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警察局的人忙昏了, 带门的时候不注意, 钥匙锁里面了。”梁仟将资料叠好递到青年面前,“本身就不应该两个团队合作办案,因为牵扯到各自领域问题,不得不让人将事情拿来两方探讨。”
戏柠舟瞥了一眼他身后被强行踹开的门, 似乎这个男人从来不在他面前展现自己超凡的能力:“嗯……海阜连门的质量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不过这里的人办事着实让人头疼。”
资料还摆在身前,但是乱七八糟的线索一堆,戏柠舟将东西全部都推开,拿出白纸和笔:“昨天消息的意思是,发现的二十七具尸体在同一个地方, 但那屋子里并没有找到其他任何有意义的线索。也就是说凶手杀了人之后将所有的尸体都摆放到了一个地方, 而真正的第一犯罪现场其实并不在一个空间内。或许是不同的地点杀了人,这是一种收缩类型的问题。”
梁仟看着他的发旋, 皱眉:“一般来说, 凶手都会选择同一个地方进行凶杀, 在杀人之前会很仔细地将所有线路问题都套干净。但是再转移到另外的一个地方就未免过于麻烦了?”
戏柠舟摇头:“并不是, 从尸体的角度来看, 凶手做这项工作的时候完全没有艺术性, 大约是无法控制自己而造成的后果,也就是他很有可能在一种线路上,自己会破坏自己留下的痕迹, 给警方有机可乘的空隙。如果是我, 在完全失控的情况下杀人, 当然会选择不同的地方作为第一杀人现场。”
“就像猴子掰包谷,掰一个丢一个,一个的线索扣着下一个地方,很快又断掉,那这将会成为线索的短板——因为这些看起来有规律实际上没有任何用途的信息可以成功让我们陷入‘画圈圈’的阵角。”青年漂亮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换个说法,也就是 : 我们现在放在眼里的问题只有二十七具吸毒的尸体,死在不同的时期,其中有九个妓,怎么看怎么像是迫害人的那一方。能够针对他们做出迫害的只会是两种人——一种是毒.品的交易对象,因为交易中的不愉快,或者是其他更加隐秘的目的,对他们进行虐杀;另一种是同为毒.品的受害者,他们痛恨瘾君子的嘴脸,受害者的报复往往比任何即兴表演的持刀者都要……crazy。”
戏柠舟瞳孔里映着自己纤瘦的手指和微红的指甲盖:“另外的线索是和毒.品本身搭边的,缉毒组的目的是找到瘾君子的老巢,但却在老巢里放着一个受伤的健康人,即韩五华。我其实比较好奇,已经快要陷入疯狂的杀手应该是比缉毒组更早地发现了瘾君子的聚集地,并且采取了虐杀。鉴于考虑到人体能力的悬殊和尸体的不同死亡时间,他是怎么在神智即将崩塌的时候还能辨认出韩五华这个没有吸毒的人?”
“光是凭借外观来放过这条‘漏网之鱼’未免太草率了些?”戏柠舟将手指弯曲,姣美的手骨凸出,让一些贴着皮的地方凹下去,“或者说我看见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拿着牛津词典的人从我身边路过,就能认为他学富五车?”
梁仟坐下,将被推开的白色资料又挪回了之前的位置,打开钢笔盖开始写总结报告:“不管怎么说,现在能用的东西看起来很多,能起实际作用的却很少。海阜这边的缉毒组和睦城的缉毒队伍都表示这条沿着各种快递线的毒.品交易方式很凌乱,且不好分辨。”
戏柠舟放下手,变成了在桌子上点来点去:“……修改病句的时候,当一个杂糅句和一个中途易辙的句子融在了一起,让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看法,再偷换主语或者概念。这就是对方交易采用的运输犯罪技术。”
海阜的白炽灯要比睦城的白炽灯柔和很多,它白花花地撒在梁仟那张没有什么表情且令人寒颤的俊脸上,照出他和青年差不多白的皮肤。
戏柠舟半眯起眼睛,忽然转移话题:“我很奇怪,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幼年时候被强行注.入毒.药的事情,不管当时环境和计量等客观因素。光是后面毒瘾发作……你回到梁家之后没有再次复发吗?”
说着不在意梁凉的话,但好奇心还是有的。
梁仟写着字的手一停顿,将龙飞凤舞的总结丢到一边去:“我戒了,在回到梁家之后就戒掉了。”
“不是说毒瘾很难戒吗?你那时候才多大一个孩子,能够独自摆脱心理毒瘾去和生理毒瘾抗衡?”西婪可是亲眼见证自己手下病人毒瘾发作时候那个癫疯状态的。
如果让眼前这个男人的形象和记忆的那些联系起来……
他有些想象不出。
梁仟墨色瞳孔里那深不见底的旋涡忽然转动起来,他否定了戏柠舟的说法:“我也是个人,怎么可能像神一样摆脱那些东西。那个时候在岛上还没被救出就已经有了很大的瘾了,第一次毒瘾发作的时候……”
“感觉……很多蚂蚁在身上吸食骨髓,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或者又像被一辆很大很重的车从神经顶端压下去。”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空洞,那种经历是不会被时光洗淡的,“但那个时候我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太少,我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不了解我。所以我不清楚究竟他们是不是还会需要我这个已经染上毒.品且几乎没有用的孩子,所以逃出去之后隐藏自己成了我在岛上待了八天的唯一目标。”
“……你掌握了毒瘾发作的周期,并且知道如何利用每次他们给你毒品的计量来计算周期轮回和缩短的规律 ”戏柠舟微昂下颌,“所以当你从被救出的时候开始,一直到你因为吸毒在身体上有过大变化,被迫检查身体之后才发作了出岛之后的第一次毒瘾?”
“梁凉告诉你了?”
“没有,我随便猜的。”戏柠舟说完还是甩了甩假发补充到,“她就告诉我你检查身体的事。”
男人的自然卷碎发从后颈钻出来:“……嗯,后来我主动要求进行了很长的戒毒周期,我不记得那是多长的一段岁月。”
“……为什么要坚持活下来呢?”戏柠舟笑容渐渐淡下来,他的上半身向前倾,“为什么,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那样恶劣的身体里,还要坚持戒毒坚持活下来呢?明明连目标都没有啊。”
梁仟和他对视,伸出宽大而覆满茧子的手掌去触碰对方的发顶:“活着需要理由吗?”
戏柠舟半眯眼睛,将视线轻轻收拢放低:“……不需要吗?没有任何信念支撑,一切都活在你的挣扎里,那为什么要对自己狠下心来,那样辛苦地活着?”
梁仟揉揉他的假发:“书上不都常说,活着比死亡难吗?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生命是我应得的,那我就该付出代价来留住它。”
——活着需要理由吗?
这个男人不需要,他生来就觉得这是自己本该具有的,就算没有目标,不知道未来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太阳也还是会升起,还是会降落。
但是西婪做不到。
他不清楚活着是做什么的,他的记忆里全是混乱而不堪的片段,乱七八糟夹杂在一起,甚至让他有些分不清记忆、幻想、现实、未来。
活得过于混沌的人,必须要一个目标。
可以是个人。
也可以是件事。
他们各有所长短,不需要目标就能活得潇洒的人,一旦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那将会坠入自己编制的地狱,很难复返。需要目标活着的人,一旦达成目标,那边会松一口气,轻松离开这个世界。
西婪是第二种人,他以为他达成目的之后,能够轻松地离开,但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乱七八糟的记忆和空浮很久的迷点,迫使他徘徊在随时都能崩溃的边缘。
所以他想做第一种人,戏柠舟想做第一种人。
“感觉最近的事情就是一场巧合组成的大熔炉。”戏柠舟放开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海阜里面牵扯到的若有若无的东西,他觉得他真的忘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
“从我回国的前一天开始,这些巧合都像串联好的一样。”戏柠舟转动手上的黑色签字笔,“……正如现在,你在半年前告诉我,你曾经在小的时候被迫吸过毒,然后就立马出现了关于极度缉毒的事情?”
“说真的,我相信巧合。从爱心班开始,老院长的话里就开始相信巧合,但是事情太多了。”戏柠舟戴着黑色美瞳的双眼划过一份幽蓝,“苏勤放火烧山,死了很多人,却死无对证。”
没错,他又隐瞒了,像隐瞒童杉杉是破案的关键一样,他将苏勤虐杀人的全过程都隐瞒了。
但是那只漂亮的金色笼子,和散在它身边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容易掩盖了。只是这已经脱离了戏柠舟的理解范围,他装作受害者,陪着检查人员演了很长的一段戏。
“有时候巧合太多,那就是故意设置的圈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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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断更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