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妖君宠和翾武赶来时,屋里屋外都已经站着不少人了。
而且那些人中看她和翾武的目光都带着‘仇视’?
陌染带着团团站在稍远处,这里人太多,他没有去凑热闹。
栖霞将她引入屋内。
妖君宠没有看到锦觅,看见润玉和太上老君、月老丹朱。
丹朱一看就翾武就气的怒不可遏,怒目圆瞪,却又没有说出一个字,憋的脸通红。
翾武不理会丹朱,询问老君“老君,怎么了?”他们二人正与陌染和团团一起喝茶聊天,其间妖君宠还和陌染切磋了剑术,谈的兴起时,栖霞着急忙慌的赶来,说的不清不楚。
老君别开脸。
翾武自己去看。
妖君宠看了润玉一眼,便走到床榻前,查看起棠樾的情况,还没完全走近,就有一股污秽气味从床榻上而来,而且床榻上滑下的湿润黏液显得有点恶心。
“这是什么?”翾武蹲身,沾了一些黏液,味道不好。
妖君宠用袖风震开了棠樾身上已经被黏液包裹的薄被,看见他身上那层黏液下面黑色的软壳。
翾武起身,站在她身侧:他看见了一只巨大托胎虫的身躯,没有手脚,只有梭型柔软光滑无外壳的虫型,唯有头部依然是棠樾的模样“龙儿,这?怎么会这样?”震惊万分。
丹朱终于忍不住“都是你不肯救棠樾……”
“闭嘴!”妖君宠直接让他收声,而后不由分说就将丹朱从屋子里震飞了出去。
不过屋内的人都没有去搭理丹朱。
润玉走到她身侧“可以救吗?”
妖君宠引动灵力,剑指探棠樾灵识。
老君看到她这一举动“这孩子的灵识完全消失了。”
妖君宠也在话音落下时,收回手:没错,棠樾的灵识消失了,握拳,不止是灵识消失,他体内剩下的母系身躯也被取代了,托胎虫是雌雄同体,这条虫爬入了他的躯体内,由人引动替代的邪咒,活生生将他炼成了虫,也就说棠樾变成了一条脑袋是人,身体是托胎虫的怪物。
老君拿了一张掉落在床上的黑色符咒“这是掉落在床尾的一张符咒,看起来不是普通之物。”
妖君宠接过,符咒上还留有透明黏液的感觉,不过看到这张符咒后她眯起了眼,捏起符咒,然后弯下腰往屋里照不到光的地方寻找。
三人皆不知她要找什么。
妖君宠突然在黑暗中凭空拽起什么,往床榻那边一扔。
润玉看的清楚,她将一个小人的人影拽了出来,那个影像在光亮中就虚无了几分,但还是有黑色的轮廓,看起来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公子翀!这孩子是我(护)……”
“这孩子是父帝要弄死的人,不是姐姐要护的人,这孩子的祖母、娘亲都是本不该存在于世之人,是上清天的斗姆元君慈悲不得法门才造下的罪业。”小小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是个六七岁的清秀孩子模样。
“公子,冲?”翾武不认识来人“是公子倾的兄弟?”
妖君宠向三人表明“翀,飞上天的翀,师父的第十九子。”
公子翀转头,先看了润玉“你就是像瑢霁的新天帝啊,果然是姐姐喜欢的样子,剑眉大眼,和七哥感觉很像唉,都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赞赏的点点头,又看向翾武“你是翾武哥哥吧,我出生时一直生病,到你死了都没见过。”
润玉听他这话:听公子翀这话,他也该有近二十万岁了,怎么还是六七岁的模样?
“我有自娘胎里带来的病症,虽然侥幸活下来了,但永远也长不大了。”公子翀看起来是孩子那般无邪的笑起“说起来我会成这样,和溱宓也有些关系。”
“溱宓还害过幽冥公子?”翾武还真不知道。
妖君宠深呼吸了下,张张嘴,但还是没说出来。
公子翀走出了光中,重新站到光找不到的阴暗处“父帝知道妖姝澧死讯时是在我母妃所在的行宫里,他当场震死了行宫里所有人,包括怀着我的母妃。”看向屋内三人“我母妃不是幽冥界的女子,只是得幸被父帝看中,她本来身体孱弱,加上怀孕之故,就这样死了,七哥为了不让我也消失,就维持了母妃的死身,我是从死身母妃的肚子里养大的死胎,因为先天不足,所以只能长成六七岁的模样。”伸出自己小小的手,看看。
其他人三人虽未露惊色,但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看来只有六七岁的孩子竟然是这样来的。
公子翀笑的无邪“姐姐,父帝很不高兴你维护仇人的孩子,你应该知道他命当该绝,而今本公子大发慈悲,饶他不死,这么大的蜒蚰虫很少见吧,而且本公子心好,还给他留了个人的脑袋,姐姐,快夸夸我。”仿佛自己是做了好事的好孩子。
妖君宠扶额“你这般,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姐姐何必生出这些许无望怜悯,这都是斗姆元君一时心软造出的冤孽,别人求她救她偏不救,她徒弟求她救,她明知不可救偏救了,而且救了一个又一个。”公子翀真是孩童,刚才还是满脸高兴,现在便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无用的花神母女,她这么做就是不想让姐姐你收归花界。”
“公子翀。”翾武拱手“不管如何,前世的事与棠樾无关……”
“你莫要说什么无辜,”公子翀一下子面目狰狞起来“棠樾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我母妃又招谁惹谁了?七哥为了救我,特意求到斗姆元君面前,七哥在她门外等了十一日,她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七哥,不然我也不会二十万年都是六七岁的模样,而且将会永远只有这个模样了。”最佳救助的时候已经错过。
润玉看向妖君宠,妖君宠暗暗点头,证明公子翀所言不虚。
公子翀看向已经是虫的棠樾“他这样不死不活,也不算违逆了父帝运转的地元,姐姐,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啊,这样以后你和天帝有了孩子,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到那孩子的继承权了,这棠樾本来是要继承天帝之位的,而今他所有的福运都会落到姐姐你的孩子身上,父帝果然最喜欢姐姐你。”
此刻,屋外有人冲入。
妖君宠本能的护在了公子翀面前,只手握住锦觅刺来的匕首,血珠就顺着匕首落到地上。
锦觅表情狰狞的可怕“妖君宠,你阻止不了我。”
“我知道你想寻死,但你别忘了,除了棠樾,你还有花界。”妖君宠五指用力,将锦觅的匕首掰断,利刃扔了出去,玉白的手上有伤有血,血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润玉一个健步上前,用自己的衣袖包住她的手“来人,去拿药,马上,立刻!”
妖君宠却抽回了手。
在屋外听到一切的锦觅不肯退“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就好像中了魔咒一般,重复着。
“公子翀会怕你杀了他?他一辈子都可能只六七岁的模样,二十万年了,你以为他愿意是这个模样吗?”妖君宠拦着锦觅“我拦你不是为了保他,也不是因你,是花界七位芳主,你死不死根本不要紧,但花神不能在花界伤了幽冥公子,一旦老爷子因此为难花界,天界也就会被卷进来,你不在乎芳主们的生死,我在乎!”
锦觅被她的灵力震开,跌坐在地。
公子翀坐在后面,双手托着自己的小脑袋“要不是我们血缘太近,阿翀真希望姐姐能做我七嫂,姐姐真是温柔,对仇人也是这般温柔。”
“我一定会杀了你!”锦觅盯住了坐在阴影里的杀子凶手公子翀。
公子翀对她笑起“我不会杀你,我还等着你来幽冥界呢,那只金色大鸡的残魄就在地元外面的廊道里;天帝要先去妖界祭拜先代妖帝,然后再来幽冥界向父帝提亲吧,你就跟着一起来,我会在那里等你。”笑容越绚烂,他的身影越模糊。
“公子翀——”丹朱伸手去抓,不过什么都没有抓到。
“这家伙只有闯祸的本事,没有补救的能耐。”都是公子倾惯的,妖君宠叹口气,瞧着润玉蹙着剑眉,不由弯起嘴角,引动自身灵力,手掌中的伤口渐渐愈合,轻声“我无事。”
润玉看着那些翻开的血肉渐渐愈合,依然觉得不舍,压低声音“怎么这么冲动?”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锦觅犹如受伤野兽嘶吼着,完全是肝肠寸断却又欲哭无泪,只有撕心裂肺的嘶吼。
长芳主也是悲从中来“锦觅。”跪下抱住锦觅。
妖君宠微微垂眸“事已成如此,伤了公子翀又如何,不过徒增一场杀戮。”再抬头看向虫身人头的棠樾“更何况他也没有说错,老爷子就是要让她丧父、丧夫、丧子。”
重新回到门口的丹朱气的猛敲月老杖“凭什么!凭他是幽冥帝吗?”凭什么他能如此随心所欲?瞪视妖君宠。
润玉挡住了丹朱的目光,略微侧头“我们先出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公子翀出现后这屋子里沮洳逼仄,让人倍感不适。
丹朱拦住他的去路“妖君宠——”
“丹朱仙上,意气用事解决不了任何事。”老君拉开丹朱“在棠樾公子的事上,妖君一直都是救人为上。”
“老君,你别以君子之心想妖君之心。”丹朱现在是悲愤至极“你当她是好人……”
“叔父。”润玉断了丹朱的话“记得叔父曾在花界与本座论过人心一说,那时叔父曾言这强扭的瓜不甜,此话不光可用在姻缘上,这世间轮回不也如此?叔父何必强求身为妖君的龙儿一定要为花神竭尽心力?叔父从来偏袒旭凤,自然爱屋及乌对他的妻儿是倍加关怀,那这不该是叔父自己所为?怎么就成了龙儿的责任?”
丹朱一震“可你怎知这一切不是她和苍芜帝联手所为?”
“也是叔父自己说的这天下哪有那么多荼姚,你说我自己心门不敞,如何指望旁人以心换心,怎么轮到叔父自己,这句话就不管用了?”润玉冷厉以对“你一直对龙儿诸多挑剔、万般质疑,与过去一样,你从来不曾站在他人的立场考虑过问题,只记得如何对自己有利,唇齿一翻便就是什么妖帝与苍芜帝联手,你可曾想过这句话出了花界,流传到天界会被传的如何面目全非?”
丹朱被润玉怼的没有了言语。
润玉扶着妖君宠“叔父,当初的事你都听到了,你认定我不与人交心是我的错,那龙儿呢?她曾与天界之人推心置腹,却是彻彻底底的万劫不复;将心比心这个词我如今再说一次,叔父听来是否会有不同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就是有叔父混淆视听、颠倒黑白的人在,所以天界有些陋习就是改不过来,你们这些人当初有谁真正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过?只认定她是妖,那便是天理不容的存在;在龙儿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只有嫣夷花神和翾武为她站出来洗清冤屈,所以如今也只有他们有资格来指责她做的对还是不对,而你们这些冷眼旁观的如今谁也没资格对龙儿指手画脚,妄加置评!”言辞利如刃。
翾武站在了润玉这边“陛下这话说的极是,丹朱仙上,你偏疼旭凤的孩子,是你的事,凭什么要别人来救?妖君从来不是普度众生的慈悲神仙,丹朱仙上可不要自以为是的认为她能救就一定要救,这种迷之自信仙上到底来的?上清天诸神都不敢如此认定,龙儿欠你们什么?是天界欠她无数!我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别想像蚂蟥一般吸附在她身上,继续吸她的血!我不许!”
润玉威严全开“让开!”心里还是惦记着妖君宠的手伤,虽然看着她的伤口复合,但还是要再好好检查一下。
丹朱自然知道如今润玉对天界的掌控,虽不甘心也不能不退。
润玉面目威严“叔父,既然话到这里,本座不如说的更清楚些,我与妖君两情相悦,有心同结鸳盟,记得叔父在父帝与废天后面前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从未有逾矩之事,就请叔父保持,切勿在妖君之前有任何失仪失态之事,或在天界出现刻意污损妖君的言辞,若再有发生本座定当不饶。”
妖君宠未语,只是抬头看着此刻帝君威严的他。
润玉正视丹朱“天界等级规制叔父比本座应该更清楚,再对龙儿不敬,叔父莫怪本座大义灭亲。”说罢便扶着妖君宠离开了屋子。
“你何时顾念过亲情?!”丹朱被他撞开一些,不甘心,转头“对太微、对旭凤,如今也不差我一个,我原以为经历了这些事你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有半点改变,更何况她妖君宠在天界有什么品阶?”
这时已经走出屋子的润玉停步,微微侧眸,睥睨丹朱“丹朱,本座说的话你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居然还敢叫嚣“若真是不懂,本座就说的更清楚些,龙儿是本座认定的未来天后,对她不敬不单单只是对妖界上下不敬,更是藐视天帝,妖界怎么处置你,本座不便多言,但天界会如何处置藐视天帝之人,丹朱你最清楚。”我能削去旭凤神籍,让他永世不得回天界,就能削去你的神籍,除非你入魔,不然失去神籍的神仙就归妖界管了。
他说完这些,屋里,屋外的诸人都没有声音,四周安静无声:这是天帝当众说出与妖界联姻一事,他自从被逃婚之后,从未亲近任何一女,而今却是郑重告知。
邝露站在人群中,抿唇。
这次他是真的不管丹朱是什么脸色,扶着妖君宠离开。
陌染牵着团团,没让她去打扰他们,虽然站得远,但该看见、听到的都知晓了,摇摇头:这里的丹朱叔公真是作死,如今拉拢妖君都来不及呢,你偏要得罪最不能得罪的人,真不知你那也算聪明的狐狸脑袋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因为太过喜欢花神这个侄媳妇所以脑子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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