能打得这么奢侈的也极其少见。
真气从何而来?
炼化血气而来。
血气是什么?
精气神之菁华!
六品与气海境而言,不过是才起步,真气还十分宝贵。
一来,真气还算不得雄厚。
真这般不要钱的胡乱劈砍,来个十几下子,也就消耗殆尽了。
二来,真气消耗过巨的后果也很是严重。
真气也是会缓步强化人体精气神,缓和真气消耗血气对人体产生的负担。
也就是说,在六品真气消耗巨大,消耗的是下三品积累的底蕴。
而在六品明哲保身,减少真气消耗过大的次数,让肉身一直处于自身真气的蕴养中,于武道前路有大裨益!
通常而言,六品气海,大多都将这种真气外放的手段,当做杀手锏。
……
柳轶炀眼见三道霸道刀气来袭,而张楚还在一剑之外,瞬间就死了搏命的心,提气再一纵,避开竖劈的刀气后,挥剑精准的刺在横扫的刀气上,剑尖之上,一抹土黄色的光芒含而不露!
这,才是正经的气海大豪范儿!
“轰。”
“轰、轰!”
接连三声轰鸣,一团火光照亮了阴暗的城门洞子,
一团火光在阴暗的城门洞子内炸开,好似飓风般的狂猛气浪呈涟漪状荡开。
张楚轻喝了一声,一刀轰碎身前带着火焰的气浪。
柳轶炀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没有在于气浪脚力的意思,顺势任由气浪将他推出阴暗的城门洞子。
青骢马一纵,就冲出了阴暗的城门洞子。
而二十七家一方早已退出去五六丈开外,让出一大片空地,只余下柳轶炀立在这片空地之中,阴冷中带着些许警惕的望着马背上的张楚。
他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张楚勒住青骢马,居高临下的与柳轶炀对视。
在他身后,似乎无穷无尽的太平会铁骑从城门洞里冲出来,自然而然的分左右奔驰而去。
武曲县在太平会的庇护下承平已久。
今日却是第一次在太平会的铁蹄下颤栗。
……
太平会两千铁骑一分为二。
在孙四儿与吴老九的指挥下,从张楚与柳轶炀左右奔腾而过,合力杀向后边那些还在往后退的二十七家联军。
他们之中吴老九一个六品。
还是个至今都没有配套功法的阉割版六品。
而二十七家联军之中肯定还有六品,而且不只一个。
不过他们又不是冲去与二十七家联军对垒。
他们有飞斧。
他们有劲弩。
他们有链网。
还有炸药包!
等到从另外三座城门合围过来的红花堂彪汉们杀至,还会有床弩、八牛弩、弓箭手。
张楚已经踏足气海。
已经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有些家底不需要再捂得那么严实。
也是时候让吃瓜群众们好好看看,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
……
柳轶炀任由两千铁骑从他的左右奔腾而过。
任由身后厮杀声震天。
他只是望着张楚。
“杀了张楚,太平会就再无反抗之力!”
他对自己说道。
眼神中依然没有丝毫退意。
张楚没他那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他从马鞍一侧的锦盒中掏出两条老山参,一边像啃萝卜一样的味道嘴边大啃,一边摘下提着飘雪从青骢马上跳下来。
马战他不是不会,但那只能欺负欺负战场上那些空有一身武力的莽夫。
对付这种老江湖,才是步战更为稳妥。
他的动作不快。
甚至还有心情将青骢马的缰绳套到它的脖子上,再轻轻拍了拍它强壮的脖子,示意它自己一边儿玩去。
他的态度,太轻松了。
轻松得柳轶炀死死的盯着他,就是不敢贸然进攻。
他不惧死。
但总要拉着所有该死的人一起死,他才心满意足的。
张楚三两口就将两颗老山参通通塞进了嘴里咀嚼,心头嘀咕着,回头是不是找些大夫来,想办法研究点十全大补丸啥的,见天颗人参啥的,效率太慢了,味儿也齁得慌。
当最口一口人参沫子咽下去,感受到熟悉的热流开始升起,张楚满意的点了点头,定神看向对面的柳轶炀道:“我们速战速决吧!”
“嘭。”
话音刚落,他脚下就有一团火光炸开,他整个人瞬间拔地而起,以迅雷而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柳轶炀。
柳轶炀大吃一惊,但再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当下索性把心一横,暗道:“他区区一个六品都不惧,老子惧什么!”
他爆喝一声,猛地一跺脚,身形拔地而起迎向张楚。
刀剑相交。
“嘭。”
只一合,柳轶炀便被张楚一刀压在地面上,只能双手持剑,苦苦支撑。
强劲的真气在刀剑之上流转。
细密的裂痕在柳轶炀脚下蔓延开来。
柳轶炀悲哀的发现,比拼真气,他真不及张楚!
万般无奈之下,他脚下向后一滑,拖剑后退。
刀刃剑刃拉拽,摩擦出显眼的火花。
张楚落地,顺势一击撩阴腿弹了出去。
柳轶炀矮身左臂下压,重重的挡在了张楚右腿上。
“嘭。”
一腿无功而返,张楚抽身后退。
柳轶炀也未追击。
二人再次隔着丈余的距离对峙。
方才城门洞子里那一合不算。
这一合,不分上下。
张楚谨慎的打量面前这个老货,右腿不自然的微微活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老货在五品之中属于哪个档次。
感觉有点强啊!
而且这老货练的好像是土行真气,似乎有点克制他的焚焰真气……倒不是吃亏,而是爆不了。
火行真气如果爆不开,威力就减弱很多了。
“算了,还是以后换个对手再试手吧!”
“这次还是先轰死他算了!”
“要是阴沟里翻船,可就太亏了!“
张楚心道了一句,再次抡起飘雪冲了上去。
这回柳轶炀有准备,一跺脚身形就灵活得好似猿猴一般朝一侧跃起,手中份量不轻的黑刃阔剑连连挥动,已经预备张楚扑上来,刺向他的周身要害。
但张楚拉近距离后,却并未扑上与柳轶炀见招拆招战成一团,而是抡起飘雪,大开大合的一连斩出七八刀。
到底是七刀还是八刀。
张楚自己都不知道。
指不定是九刀……
火红色的刀气铺天盖地的罩向柳轶炀。
柳轶炀见状,脸色顿时黑得难看。
逃无可逃。
避无可避!
人总不及刀气快!
如果张楚是他冲虚宗的弟子,如果这并非生死搏杀,而只是同门长辈与晚辈间的喂招,那他一定会彻底喉咙叫骂道:“什么家庭啊,敢把真气这么使……”
但可惜这不是!
柳轶炀只能默默的收回预备刺出去的长剑,双手握着剑柄猛地往地下一插,坚硬的青石条在他的剑锋下就如同豆腐一般。
“轰。”
大地颤抖,层层叠叠的土浪将坚硬的青石条地面都搅得粉碎。
一道高达五六丈的巨大土黄色剑影冲天而起,将柳轶炀的身形笼罩起来。
冲虚门绝学:气冲九霄!
张楚抬头仰望着这一道巨大的土黄色剑影,心头骂了一句“卧槽”,五品大豪的手段就已经这么神奇了吗?
他杀的气海大豪,前前后后也突破两位数了。
但只有一个温俭让,是明刀明枪斩杀的。
其他的,都是用各种手段阴死的……
当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丢脸。
如果同品,他一定堂堂正正的与那些气海大豪一战。
但可惜,那时他还是个七品。
柳轶炀是他第一个光明正大跟其动手的五品大豪。
动手之前,他已经尽力高估五品的实力。
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气海境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
看来,回去后有必要好好翻一翻天刀门的那些气海修行札记。
……
层层叠叠的刀气劈砍在那道巨大的土黄色剑影之上,纷纷爆开,外泄的恐怖气劲将半人高、重达好几半斤的青石条卷入空中,撕成粉碎。
土黄色的剑影也荡漾起一阵阵涟漪,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一样。
但最终,土黄色的剑影还是扛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强劲冲击。
张楚见状,几乎要忍不住给柳轶炀鼓掌喝彩!
这把大剑,竟然是和金钟罩一般的真气护体剑招!
以土行真气的沉凝与厚重,配合剑气的锋芒与排他性……
这创造思维,秒啊!
隔着土黄色的剑影,张楚看不清巨大剑影中的柳轶炀,脸色一阵潮红一阵苍白。
这一招,足足耗去了他体内四五成的真气!
他年过六旬还能这般龙精虎猛,全靠一阵雄厚真气支撑,一下子就没了四五成,就相当于要了他半条老命!
不过不打紧。
他是五品,消耗都这般大。
那张楚,不过初入六品。
此刻应当已经脱力了!
待杀了张楚,太平会不过乌合之众!
哼!
后生晚辈就是后生晚辈!
修成六品便不知天高地厚!
我柳轶炀吃的盐比你张楚吃得饭还多!
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心念一动,便要散去剑影,多少收回一点真气……
张楚见剑影一阵晃动,急了,大喝道:“老儿好生厉害,再接我十刀!”
他想看看,这土褐色的剑影到底能撑到什么地步。
只见他双手握住飘雪,使出吃饭的劲儿一连劈出五六刀。
十刀是不可能十刀了。
再十刀,他体内的真气都要被抽干了!
虽然他能快速回复真气。
但那多少也还要时间不是吗?
万一这五六刀下去,还震不死那老货呢?
且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坑死了?
剑影里的柳轶炀听言一抬头,就见五六道火红色的刀气,又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
“什么?”
柳轶炀惊呼了一声,一个巨大的问号瞬间就占据了他的脑海。
张楚怎么可能还未力竭?
他真的是初入六品吗?
难不成,此事从头到尾都是燕家做局,想要坑杀我等?
不对!
无论张楚是否是初入六品,但他终归是六品没错,这一点做不得假。
但一个六品,怎么可能有如此雄厚的真气?
怎么可能?
在他纷杂的思绪中,五六道火红色的刀气又狠狠的砸了下来。
“轰!”
“轰!”
“轰!”
巨大剑影在一朵朵火焰蘑菇中剧烈的颤抖,越发剧烈的颤抖,但最终还是撑住了。
剑影中的柳轶炀只觉得头晕眼花耳鸣,心头一阵阵翻涌。
他忍。
没忍住。
“噗嗤。”
他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这一回,张楚即便是色盲,也看见了。
他拍手大笑道:“牛逼、牛逼,做剑人做到吐血,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人……大刘!”
“属下在此。”
领着几名近卫一直在远处徘徊的大刘高声回道。
他是近卫头领,张楚在那儿他在那儿。
所以他并不需要参加前方孙四和吴老九他们围杀二十七家联军的战斗。
但如果张楚败在柳轶炀手下,他们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冲上来抢人。
这是他的职责。
“柳宗主远道而来,请他吃上两个我们太平会的特产。”
张楚头也不回的大声道。
“得嘞!”
大刘会意的大笑道。
不一会儿,两个点燃的炸药包就飞了过来,落在明明已经撑不住,但又不敢撤招的柳轶炀的剑影上。
什么叫骑虎难下?
他现在就叫骑虎难下!
“嘭。”
“嘭。”
剑影越发的暗淡,摇曳得就像是风中的柳枝。
但最后还是撑住了。
只是剑影中的柳轶炀又吐了几口血。
张楚见状,扭过头骂道:“你的心眼咋这么实呢?让你请柳宗主吃两个,你当真只拿两个与他吃?我们太平会有这么小家子气吗?”
“哦,您稍等。”
大刘老老实实的领了这顿骂,然后朝手下一挥手。
这回是四个点燃的炸药包,飞了过来。
柳轶炀面不改色,眼神中尽是绝望。
“我儿,为父愧对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