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迩的恢复力着实让顾明月惊讶,这天她带着两颗西红柿和寿司来看墨迩,却见到他正在茅屋外散步。
“伤口长住了?”顾明月连忙过去,“你还伸臂啊,后背那么长一道伤口。”
墨迩本来没什么情绪的眼中顿时满是笑意,还转过后背道:“我没事了,不信你拆开看看。”
因为伤在后背,又很长,墨迩上身就缠了严实实一圈圈白布,跟穿了件衣服似的。
顾明月狐疑:能这么快?
“看他的样子的确是没事了”,欧阳端把来时明月让他捎的干茎草放下,对于这个香罗国人的恢复力他同样惊讶,“上次换药时,我看伤口有的地方都结痂了。”
“可是我们前天才给他换的药”,虽然当时阿端不让她看,顾明月还是看见一些,墨迩背上的伤口确实有结痂的迹象,可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好的,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问问当事人的感受,“墨迩,你有没有觉得后背发痒?”
“偶尔有一些”,墨迩说道,“明月,我肯定好了,之前受伤,我都是躺七八天就好的,现又有你每天关心我,给我送好吃的东西,只会好得比以前还好。”
顾明月想想就当给他换药吧,“回屋,我拆开看看。”
欧阳端当然不可能让明月近身给一个男人拆伤布,如往常一样过去帮忙。
墨迩对这个大庸国男人总挡着明月和他接近的行为非常愤怒,但在明月面前,他却总能很好的压制下来。
他垂下眼睛,半点异样都不显。
出乎顾明月和欧阳端的意料,只两天不到,墨迩后背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颜色很深的痂,根本不用再敷药。
“这是真的?”顾明月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那层硬硬的痂,非常不可思议,“墨迩,你恢复力真好。”
尽管有伤疤上的痂阻隔着,而她的手指力道也非常少,墨迩还是忍不住低哼一声,下腹处瞬时蠢蠢欲动。
他紧握双拳,才能避免因克制不住而把她按到床上去。
墨迩默念了好几遍“不能吓到她”,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你没事吧?”顾明月疑惑他的突然沉默。
欧阳端却在刚才那一瞬间感到一种被猛兽驱逐的危险气息。
墨迩转过身来,健硕的胸膛完全袒露在顾明月面前,他笑道:“我没事,后背是不是已经长好了?”
“你注意点”,顾明月还没说话,欧阳端便拉住她后退两步,“我们两国风俗不同,请你别太失礼。”
墨迩耸耸肩,到底是转身找个麻布片把上身包了起来。
顾明月被欧阳端拉着到屋外,看见他批了件不太干净的麻布片,忙提醒道:“你还是把那些伤布再缠上吧。”
一刻钟后,墨迩又裹着半身白布走出来。
“这两天伤口痒也不要挠”,顾明月正在分茎草,见他出来,笑道:“那个盒子里是寿司,还有两个西红柿,你拿过来,边吃边看我编东西。”
墨迩点点头,抱着盒子便交叉双腿席地坐在顾明月旁边:“你要编什么?”
另一边欧阳端对这个有机会就接近明月的香罗国人厌烦至极,但当他想起身隔开他们时,却被一股危险气息钉在地上半步也迈不出去。
顾明月没有注意到欧阳端的异样,她晃了晃手中干燥柔顺的茎草,说道:“给你编一双鞋子啊,你要认真看,等你学会就能自己编。”
明亮的阳光下,少女的双手细如珍珠,将一把干草压下抬上,时不时还会抬头讲解一二。
这一幅画面深深刻在墨迩脑海中,成为他一生中最为明丽的色彩,纵使他日后一统十三海国,见过美人无数,却没有一人能及她的风采。
一双又宽又大的草鞋编好,墨迩盒子里的寿司才只吃几个。
“来,你试试穿上合适吗?”把草鞋放到墨迩脚边,顾明月站起身来,欧阳端此时早已恢复,便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着她。
墨迩看了欧阳端一样,但他心情好,不跟这人计较,放下装满食物的匣子,他双眼满是笑意,将草鞋穿上,他站起身来回走了走,对顾明月笑道:“舒服。”
顾明月笑道:“那你学会了吗?”
“嗯,学会了”,墨迩用力点头,随即又后悔自己点头太快,不然明月一定还会教他的,不过累到她也不好,“以后我就自己编鞋。”
“还剩些茎草,待会儿你自己就试着编,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顾明月说道,“对了,这些茎草是在巴彦河上游摘的,就是那种长长的草叶子。”
“我知道”,墨迩说道,随即美美地踩着脚下的草鞋,过去把食盒子抱起来继续一口一个地吃寿司。
顾明月笑了笑,说他:“以后你可以把编草鞋的方法教给你的邻居,还有那些一起和你卸货的人,这样若以后你病了,就会有很多人关心你照顾你。”
“这是你教给我的”,墨迩有些不情愿,寿司吃着也不那么愉快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生存的地方才有快乐嘛”,顾明月不厌其烦地教诲,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教出个在将来多会笼络人心并将之运用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雄霸帝王。
墨迩并不点头,顾明月只好继续给他讲故事。
正说着,从不远处的茅草屋中走出一个瘦弱干枯的小男孩。
顾明月的话音顿了顿,她来往这里的次数多了,也见过好几次这个小男孩,有次还看见他在一家门外扔成堆的垃圾旁扒东西吃,便给过他两次寿司。
小男孩看见她,咧嘴笑了笑,正要跑过来,却又顿住脚步。
顾明月想到有次见到一个少女把浆果送给小男孩吃时,喊他费山,她便招手道:“费山,过来。”
大庸国少女把他的名字喊得很别扭,后面的话他也没听懂,迟疑片刻,费山还是挪着脚步走了过来。
“墨迩大哥”,几步之外,费山就不敢再近前了。
顾明月看出他十分害怕墨迩,终于认识到墨迩身边没人,原因还在于大家都害怕他。
食盒中还有十几个寿司,顾明月拿出五个,起身放到费山手上,笑道:“墨迩请你吃的。”
费山下意识看了墨迩一眼,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可闻着米饭的香味,他又舍不得把手抽回来。
“墨迩,你已经吃饱了,多的就可以分给弱小的人一些”,顾明月回头,不期然看见墨迩眼中的暴戾,无奈说道:“学会分享,才会有人真心地跟着你啊。”
墨迩想揍爆夺他吃食,还是从她手中接过吃食的小费山,可是接触到她的目光,心中的戾气却一点点消散,他不情愿地点点头。
费山见到墨迩点头,顿时双膝跪地,朝他磕了个头又转向顾明月,说了声“谢谢”,便捧着寿司飞奔回茅屋。
顾明月拿出手帕擦了擦刚刚拿寿司时沾到的酱汁,看到墨迩正对着食盒发呆,不由好笑道:“下午再给你带一种不一样的寿司。”
“我不是在想这个”,墨迩道,“你对小费山为什么这么好?”
“啊?”顾明月敲了敲额头,“让我想想”,她不能把墨迩教成一个什么都先想着别人的傻瓜,这个只要做做样子就好了,如果真那样,不是害墨迩吗?
顿了顿,她说道:“第一,小费山是个好孩子;第二,小费山是个可怜的孩子;第三,你已经吃饱了,帮助小费山和你自己的利益没冲突;第四,你雪中送炭小费山日后一定会追随你报答你。墨迩,我说的你可明白?”
墨迩迟疑片刻,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你对他好是为我好。”
顾明月无力抚额,她最终摆摆手道:“这样说也对。”
只是她终究不放心,别看墨迩已经那么一个个子,心思却像孩子一样简单,后来便又断断续续地给墨迩讲了农夫与蛇、中山狼等故事,教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晚上欧阳端问她为什么这样用心的教墨迩,顾明月透过窗户看着天空中那个比之大庸更大更亮的月亮,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希望他能改变这里吧。”
欧阳端久久无言,倒过洗脚水才对顾明月说了一句:“那个墨迩的确很厉害,我们走了你不用担心他的。”
顾明月抿唇一笑。
墨迩完全恢复之后,距离他们离开香罗国只剩不到五天,知道她很快就要回去,他本来高兴的神色完全消失:如果不是因为受伤,他可以陪她走遍香罗国的,都是那些该死的士兵,还有那个受到惊吓的该死的国王宠姬。
很快压下这些心底四处乱窜的杀欲,墨迩抬头笑道:“那最后这几天,我带你走走香罗国吧。”
“好啊”,顾明月挺高兴的,他们不熟悉这里,除了集市其他地方为防惹事都不去的,不想墨迩却恢复得这么快,走之前能到处看看香罗国,挺不错的。
接下来几天,墨迩带着顾明月几人去看了这里唯一的山,流贯香罗国的巴彦河、许多长满青草鲜花的荒原,他们还远远地看过这里的香蕉种植园,国王的宫殿,贵族们的府邸。
而顾明月也并不是单纯的玩乐,她借游玩之机教墨迩认一些止血草,见到稀稀疏疏生长在水里的稻子时,还把爸爸曾经给她讲的如何培育良稻改善土质的方法告诉他。
这天他们一行到巴彦河流的出山口去玩,顾明月竟发现爸爸的农科书上介绍的一种野生米,菰米。
菰米粒比大米更大一些,熬煮的时间也要更长,然而并不如大米挡饥,却很有营养价值。
顾明月见了顿时大喜,指挥着欧阳端和墨迩弄了许多,当天回到客栈便做成粥让大家吃,就连张叔和也十分认同这种食物,直道:“灾年不失为充饥的好物。”
“我们在那段河谷地带发现足有两三亩大小的这种米,且长势很喜人,没有人照料却生长得如此繁盛,它的繁殖力和生长力应该都很强”。
顾明月本来打算直接把菰米繁殖力生长力都很强的特点说出来的,话到嘴边却改了改。
其他几人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张云迁还笑道:“这种稻米是你发现的,你也顺带取个名。”
“就叫菰米吧”,顾明月毫不迟疑道,又解释:“在它的周围根本没有其他水生植物生长。”
“菰米?”张叔和点点头,“明天我让赵宴带几个人过去收两布袋过来,咱们带回去试种一下。”
顾明月也正有此意,便点头道:“劳烦张老爷让赵大哥他们帮我也多收半袋。”
就她和阿端,即使再加上墨迩明天一天也收不了多少。
“丫头太客气了”,张叔和笑道,“你不用说我也会让他们捎带的。”
李掌柜这时才从碗里抬起头,眼中的震惊欣喜早已不见,“我对这菰米也挺有兴趣的,明天我身边这两人也过去帮忙吧。”
带回去先让爷在田庄试试,如果能成,对爷来说可是大好事一桩啊。
顾明月看看默不作声的墨迩,不得不为他争取利益:“目前我们只发现那两三亩,最好不要全都收走,还是给当地人剩一些好。”
众人都看向那个傻大个的香罗国人,心中摇头,明月对此人倒真挺好的。
墨迩走之前,顾明月送他出来,走出客栈不远才对他道:“墨迩,菰米你以后自己再去找找,如果找到更多,就说给你信任的人听,和他们一起种。”
“嗯”,墨迩听话地点头,沉默片刻有些低落问道:“过了明天,你是不是要回去大庸了?”
顾明月自来到这里就和墨迩相处的不错,听他这么说也有些伤感:“是啊,不过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墨迩点点头,他根本没有问明月能不能留下来,就像他眷恋自己的家乡一样,明月肯定同样眷恋她的家乡,但他却怎么也做不出高兴的样子,只能沉默着说道:“我会去找你的。”
“好啊,我等着”,顾明月笑道,“不过你们得先做出和我们那里一样的大船才行。”
“我会的”,墨迩坚定道。
第二日墨迩并没有过来找顾明月,她也没在意。
马上就要走了,顾明月从一大早醒来就和欧阳端忙碌着收拾东西。
在香罗国待了将近二十天,即使顾明月没有收购什么东西,这时他们整理出来的东西也是非常惊人的。
小珍珠她前前后后买了不少,现在装起来足足有一大箱子,还有一小包袱粉红色的小珍珠,还有拿两个铜板从渔民手里换来的许多彩色贝壳。
另有香蕉椰子各一箱,这些和那半袋菰米一样,是都不用她操心的,张云迁早吩咐人直接给她归置在库房中。
再有就是她弄的调味料,晒干的辣椒种子,西洋人给她的西红柿种子,顾明月把这些东西分别用油纸包了兜在一个包袱中。
而这么多东西,总体算下来只花了她不到一两银子,在船上赶工绣的那些手帕,除一条拿来换石头鱼,一条给了那个西洋人,还剩下三四条,而那个小桌屏根本没来得及动。
前两天林弛过来房中看她,见到她还剩着这些刺绣,便好笑地提醒还是在这里换成金子珍珠更划算,末了又道:“你没有跟这些香罗国贵族打过交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明天我去拿出去帮你换了吧。”
“平原哥,你说这话多见外,我当然相信你”,顾明月笑着施礼,“那就麻烦你了。”
林弛失笑道:“不麻烦”,第二天下午他回来时,就给顾明月带来了两斛成色形状皆为上乘的珍珠,还有金叶子猫眼石混着装满的一个小箱子。
顾明月知道在这里刺绣比大庸更值钱,却也没想到这么值钱。
林弛当时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就笑了:“两斛珍珠是那几条手帕换的,桌屏被个一等公爵看上了,因为绣技精湛,其上绣的又是我们那里的乡居景色,那人十分喜欢,就要拿一箱金叶子来换,我不同意,他便又把其中一半金叶子换成这种三色猫眼石。”
“平原哥,谢谢你”,顾明月十分真诚地道谢,末了也不管林弛愿不愿,直接捧出一手帕猫眼石送给他。
没有林弛的帮忙,她自己绝对换不了这么多好东西。
林弛比坚持是不如顾明月的,最终只好无奈地将这捧猫眼石收下。
顾明月和欧阳端整理大半天,终于把自家的东西都装好了,她才刚坐下喝口茶,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欧阳端疑惑,打开门见是客栈老板娘露妮,就问道:“有事吗?”
露妮鞠了一躬,然后点点头,看向里面的顾明月。
“请她进来吧”,顾明月对欧阳端说道。
“你好”,露妮进来又向顾明月深深鞠了一躬,用早已在房里练习过好多遍的大庸国语问道:“尊敬的客人,你做寿司用的那种酱,能不能教给我们?我可以拿三十片金叶子来换。”
或许三十片金叶子对这些大庸国客人不算什么,但却是露妮家中多年积蓄的全部了。
“我已经把寿司这种食物卖给另一位客商了,所以很抱歉,那种美味的酱我不能交给你”,顾明月还未说完,露妮脸上已经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她笑着接下去道:“不过我可以教给你一种简单一些的,你们不需要付钱,就当我对你们这些天来尽心服务的感谢吧。”
“真的吗?”露妮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多谢你,真的多谢你,这样我们以后也能有美味的大米卷可吃了。”
顾明月很快和露妮来到厨房,等她将做法教给露妮,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外面张家的护卫小厮收拾好东西,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烧烤。
顾明月见了失笑,这么经常吃也不怕上火?
烧烤这东西本来就是大家伙围在一起吃热闹,虽然是一看就能学会的,但调料不够或是火候掌握的不好,都烤不出好吃的味道。
想到这里,顾明月上楼之后,便直接找到张云迁,将烧烤火候,加料顺序一一详细告知。
为防忘记,张云迁在顾明月刚说时就急急忙忙找出纸一字不漏地写下来,这个东西他可得好好保存,回去后挑两个足够忠心的人专门负责这一块。
晚上躺在床上,想到马上就要回家,顾明月鲜有地失眠了,既睡不着,她便起身推开了窗户。
现在已经很晚,弯弯的月牙斜斜挂在天空中,街道上空荡荡黑洞洞的,很是安静。
顾明月脑袋乱乱的也不知都想些什么,倚在窗边看了许久,她才转回身吹灯睡觉。
窗内的灯光消失,街面上的道路重新被黑幕笼罩。
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时从椰子树后走出,而他的手中正紧紧握着一个什么东西,从指缝中可以看到光芒盈盈。
手平摊指放开,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白色珍珠在手心里散发着淡淡光芒,墨迩深邃的面孔也在光芒中显现。
眼睛很快适应黑暗,墨迩十分精准地再次盯住那扇窗户:这只是暂别,不出三年,我便有能力渡海去找你,而这里也将会和你生长的地方很像很像。
只是墨迩根本想不到,他以为的暂别,会相隔很长时间,这中间是血与火的阻隔,再相见时他是跺跺脚就能令十三海国地震的威严帝王,而她已是另一个隐形帝王的妻。
墨迩不能预见未来,现在的他对以后满是憧憬,脑海中满是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画面,不知不觉就是天光大亮。
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随着天亮渐渐聚集过来,他们向墨迩打过招呼,便散开在客栈周围,嬉笑着讨论张家在这留的时间比方家长,今天又要赚许多钱了。
墨迩皱眉,侧身对几个声音最大的人道:“闭嘴,大家都还在睡觉。”
几人看看墨迩,在他的目光越来越凶狠时,都乖乖消音。
不久后,露妮将客栈大门打开,冷不丁看到门外聚集着十几个高大人影,顿时吓了一跳:“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等着给张家运货”,墨迩走出来道。
见到墨迩,露妮点点头:“他们都还没起,你们可以先过来大堂等着。”
菲丽雅想要和墨迩一起生活,而墨迩是十分勇猛的一个人,以后有他在,独眼肯定不敢再来他们家找茬要钱,所以露妮对他很满意。
顾明月一行人吃过饭才下楼来,看见大堂里的墨迩就有些惊讶,转念就明白他们今天离开,墨迩肯定会来运货的。
“这么早,你吃过早饭没?”她下来问道。
墨迩点点头:“刚在这里吃的”,说着他把系在腰间的一个麻布口袋递给顾明月:“送给你。”
“什么啊?”顾明月想打开看,墨迩却忙抬手将她的手握住,低声道:“这是我偷偷在海里摸的,你回去后再看。”
“好”,顾明月看他一眼,无奈点头,不过海本来就是大家共同的财富,他去“偷偷摸”也不算偷。
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墨迩一时怔怔。
张云迁猛咳一声,提醒道:“墨迩兄弟,我们的货物很多,现在就开始吧。”
墨迩松开手,点点头便带着手下的十几个人向后院走去。
那些人挤眉弄眼,毫无顾忌地用香罗国语交谈:“那个小妞可不太够味,墨迩竟然看上她了还弄到手了,看她那样子不像是能够承受巨大的墨迩,她一定是很放荡…”
张云迁和林弛都听清了这些话,顿时气得双目赤红。
只是还没等他们有什么表示,刚才说话的那人已经被墨迩一脚踹出十几米,直到墙边才堪堪停住。
“要尊敬她”,他血红的眸子将剩余十几人一一扫过,“记住了吗?”
这些人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喘,鹌鹑一般排着队跟在墨迩身后。
现场的人都被墨迩那一脚震住,一个足有二百斤的大汉啊那可是,就这么被他一脚踢到十几米外的墙边,半晌爬不起来。
顾明月也是一惊,随即她问张云迁:“那个人说什么了,墨迩这么生气?”
“想要多分钱呗”,张云迁摆摆手不在意道,“这里有人看着,我们先上船去吧。”
林弛也道:“张兄说的是,我留福寿福喜在这注意着,不会漏下什么东西,咱们先去登船。”
顾明月看向后院,墨迩已经进到库房中去了。
欧阳端这时一肩扛着个大包袱从楼上下来,这里面装的都是金叶子好珍珠以及那些辣椒种子和西红柿种子。
见他下来,顾明月点点头:“走吧。”
墨迩连着手下的那十几个人都是非常有力的,虽然他们一行人的东西多,但没到中午,这些人就把东西全部运到了船上。
而这时,方家的船也远远地泊在海面上,就等这边启程。
马上要离开,顾明月心中竟也有些离别的伤感,毕竟这么些天,和墨迩的关系并不错,而他孩子一样,也让她有些不放心,是以一上船,她便到厨舱忙碌着做寿司以及海鲜烧烤。
顾明月以后应该不会往这边来了,或许墨迩再也吃不上她做的东西,因为这个想法,她做了许多,足足将一个六层的食盒装得满满当当。
李掌柜正站在甲板上远眺香罗国风光,看见顾明月似要下船,便叫住了问道:“顾姑娘,可是有什么东西忘了?”
“没有”,顾明月摇头,指指身后欧阳端提着的大食盒,“我把这些吃食送给朋友就上来。”
说完便踩着阶梯下船而去。
“明月,还有什么事?”见到明月这时下来,墨迩连忙几大步走上前,他问得淡然,心中的不舍却早将他淹没。
“我做了许多寿司,大部分是海鲜味的”,顾明月拿过食盒递给他,说道:“下面三层是烧烤,东西很多,不宜过夜,留够自己吃的,剩下的分给你的同伴。”
墨迩猛然低头闭眼,唯恐酸涩发痒的眼中流出眼泪:“我知道。”
“还有,受伤了记得采我教你认的那种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别干等着伤口自己好”,顾明月想了想又叮嘱,“还有我留给你的那些伤药也尽快用了,等以后张家的船再往香罗国来,我再让他们给你带。”
“我记得了”,墨迩将食盒放在地上,猛然圈住她狠狠地抱了抱,“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欧阳端出手,墨迩已经迅速地把顾明月放开,笑着道:“上船吧,再见。”
“再见”,顾明月忍着发疼的双臂,摆摆手,转身和欧阳端跟在登船的护卫后上船而去。
到了船上,她揉揉肩膀:“这个墨迩,力气也太大了。”
“这里的人比我们那里野蛮”,欧阳端如是道。
所以这个才是原因?顾明月决定原谅墨迩,他也不是故意的,跑到栏杆处,她对下面的墨迩喊道:“墨迩,再见。”
欧阳端皱着眉心底疑惑着跟过去,他刚才哪里说错了,竟让明月不生那个香罗国人的气了。
墨迩同样用力挥手,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李掌柜走到顾明月旁边,笑道:“顾姑娘对那个香罗国人真不错。”
顾明月叹口气,说道:“他就像一个孩子,单纯赤诚地对我,我怎能不对他好?”
李掌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孩子?顾姑娘,您才多大啊!
“翩翩,你自己还是一个小人儿,竟然还说那大高个是孩子?”张云迁笑着走来,优雅地摇着折扇,他看向岸边的香罗国人,“这里的人都是直脑筋,不单是那个墨迩‘单纯赤诚’。”
顾明月往旁边移了移,不想理这个爱拆台的大少爷。
随着舵工们喊出的一声“起锚”,大船扬帆,缓缓驶离海面,远处,方家的船也起锚扬帆。
海水波荡,只片刻,大船就在距离海岸的十几里外。
墨迩情不自禁地上前两大步,后面有人叫他:“墨迩,我们快回去吧,下午还有青象国的行商要走。”
脚步猛然顿住,墨迩转过身提起食盒,正要走时,有个底气不那么充足的声音喊道:“墨迩大哥,让我跟着你们干吧,一趟货,我只要一个铜板就行了。”
又是那个身板弱小的少年人,墨迩看他一眼,点头道好,走出两步,他又停下,从食盒中拿出几个寿司,递给少年人道:“铜板不会少给你,你听话便好。”
瘦弱的少年人还愣愣的,看着这些明显是用大米做成的食物,反应不过来。
墨迩皱眉,不要正好,他也十分舍不得,但刚要收回手时,寿司已经被那小子眼疾手快地抓走了。
“谢谢墨迩大哥”,他跪下磕头,然后便惶急慌忙地将寿司全部填入口中。
墨迩转身离开,停在一个椰子树下的阴凉处,他留下两层寿司一层烤海鲜,将剩下的论个分给了跟着他的那十几个人:“吃过午饭再去搬运货物。”
这些人惊悚地接过来,都是大米做的啊,还有那些肉串,闻起来就很好吃,墨迩这个动他一粒米就能把人揍趴下的猛兽竟然分东西给他们吃?
十几人犹如做梦,看到墨迩给他们分过东西就坐在椰子树下大吃大嚼起来,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尝试着把东西送到嘴边咬下一口,然后所有的眼睛都亮了。
他们从来没吃过这等美味,除了第一口大嚼大咽之外,剩下的全都是一点点细细品尝。
东西吃完后,这十几个人对墨迩有些感激,毕竟这么美味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拿出来分享的。
以往墨迩带他们一起卸货,那是因为他自己一个人做不来,这些人觉得与他是合作互利关系,但现在却不一样,他们受到了墨迩的照顾,心底的感激挡也挡不住,再想跟着墨迩卸货,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若没有墨迩的铁拳挡着,他们能抢到活儿吗?
太阳缓缓坠入西边的海中,码头上的人流渐渐稀少,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海岸边,他抱臂看向远方,夕阳西坠,天空如火。
属于墨迩大帝时代从这一刻便悄然揭开序幕。
后人学者研究墨迩大帝,皆称其雄才大略中西无一可与匹敌者:他手下的军队勇猛无敌所向披靡,他一统十三海国时计谋频出,只用不到六年时间,就将隔着海域如散沙的海国固成铁桶一般。然而在侵略时他是杀魔,当领地划归他名下时他又是菩萨,所有依附他的臣民却都不再受到盘剥,能够生活富足。他还带领海国之民种植菰米西红柿辣椒,仅比大庸对这些植物的种植时间晚十年,后来又引进黄瓜青椒茄子等菜蔬,将一片贫瘠的海国治理的如当时的大庸一般繁荣。
墨迩大帝何以这样兼具杀和善,既能开疆又能之国?后人学者每每提及墨迩大帝,皆毫不吝啬地称他为史上最杰出的帝王。他是海国的千古一帝,但就连绵延几千年的大庸历史中,也找不出一个可与墨迩大帝相媲美的人物。
后人学者一直这样认为,直到墨迩大帝的棺椁从深海一千米出被挖掘出来,海国轰动了,他们震惊于先人的才能,同时更震惊于完好地保存墨迩大帝棺椁中的一些画。
最先取出来的那幅画中是一个大庸国贵妇,她静静站立眉笑宛然,衣着初看没有什么特别,细细研究却让人心惊,从腕上的镯子到双耳下的耳环,无不是世所罕见的珍品。
而她衣服上的刺绣,更是像极了大庸国早已流失传承的顾绣。
这位大庸国贵妇虽没有穿代表品级的衣服,她却一定具有很高的身份地位,而大帝在史籍载中的确去过大庸一次,定是那时被这位贵妇迷住了。
毕竟墨迩大帝后宫中的美人,比海国历史中任何一位帝王都要多。
但接着从棺椁中取出的另一副画,却让这些猜测全部立不住脚。
另一幅画上是一位梳着双鬟的少女,纵使穿戴完全不同,但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少女和前一幅画上的贵妇是同一个人。后来发现在棺椁顶盖,还绘着一副色彩艳丽的风俗画,那像是大庸国的某个地方,画中只有一个女子的背影…这些画一出来,考古界立即沸腾了。
这位女子到底是谁,她和墨迩大帝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相识于何时?难道她是墨迩大帝真心爱重之人?甚至有人猜测,冷酷的大帝还保存着人性中的善,是否受她的影响?
千年之后被定为历史中最神秘人物的顾明月正在甲板上和欧阳端、林弛、张家父子、李掌柜在吃烧烤。
喝一口甘甜的椰子,顾明月突然想吃曾经爸爸做给她吃的椰奶冻了,想到就做,明天便让阿端帮她准备材料。
方家的船在张家前面行驶,这时闻见顺风飘来的烧烤香味,父子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爹,要不咱们把船往后并并,到张家船上找顾姑娘问问,咱要的寿司她想好了几种?”方云里想到烧烤海鲜的味道,觉得有些馋了。
方一清拍拍儿子的肩膀,点头:“儿子,你这方法好,咱们可以和张家的船并行啊。”
这边船上,顾明月正在对张云迁说:“烧烤也不止可以做海鲜的,猪肉羊肉还有蔬菜瓜果都可以,而且你们同样可以用蜂蜜烤水果……这个具体的做法,明天我写给你。”
“我早就想着回去后让人弄点其他肉试试了”,张叔和拍手道,“好水果倒是新奇,我们现下只有香蕉,不如丫头你指挥着,烤来尝尝?”
张叔和一点不担心顾明月会把要诀泄露给他人,这个丫头的信用他是十分信任的。
旁边是护卫和下人围成的两堆,其中瑞年听见这话,忙起身道:“小人去取香蕉来。”
“好好,快去”,张叔和道,“还有瑞丰瑞平你们跟着瑞年一起去,多拿点来。”
“张老爷你看,方家的船怎么停了?”林弛无意望到前面,突然站起身,“前面海面也不像有什么啊?”
张叔和几人也都紧张地站起身张望,突然张云迁道:“爹,方叔不是想和咱们并行吧?”
说话间就见方家的船在缓缓后退,很快就和张家的船靠近了,方一清在上面喊道:“张老哥,你们速度慢一慢,让我们搭上甲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