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穆蕴到来这段时间,敏娜渐渐察觉自己将此事处理的十分不妥,她之前一直接近康相,并给出足够的暗示,康相也表示会娶她做平妻。
现在她却突然变卦…康相知道此事后会怎样发怒,这又可能对她的国家造成什么样毁灭性的后果!
敏娜手心一点点沁出冷汗,抬头看向正优雅品茶的皇后,她同样不敢开口请她收回成命,因为这样会触怒的便是大庸的皇后娘娘。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穆大人,希望他不愿娶自己吗?敏娜想到这里又有些伤心,但若他对自己有意,这种境况下她依然不会开心。
穆蕴从小太监口中得知皇后娘娘因为何事宣召他,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霎时凝成冰霜。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把穆大人给的赏赐放到袖袋中,弓着腰道:“穆大人,请请。”
下一瞬,穆蕴的脸色恢复如常,他淡笑抬手:“劳烦公公在前带路。”
小太监点头,两步走在穆大人前面,却总觉得背后的冷意入骨,终于到了凤华宫时,他几乎热泪盈眶:呜呜,这位穆大人给人的感觉简直太可怕了。
宫殿外“礼部侍郎穆大人前来觐见”的声音一道道传来,敏娜公主突然跪在皇后面前,小心道:“皇后娘娘,可否允许我与穆大人在殿外先说两句话。”
皇后心中的弯弯绕只会比敏娜公主更多,早就把她不安的表情收进眼底,正觉她十分好笑呢。
离国公主背后没什么势力,嫁给谁对她都没什么影响,如此礼遇他们也是做给周边小国看的一种姿态。只要不弄得她面上不好看,这中间爱怎么闹便怎么闹,皇后就当一乐呵儿看了。
“怎么,马上就要赐婚了,你们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说”,皇后笑着打趣,继而摆手道:“去吧,本宫也有年轻的时候,理解你们的心情。”
心里却在想,这敏娜公主倒是好手段,拢住了康相的心,目前看来这位穆大人的心也被她拢住了。只是啊,脚踏两只船很容易翻呢。
敏娜不知皇后想些什么,被她打趣得羞涩不已,声音似水道:“娘娘风华正茂,怎会老?”
说着便告退了。
皇后气愤而又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本宫什么时候说自己老了?
要知道皇上对她没什么宠爱,还一个又一个鲜嫩美人的纳,皇后最讨厌的便是老字,心里顿时对离国公主多了几分厌烦。
女人就是这么任性。
离国公主根本没想到只是一个字就把皇后给狠狠得罪了,此时她正看着面如冠玉的穆蕴双颊飞红,施礼过,声音带着羞涩道:“穆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穆蕴眼含厌恶,淡淡拱拳道:“公主请讲。”
这女人能在殿外等着,肯定是得到了皇后的允许,他没必要坚持马上觐见,更何况他也很好奇这个没见过几面却突然要嫁给他的女人想说什么。
敏娜看向站在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即有眼色地退开数十步。
“穆大人”,敏娜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敏娜心慕于你,你高大的身姿俊美的容颜,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让我心如鹿撞,但我…”
穆蕴看着她,像是看一坨碍眼的垃圾,平淡道:“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没感觉,可以去觐见皇后了吗?”
“…什么?”敏娜受惊似地看向穆蕴,本来要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竟然对自己没感觉,她是离国的明珠啊,有多少男子为她看过去的一眼而心驰颠倒!来到大庸之后,帝京里的贵介子弟哪一个不是捧着她?
然而她差点为之做错事的男子却毫不客气地就对她说出“没感觉”三个字。
敏娜有些接受不了,差点把嘴唇咬破,强撑着公主之尊道:“穆大人这么说就好办了,我刚才在皇后娘娘面前失言了,我不能嫁给穆大人。”
“如此就好”,穆蕴点头,对站得远远的小太监道:“烦请公公通报一声,穆蕴求见。”
…
“平身吧”,皇后娘娘看着殿下跪拜的男子,心中暗惊,只听说穆家二郎是帝京最为俊美的男子,却没想到通身气度也这样不凡,好像他身上的高贵没丝毫因为这一跪而消减,竟让她这个受礼之人有些心惊肉跳,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皇后忙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笑道:“好一对金童玉女啊,穆大人,敏娜公主说愿嫁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后心想刚才敏娜明显是有些退缩之意,出去肯定和这穆蕴说了什么,他八成不会同意吧!
不料心里话刚落,却听殿下的穆大人惶恐说道:“微臣不敢。谁不知道离国公主与康相时常一起骑马游玩,彼此有意?微臣听说,康相十分中意离国公主甚至有娶为平妻之意,现今公主却在娘娘面前说想要嫁给微臣,岂非故意让微臣得罪康相?请皇后娘娘为微臣做主啊。”
皇后娘娘:…
敏娜:…
“穆大人说的有理”,皇后抬起帕子掩嘴忍笑,暗想之前自己肯定是癔症了才产生不敢受穆蕴跪拜之礼的感觉,这么一个胆小的微臣,敏娜公主真是好眼光,“敏娜,照穆大人所言,他的确不太适合娶你,那样的话一则会让你失信于康相,另一则会使穆蕴交恶于康相。不如,你再仔细想想,要嫁谁?”
大庸根本没什么一女不侍二夫的说法,皇后没觉得敏娜这样有何失礼处,却并不妨碍她觉得好笑。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她早大笑出声了,看吧,不过片刻就翻了船,还被穆蕴狠狠给踢到了水里。
见穆蕴并未因为敏娜是个美人儿就对她礼遇有加不忍伤害什么的,皇后心里更加愉悦,看他也更加顺眼,当下便赐了座。
她长相不出众,能成为皇后只是因为她们曹家是八世的诗书之族,皇上自从和她祭天举行过婚礼,就一直冷待她,非初一十五根本不来她这凤华宫。
卞婉儿那个狐媚子,以及其他皇上宠幸过的女人,不都是凭着一张好面目就轻轻松松得到了君恩吗?
皇后每每想起这些便十分恼恨。
端午节还听到有的命妇绵里藏针地说离国公主异装奇服,存心勾引她们家大人云云,没想到今天却见到一个丝毫不受敏娜美色影响之人。
皇后心情十分地好,当看到敏娜一脸菜色时就更好了。
敏娜难堪地朝皇后施一礼,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刚才只是一时失言,我其实要说的是想嫁给康大人。”
这番话说下来,敏娜恨不得在地上把一条缝钻进去。
“本宫想也是如此”,皇后笑道,语言亲切,“毕竟前几天还听人说起康大人带你去别庄吃烧烤呢,据说还带着张家烧烤楼的大厨,你怎么可能想嫁别人啊!”
亲亲切切几句话,敏娜公主顿时脸如红布,嘴角扯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不过,本宫还得宣康夫人来问问她的意思。”康九廷家中有妻室,再娶这事问他妻子便好,皇后笑吟吟看向穆蕴,“此事倒是让穆大人受惊了,听说你还未娶妻,本宫知道不少好姑娘,趁此机会给你做个媒吧?”
敏娜低着头,双手紧握,心里难堪屈辱一齐袭来。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穆蕴拱拳施礼,“只是微臣已经有意中人,年后便要提亲了。”
“哎呀,哪家姑娘如此幸运,能得到穆大人这般有为俊美之人的青睐?”皇后惋惜合手,“传出去,不定要有多少姑娘为此而伤心呢。”
敏娜的头沉得更低,屈辱之时,又对那个能得到穆蕴喜爱的人产生了怨恨之情。
穆蕴淡淡笑道:“娘娘谬赞。”并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皇后觉得那肯定不是什么家世显赫的姑娘,看了看穆蕴修长如竹的身姿俊美无俦的容颜,暗道一声可惜,若不是遭那么一个爹,这样的人品家世,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呢?
“穆大人退下吧”,皇后摆手,对身后的大宫女道:“把我库房中的那匹川地雪锦送给穆大人压惊。”
穆蕴带着一匹压惊雪锦出来宫门,不过两刻钟,皇城附近的贵族之家已经传遍了敏娜公主弃康相而选择礼部侍郎穆大人的新闻。
很快的,八国使者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暗笑离国心大,一个个过去打趣离国使者道:“贵国应该多带几个公主来的,不然也不用敏娜公主如此为难。”
离国使者脸色青白,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
“小小一个离国公主,也敢如此耍弄于我!”康九廷脸色铁青地回到家,一脚踹开过来见礼的丫鬟,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好个穆蕴,竟然敢勾引本相看中的女人,本相要让他明天就挂冠回家。”
有两个幕僚跟着进来,其中一人说道:“相爷息怒,您若立时便发作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恐更会被人引为笑柄。不如权且搁下,待此事风波过后,再摘他官帽不迟。”
“奇耻大辱”,康九廷依旧气怒不解,抬手将桌子狠狠拍了下,“莫不是看王相和那一派蹦跶得厉害,都拿本相当纸老虎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不能忍的就是头顶的帽子变了个颜色。
康九廷发过一通怒火,才在幕僚的劝说下决定晚些时候再把穆蕴踢出朝堂,毕竟他也清楚,此时发作穆蕴,只会让更多的人在背后嘲笑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
况且此时王派势头正盛,他也不敢太过随心而为。
前段时间为了给夫人和女儿出气,康九廷授意谏官弹劾秦由用人唯亲收受贿赂,虽然成功把秦由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踹了下去,补上的却是王派官员,这几日他们还有为秦由叫屈的苗头,康九廷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本来哄着离国公主,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放松的游戏,谁想到游戏还没玩到底呢,就被这么个丫头片子打了脸。
康夫人被皇后留着在宫里用过午膳才回府,她到家就去书房找到丈夫,脸带阴沉地嘲讽道:“离国公主弄出这事来,你还娶作平妻?”
康九廷此时已大概平息了怒气,闻言只是脸色微变,放下邸报说道:“毕竟她是一国公主,依旧照平妻的礼节来娶,进府后就按个妾算吧。”
“一国公主怎么了?”康夫人冷哼,看着茶杯上的花纹,道:“那么个弹丸小国,便是皇帝也不算什么。”
“一个不算什么,十个,一百个呢?”康九廷说道,“再说我们大庸地大物博,就该以礼服人使万国来朝。离国公主这样的我们都以礼相待,周边众国听闻,岂不纷纷来依附?”
为相期间能把大庸的繁华鼎盛推向更高,是康九廷中状元那一天就定下的理想。
如今他已为相,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使大庸的繁盛宣扬于海内众国。
“你这借口骗女儿也就罢了,我是不会信的”,康夫人面带怒容,撂下茶杯起身,“但愿你娶过平妻,别被狐媚子迷住心窍去学那穆重逼死发妻为新人腾位置就好。”
“…无知妇人”,康九廷气地摇头,随即便躺回椅子上继续看起邸报来。
…
细雨在午时后停住,西边的天空上奇异地出现一弯彩虹,司天监的那群观察天象的官员看见,莫不皱眉、抚须、沉思,没有风雨竟然会出现彩虹,这异常天象到底预示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了”,陈大人揪揪胡子,提起笔记录,“往好里夸吧,本官不想再被议事处那帮人嘲弄了。”
小老百姓们却都走出家门,当作奇景一般欣赏雨后美丽的彩虹,谁都不会关心它预示什么好坏。
顾明月也在家里看彩虹,七彩的虹桥足足持续一刻钟才消淡在天空中。
“翩翩,天翔和天傲来看你了,快下来”,顾氏走到院子中央朝上喊道。
顾明月为了视野更开阔,是坐在屋顶看彩虹的,旁边还跟着有样学样的顾熠和顾灿。
听到母亲的话,顾明月答应一身,起身踩着梯子下来。
吕天翔忙过去给她扶住梯子,并嘱咐道:“小心着点儿,刚下过雨,你爬屋顶上干什么呢?”
顾明月笑答:“看彩虹啊,大表哥二表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听我娘说你受了伤”,吕天翔扶着翩翩下来,继续稳着梯子,让顾灿和顾熠慢慢下,转头问顾明月道:“好多了吧现在?”
“嗯”,顾明月到厨房抱一个圆圆的西瓜出来,吕天傲忙接过去道:“你老实坐着吧,我来切。”
顾明月扭扭脖子,笑道:“我没事了,二表哥,你是县学休假才回来的吧?如果是请假来看我,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吕天傲切开西瓜先递给她一块,继而又分给还没从梯子上下来就喊着要吃的顾熠和顾灿。
他看向小表妹说道:“自然是县学休假才回来的,正好我哥也不当班,我俩便一起回家了,回到家就听娘和奶奶说了你受伤的事,这不就过来看看你。”
顾氏端着好几碟子糕点出来,听到吕天傲的话满脸笑容,一面把糕点放到桌子上一面道:“你们许久才回家一趟,怎么不在家好好歇着,翩翩小孩子一个,身体好起来还不快?”
“姑,你别忙”,吕天傲说道,“我们吃过饭才来的,不用点心,吃块瓜就行了。对了,这兜里都是给翩翩和熠儿带的,有些小玩意儿和吃食,炸鱼还热乎着呢,翩翩,你要不要吃一个?”
说着掏出一条裹着面糊炸得焦黄的半大鱼递给小表妹。
顾明月笑着接过来:“谢谢表哥。”
吕天翔说道:“你该谢的是我,这可是我排队给你们买来的。”
“谢谢表哥”,顾熠抢着道,伸出来,“给我一个。”
顾灿学着道:“谢谢表哥,也给我一个。”
众人都被这两个小子给逗笑了,吕天翔给他们一人拿一个,又把里面的竹蜻蜓拿出来给他们玩。
顾熠接过竹蜻蜓就转抛到半空中,竹声嗡嗡,让这雨后清新的小院儿更加温馨安好。
“会不会留疤?伤在这后脖子上,夏天穿得单薄,会不会露出来?”吕天翔坐在凳子上,看了眼翩翩脖子里的纱巾,一边吃瓜一边发问。
“不会”,顾明月笃定道:“我有药,等掉了痂保证没有疤痕。”
吕天傲笑道:“这就好,我来时去镇里药店买了瓶祛疤药,你也收着吧。”
受伤以来,顾明月收到很多祛疤药,不过她接过来表哥给的,还是很认真地道了声谢。
“你啥时候买的?”吕天翔看看兄弟,这小子不吭不响地,办的事儿却都恰好落在人家心窝里,早知道他就不排着队买吃的,也去给翩翩买一瓶祛疤药,毕竟女孩子最是爱美!
“出门前买的啊”,吕天傲说道。
顾氏一眼就看出大侄子想的什么,不由笑道:“你们谁买都一样,这瓶就够翩翩用了。天翔啊,在县衙当班辛不辛苦?”
“有案子了就辛苦些”,吕天翔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带劲儿…”
这边闲话家常,吕天傲时时看向笑着听大哥说县里各种各样案子的小表妹,想到母亲那些让他娶翩翩的话,他心里怎么都不是那回事儿。
对于吕天傲来说,翩翩和他妹妹是一样的,他能够对她好疼她,要说娶,他却没想过。
吕天傲摇摇头,决定不管母亲那些胡话。
聊了会儿闲话,顾氏便叫照玉她们几个去厨房看着做些菜。
因为之前没吩咐,来的又是夫人的娘家侄子,几个丫鬟都没出来,此时正待在欧阳薇的房间里凑一起做针线。
“夫人,做三荤三素,再加一个汤行不行?”照霜放下绣针,想了想问道。
“不定几个,挑好的做”,顾氏说道,又对欧阳薇道:“小薇,那个凉拌油炸豆角你会做,给她们说说做法,天翔爱吃这个。”
“好”,欧阳薇笑道:“我也一起去吧,坐了半天正脖子疼呢。”
…
看见四五个俏丽的女子先后进去厨房,吕天翔摸摸小表妹的脑袋,笑问道:“被一群丫鬟伺候的感觉咋样?”
顾明月想了想,道:“就是每天不用打洗脸水不用梳头的感觉,过不了多久我应该就不会自己给自己梳辫子了。”
吕天翔忍不住哈哈大笑,挥手道:“这有啥担心的,往后让别人伺候一辈子岂不好?”
说说笑笑,时间溜走得很快。
吕天翔兄弟在顾家吃过晚饭便趁着天还亮驾车回去,顾氏收拾了一大兜东西给他们放到车上。
吕天翔不要,顾氏道:“里面的靴子是我照着翩翩那做法用牛皮做的,你和天傲一人一双,那匹布给芳荷她们姐妹分了,其他的一些零碎东西都是给你爷爷奶奶的,咋说不收呢?”
吕天翔便嘿嘿一笑,“谢谢姑,还操心我们弟兄俩。”
“谢谢姑”,吕天傲也笑说道,“您回吧,路都熟得很,不用往外送。”
“哎”,顾氏叮嘱,“路上赶车慢点。”
吕天翔对站在他姑旁边的表妹道:“翩翩,好好养身体,哥不当班时再来看你。”
“你还是不要来回跑了”,顾明月笑着摆手,“我已经没事啦。”
吕天傲忍不住笑了,让他哥坐好,朝姑姑和表妹说一声走了,便驾车驶离顾家
半路上吕天翔顺手从路边田里掐两穗青麦,剥开里面清香柔软的麦仁吃着,突然对专心赶车的弟弟道:“天傲,今儿来咱姑家前,娘给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翩翩是咱们表妹,又是个好姑娘,你别听娘瞎撺掇做糊涂事。”
“哥,这还用你说?”吕天傲倚在车厢上让马儿自己走,顺手也拔一支麦穗拿在手里把玩,“在我心里翩翩跟咱亲妹妹没差别,我怎么可能听娘的话,哄过来娶到手?”
吕天傲忍不住摇头,叹一声道:“咱娘越来越拎不清了。”
吕天翔沉声道:“最好让爹说说她吧,我听娘说那话跟算计人都没什么差别,哎,姑和姑父对咱们都很好,我和爹这条命还是翩翩和姑父救的,娘那些话让他们听见,可真是寒人心。”
“是啊”,吕天傲看向前方,绿油油的麦田并列两旁,远远看着把前面的路夹得很窄,他想了想,问道:“哥,你对翩翩,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什么这个那个意思?”吕天翔斥道,脸上有些热烫,他的神色却十分坚定:“我和你一样,都是拿翩翩当亲妹子待的。”
吕天傲笑笑,也不多打趣大哥,只是道:“那你有空了就经常回家相看姑娘,咱奶奶急着抱重孙子呢。”
不好意思褪去,吕天翔继续慢悠悠剥麦仁:“我想在衙门干一番事业再说,哎,天傲,我跟你说,我对抓贼特别拿手,保不齐哪天能升到大理寺做专职捕头呢。娶了妻容易有牵挂,还是等等再说。”
这天穆蕴如往常一般准时到访,顾氏依旧言语为难,他却态度宽和丝毫不显介意,向顾家人转达过顾熠府试的结果,没用赶,便主动告辞离开。
顾氏却在听到穆蕴说她家儿子连着村里的其他五个孩子都通过了府试时,就已经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了,也没注意到穆蕴离开,连连喊照峰和照飞去镇里买猪羊肉,还让他们专门去双喜楼定两桌席面,再买几个大大的礼盒,说要给卫先生送去。
“娘”,顾熠本来在屋里沉浸在书中,听到照平满面喜色地过来说恭喜,他才知道这事,出门就看见母亲忙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提醒道:“现在消息还没下来呢,您急什么啊,等榜单长出来之后再准备也行的。”
“熠儿说的是”,顾明月说道,“再说我们家东西也齐全,不用准备什么。还有啊娘,信是穆蕴带过来的,您现在就去谢夫子,谁知道会不会被旁人说咱们走关系?”
顾氏闻言冷静下来,点头道:“翩翩说得有理…那我们就等县里有信儿了再说吧。”
顾明月见母亲冷静下来就回房刺绣,飞针走线半个时辰,透过窗户见母亲回屋去了,便趁机脚步轻盈地跑出门来。
穆蕴正在山道上等着,顾明月跑过来,笑着扑到他怀里,被他紧紧拥住时,她忍不住道:“我感觉有点好玩,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
“地下党?”穆蕴抱起她掂了掂,疑惑地微皱眉头,自我解释道:“地下活动的党派,这是不是说我们两个见不得人?”
他声音低沉,眼中却全是笑意,忍不住在她鼻尖轻轻咬了一下。
“什么见不得人?”捂住鼻子,顾明月退出他的怀抱,说道:“咱们还去那片小土坡吧,在这里可能会被人看到,我娘知道了不好说。”
穆蕴笑着点头,握住她的手往山上走。
路上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遇到小青,于是两人的队伍中增加一条游速极快的蛇。
顾明月的荷包里有几颗圆球巧克力,她拿出来放到小青面前,小青绕着巧克力看了片刻,便张嘴咬下去,咕嘟一声咽到肚子里去了。
穆蕴揽着顾明月的肩膀,疑惑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蛇,怎么没有它不吃的东西?”
“它想换换口味也不行吗?”顾明月又拿出一颗巧克力投喂,小青却摇摇脑袋,晃着身躯游到前面去了。
顾明月疑道:“它不爱吃这个?”
穆蕴哈哈笑起来,揉揉女子的肩膀,道:“别管它吃不吃了,我有话跟你说。”
顾明月还以为他有多重要的事呢,谁知净是说一些他在衙门里街道上看见的小事,而且多是闲事。
然而他却说得趣味十足,顾明月忍不住笑了笑,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一下,穆蕴回亲过去,两人一来一往玩的不亦乐乎。
明白穆蕴是在分享她不在时他身边的点滴,顾明月便也把这两天自家的事说给他听。
后来听穆蕴说到离国公主莫名地跟皇后说想要嫁给他时,顾明月脸上笑意微敛。
穆蕴不自觉加快说话的速度,连自己怎么坑离国公主一把也说了出来,却见翩翩依旧不像刚才那么高兴,他便有些后悔。
然而现在几乎整个帝京都知道这件事,翩翩若从他人口中得知此事,才更是不好。
顾明月等他说完,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脸道:“你长得太招蜂引蝶了,幸亏是我把你收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栽多少女孩子呢。”
握住她的手指接连亲吻好几下,穆蕴暗想别人怎样跟我无关,我这一辈子反正是栽在你身上了。
…
下山时遇到两个提着竹篮来摘花的女子,那两人看见顾明月和穆蕴都有些愣,好片刻才点头打声招呼:“翩翩,刚才我们来时见到你家的人在找你呢。”
顾明月闻言,向二人道过谢便和穆蕴快步沿着山间小路往家去了。
“翩翩旁边的那位公子长得真是俊朗”,他们还未走太远,后面就响起嘀咕声,“上一次顾秀冉回村里的时候我见过他,只是根本不敢往人家面前凑。”
“别提那个顾秀冉了,还有,那位公子和翩翩非常亲近,你往前凑什么?”
“万一那公子也相中我呢,做个妾室我也愿意。”
“想的美咧,大户人家别说娶妾,找丫鬟还得挑呢…”
声音渐渐听不到了,顾明月笑意浅浅地看了穆蕴一眼。
“我刚才连看那女人一眼都没有”,穆蕴摸了摸鼻子,无辜至极。
顾明月笑道:“我也没说你什么啊”,她看着穆蕴堪称十分俊美的脸,暗想长得太好的男人还是面冷一些好,否则太吸引人了。
不过…穆蕴这样也挺好的,刚才的确没看村里那两个女孩一眼,顾明月感觉得到,他并非是要表明心里只有她才不看,而是根本不关心。
到山口时,顾明月和穆蕴一前一后分开走,果真没多远,便碰见正要进山去找她的人。
照玉和照影走在最前面,看见她都快步迎上来:“小姐,您什么时候出来的?家里人找不到您都着急呢。”
顾明月吐吐舌头,只想着出来时不被母亲看见,竟然忘记找个人说一声了,“我嫌家里闷,出来转转。”
几人听了都不疑有他,今儿天气的确很闷热,照云便道:“小姐,咱们回家吧,我再给您添半个冰盆就好了。”
“嗯,走吧”,顾明月说道,迈步走开。
顾家正一片热闹,顾灿哭着满院子追打顾秀萍:“把鸡腿给我把鸡腿给我。”
“怎么了这是?”顾明月问着走进来。
顾灿像看见救星一样朝顾明月扑过来,呜呜道:“翩翩姐,我的鸡腿被二姐抢走了。”
顾明月摸摸他带汗的小脑袋,笑道:“你什么时候长鸡腿了?”目光看向一旁略带尴尬的顾秀萍询问怎么回事。
顾秀萍搅着手里的帕子,说道:“我担心他往后越长越胖,翩翩姐,你们不要不舍得管他。”
“那是翩翩姐奖励给我的”,顾灿转向顾秀萍,神情十分悲痛,“你还给我还给我。”
顾氏也笑着解释:“我说呢,小萍原来是为这个,那个鸡腿是翩翩专门给灿儿做的,今天一天他只有这个零食,还是背会一首诗才得的。”
“我…”顾秀萍更觉尴尬,她担心二伯一家不会用心教养弟弟,没想到翩翩姐比她还用心,“对不起啊翩翩姐,我该问清楚的。”
“是啊,你来了啥话都不说就把鸡腿给灿儿夺走了,他可不得跟你急”,顾氏说道,拍了拍围裙上的土,“就是我们也晕着呢。”
“对不起二伯娘”,顾秀萍低头道,“我担心你们怕外人说苛待灿儿便不敢管他。”
都知道原因了还说这些干什么?顾灿眼泪汪汪地看着二姐,喊道:“还我鸡腿。”
想起刚才被自己夺走鸡腿时,弟弟那幅傻愣的模样,顾秀萍却忍不住扑哧笑了,继而又为难道:“刚才你一直追着打姐姐,鸡腿那不掉地上了。”
顾灿看到土里的鸡腿,这回事真急了,张嘴便要大哭,抬眼看到面带笑意的翩翩姐,又生生忍住,道:“翩翩姐,我没哭。”
“好孩子”,顾明月被顾灿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逗得好笑不已,“这次情况特殊,我便额外再给你做一个。”
“谢谢翩翩姐”,顾灿猛点头,然后就小尾巴一样跟着顾明月进了厨房。
院里,顾秀萍收拾起沾满土的鸡腿,也跟去厨房帮忙,“翩翩姐,我来给你打个下手吧。”
“萍小姐”,见她进来,同跟着顾明月来厨房帮忙的照霜和照云忙施礼。
顾秀萍虽然来过二伯娘家几次了,跟这些个丫鬟也熟悉起来,心里却还是有些不习惯的,不自在地摆了摆手:“别客气,你们出去吧,我来帮翩翩姐。”
照霜和照云看向顾明月,顾明月点头:“做你们自己的事去吧,有事会吩咐你们的。”
二人施礼离开。
“你抢我的鸡腿,走”,顾灿却不让顾秀萍靠近,顾秀萍好笑而又心酸:“灿儿,姐姐也是为你好啊。”
顾灿哼一声扭头不看她。
“别生你姐的气了”,顾明月准备着调料,笑道:“你姐以后做什么都会先问清楚灿儿的,是不是啊小萍?”
顾秀萍忙点头道:“是啊,灿儿,这次没问清楚就抢了你的鸡腿,是姐姐的不好。”
顾灿憋一会儿才挥挥手道:“原谅你这一次了。”
顾秀萍忍不住抱了抱弟弟,然后起身过去烧火。
“翩翩姐”,忙碌中,顾秀萍随意问道:“之前我在你家厨房见到过的那位公子,是不是今科的探花啊?”
顾明月疑惑地看了堂妹一眼,“正是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我…”顾秀萍面上的随意保持不住,脸红红地低下头道:“我只是很好奇,怎么大半年都不见那位公子往咱们家来了。”
顾明月微愣,秀萍对黄素是有意吗?她随即笑道:“听说他现在是翰林院里的官,来我们这小乡村做什么?”
顾秀萍失落地点头,她其实一直盼着能够再见他一面,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个邋遢丫头,长大后也会很漂亮的。
以前二叔在还住在村里的时候,她看到过他牵马去找翩翩姐,那时他笑得那样好看,眼中却只有翩翩姐。
顾秀萍本以为翩翩姐和他会有那种可能的,她告诉自己他会是自己以后的姐夫,自己不要多想,可是突然间翩翩姐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顾秀萍心里其实很欢喜,脑海里便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她有可能嫁给他了吧。
心绪来回变换,顾秀萍往灶膛中添一把麦秸,小心地开口:“之前我见过那位公子来找你,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呢。”
“是吗?”顾明月笑笑,已经确定小萍是对黄素有意了,想了想说道:“他现在已经和吴府,就是炼大哥另一位同窗,那个叫吴缯的姐姐定亲了,这话你往后可不要说。”
“啊!”顾秀萍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理所应当,好片刻才点头道:“我知道了翩翩姐。”
为了不被翩翩姐看出自己的心思,顾秀萍随即笑问道:“翩翩姐,那位穆大人是什么官啊?他也是炼大哥的同窗吗?”
“他是个闲官”,说起穆蕴,顾明月脸上的笑容明亮起来,“礼部侍郎,管一些接待外国使者、皇帝祭天之类的琐事。他做官两三年了,不是炼大哥的同窗。”
顾秀萍点头,忍不住打趣道:“翩翩姐,你一说起来穆大人眼睛都亮了,你们怎么相识的?还有啊,穆大人怎么还不来向你提亲呢?”
“你问题太多了”,顾明月摇头,“我拒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