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璇玑宫。
今日是龙君宠试婚服,润玉一定要在,公文可以晚些时候再看,自己个儿的美人一定要现在看。
天后婚服的规制和帝服相差无几,同样也是三层衣裙,最外是一件氅袍。
比起皇子和其他上神的白色婚服自是不同。
润玉在罱的帮助下,亲自将氅袍为她穿起,然后再将她的长发放下,走到她面前“龙儿才真是秋水为神玉作骨,万里云霓尽无光。”
龙君宠娇赧莞尔“真的?”
“自然是真的,人间有诗六宫粉黛无颜色,而在你面前则是六界粉黛无颜色。”润玉不吝溢美之词“再过几月,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了。”将穿着婚服的她搂入怀中。
“先说好,我不上大朝,早上起不来。”龙君宠歪头“就是起不来,和阿靳那会儿没什么关系,那会儿我也不上大朝的,那时候没这规矩,是后来的天帝让天后一起接受众仙朝拜,他那时抬高他的妻子的地位是为了压制我这个为夫报仇而震荡六界的嫂嫂,所以我不去,不大朝。”
“一次都不去?”润玉也是头一回听说“可帝后同朝已经是规矩。”
“不去。”做九华上神也就算了“我,想先做你的妻子,再是天后。”
润玉抚抚她的脸颊“好,你想来就来,不想我不强求。”
“陛下,彦佑君和花神求见。”有仙侍来禀告。
润玉放下手“花神?”
“婚礼之后她的消息就不多,不过也是几次去了魔界。”龙君宠也意外“既然她又拉着彦佑来找你,恐怕是有事要说,我想大概是想观礼穗禾行刑,如今卖一个好给花界也没什么关系;我这里也快好了,等一下过去。”
润玉耐下性子“好,那你等会儿过来。”便离开了绣阁。
来到殿外,就看见仙侍领着他俩入内。
彦佑看见了润玉“那个,我又来了,姑姑呢?”
润玉对于他这个义弟宽仁的很“在试婚服,虽然是她亲手所制,不过也要看一下,你怎么来了?”
彦佑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有些事,想问问你。”
润玉看了一眼彦佑身边蓝色衣裙的女子,看见自己也不见礼,充满了一种抵触“那到旁边说吧。”也不去七政殿了。
七政殿外花园内的石桌边。
彦佑看着周围的花,他在下界都听到传闻,说璇玑宫内一夜之间开满百花,美不胜收“这么多花,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自己到了花界呢。”
润玉左手中指按住壶钮,水流悠然而下,手腕带动手指,恍如描摹着一幅精致的工笔画,一点一点,一笔一笔从心底晕染而出,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龙护鼎”,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瓷盏,不破茶魂,淡然“龙儿有先花神的灵力,所以才有此景,想说什么?”喝了茶,抿入唇,吞咽下。
锦觅魂不附体的失魂模样,说是跪下,不如说是瘫下“既然姑姑也有花神之力,就请陛下革除锦觅花神之位,锦觅愿意用花神之位换陛下一句实话。”
润玉听出了她空洞话语中的有的讥讽,看向彦佑“她又怎么了?”
彦佑看向润玉“我们去看了穗禾,她告诉我们,有人在老君的九转金丹里做了手脚,导致旭凤现在正承受金丹反噬之苦。”
润玉又喝了一口茶“旭凤的修为蒸蒸日上,就连他自己都不在乎这区区的反噬之苦,花神此举未免杞人忧天了。”
锦觅怨恨的看向润玉“这么说陛下是承认了。”她思虑了半宿,在能指使太上老君的龙君宠和润玉之间最终选了润玉“那日姑姑为了陛下也拿了药,她本来是要夺我这颗的,可是太上老君阻止了,说她自有她的那颗。”也是此事让她确定龙君宠并不知情。
“花神,本座能体谅你此刻的失心之语是出于伤心,只是容本座提醒你,你是天界花神,就算与魔尊有过旧情,那也是前尘往事了,你还是要以花界为重,听闻花界众芳主与你都情同母女,你如此不知轻重,若有损伤恐伤了她们的心。”润玉此刻还有些许耐心。
“天帝陛下,您,还想利用我,为您做些什么吗?”锦觅目光含泪,却也是有几分怨毒的眼神。
润玉扔下了茶盏“花神,你这是跟本座说话的态度吗?”
“天帝陛下,请告诉我金丹被做了什么手脚,您若是觉得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锦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他已经是天帝“或者,再,再去帮您,杀谁吗?”
“花神,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润玉眯起眼“想说什么就说吧。”你今天拖着彦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
锦觅挣扎着起身“那个所见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披香殿里的梦录为什么会没有了?陛下,我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我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已经被您利用干净了,所以求求您,告诉我真话,告诉我金丹到底被做了什么手脚。”
“我利用你?”润玉嗤笑“花神认为你有什么地方能让本座利用干净?”
“是,你有姑姑,有九华州,你什么都有,要兵有兵,要人有人。”锦觅如同幽魂一般站着“可你还是利用我爹被杀一事,准备了三年,因为你知道有一件事姑姑怎么都不会帮你做,那就是杀了旭凤!所以你就利用起了我,因为我是旭凤身边的人,你知道姑姑与我亲近,你任由我自由出入璇玑宫,就是想让我对你不设防备,你明明只喜欢姑姑一人,却还是看似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与我的婚约,因为你不想让爹爹站到了旭凤那边,你就是要拉着爹爹,你任由我和旭凤发展,不仅是为了让我拖住他,更是要让姑姑心疼你,怜悯你的处境,因为你知道姑姑最疼爱你,你让自己在与我的婚约上变成受害者,让姑姑对旭凤产生厌恶,让她最终就算知道你要对付旭凤也不再阻止。”说到这里锦觅举起了手,指着润玉“我不知道姑姑受伤一事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里,但是姑姑去了上清天后,你便为了迷惑先天帝的频繁出入花界,与我见面,有意无意的诱导我,让我心中更坚信是旭凤杀害了我爹爹,你不仅是个布棋的高手,更是一个赌徒,大婚之日,你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八方天将,姑姑也已经准备好与旭凤一战,可你却还布置了一个赌局,你赌的就是旭凤会闯进来,你赌的就是被你误导了三年的我会杀了旭凤,对吗?”
润玉阴郁的看着控诉他的花神。
“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你的筹码,你真的是太可怕了!”锦觅虽然颓唐却还是深深控诉“陛下,您真的是高手,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还让他们认为你是全天下最干净、最正直的人,是你,是你让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是你让我杀了凤凰,是你让我杀了那个最爱我的人!”
彦佑回头,龙君宠已经走出了,站在他们身后。
“陛下,你现在已经是天帝了,也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了,而且很快就要和最爱的人成亲。”锦觅哭着继续控诉“现在六界上下都仰慕你、敬重你,姑姑也只爱你一人,江山、美人,你什么都有了;陛下,你也深爱着一个人,更知道失去最爱之人的痛,我什么都不想要,什么花神,我从头到尾想要只有一个凤凰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杀了他?!如今凤凰已经不爱我了,他恨我!他重新爱上了你的龙君宠,你高兴了吗?!你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润玉一掌拍下,整张石桌四分五裂。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你根本不配谈爱,根本不配得到爱,不配得到姑姑那般的好女子。”锦觅却也歇斯底里的喊着“你只是一个凶手!”
龙君宠站到了彦佑身边“难道喜欢小九的女子最后都会失心疯了吗?”穗禾杀了洛霖,锦觅如此激怒润玉,到底谁给她的勇气敢这么和天帝说话?她那位和太微谈过情的娘吗?
彦佑也是震惊的“大概吧,我也不太清楚啊。”
润玉反而嗤笑了她,起身,昂首挺立“花神是真的失心疯了,想要激怒本座杀了你?然后给魔尊寻一个本座实质残暴的名声?真是可笑,花神这般不顾生死,为魔尊筹谋,真是让本座感动,可惜魔尊如今根本不知吧。”勾了一遍嘴角“还有一件事,花神听我的天后说过,陨丹,她在大婚前一晚就阻止过你,你本可不参加大婚,可你还是来了,是你自己杀了旭凤,恐怕魔尊现在并不知道此事,若此时有人从旁提醒,不知道魔尊对花神还会不会顾念旧情。”
“那还不是你三年来你反反复复的提醒着我旭凤杀了我爹爹的原因!”锦觅怒吼“你不许我放下对旭凤的仇恨,利用关切的话语让我的心充满了黑暗,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可怕的人。”
“花神这推卸责任的手法还真是熟门熟路。”润玉蔑视着眼前这轻易就能被煽动的女人“我提醒的你?是吗?但凡你有一点信任旭凤,本座说什么有用吗?明明就是你自己,打心底不相信你的旭凤,怀疑他杀了你的父亲,所以才会在陨丹已经取出之后依然来大婚,你说本座设下赌局,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你是想嫁给本座,让旭凤痛苦吗?那青丝呢?青丝之事本座从来没有想过,以青丝为引,而后一刀命中其精元。”他笑了“花神这一招真是让本座都赞叹不已,花神,是你,是你自己对他没有半分信任!”
锦觅楞了。
“旭凤为何会如此对龙儿念念不忘,不是因为她的貌美,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怀疑过他,无条件的信任他,不管我设计了什么,她的心意都没有改变过!”润玉厉声“虽然我嫉妒的发疯,可是她没有动摇过,一丝一毫,都不曾怀疑过旭凤;她只是他的长辈,尚能如此信任,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最爱旭凤,那么请问,最
爱旭凤的你对他的信任呢?!”
呆立的锦觅眼泪落下:润玉的话字字如刀,声声扎的她无力反驳。
龙君宠走到了润玉身边“彦佑,带她走吧,别再来了。”
“姑姑。”锦觅看见她,冲了过来“姑姑,他被金丹反噬了,你救救他啊。”
“觅儿,觅儿。”彦佑真怕锦觅激怒润玉,赶忙上来拉住她“我们回去,我们先回去。”
“姑姑,你喜欢旭凤好不好?他什么都没有了。”锦觅却如疯魔了般“姑姑,旭凤那么好,他是最无辜的,你为何不能喜欢他呢?”
龙君宠抬手一展,锦觅昏了过去。
彦佑抱住她“多谢姑姑。”
“你告诉她,我过几日去看她。”龙君宠摇摇头“来人,将这里收拾一下。”牵着润玉走入七政殿,关上门。
润玉对被喊而过来的仙侍命令“洒扫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