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堇急了,抱着披风,拍着她的脊背:“娘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太医啊,我去叫几个紫宸殿的奴婢送个轿子来。”
温月明恨不得把胃里的东西完完全全呕出来,只是今日一天她不曾吃饭,胃里只有一点酸水,眼角泛开大片红晕,晶莹的泪水在眼角闪烁。
殿内闷热的烟雾,恶心视线,就像一把刀搅得她宛若针扎。
直到那一颗苦涩的东西终于顺着食道被挤了上来。
温月明掏出帕子把药丸裹起来。
她握紧手中的东西,面无表情的狠狠擦了一下脸颊,直把雪白的皮肉泛出血意,这才好似把刚才陆途碰触的油腻感抹去。
“娘娘,娘娘怎么了。”翠堇眼眶通红,不安说道。
温月明神色冷淡地接过披风披上,沙哑说道:“眼泪擦干,走。”
她还未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温月明连忙盖上兜帽,翠堇一抹眼睛,两人连忙走出这片地方,在路口站着,好似恰巧停在此处一般。
“这里的花真好看,娘娘打算摘几株……”
翠堇还未说话,假山处就拐来一道影子。
正是章喜。
“娘娘。”章喜见了人夸张喊了一声,弓腰行礼,极为恭敬。
温月明颔首:“怎么了。”
章喜一惊:“娘娘的声音怎么了?”
“殿内有些暖和,一出门便觉得有些冷,呛了一下,咳得有些用力,”温月明忧心说道,“三郎身体一向很好,怎么殿内如此热。”
章喜小心打量着面前的贵妃,却又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含糊说道:“说是要双修,半仙亲自调的温度。”
温月明闻言,轻轻叹了一声,说不出的忧心和落寞:“原来如此。”
“这是陛下送给娘娘的糕点。”章喜连忙递了上去。
翠堇接了过来。
“多谢三郎体恤。”
“奴婢送娘娘回去。”章喜又说。
温月明摇头:“三郎那边离不开章力士,章力士还是赶紧回去伺候三郎吧,本宫还想去花园那边摘几枝花来。”
章喜听得心中温帖,叉手离开。
温月明脸上笑意逐渐敛下,再一次朝着刚才的假山后走去。
翠堇大惊。
“这里处理干净。”温月明看着地上的秽物,低声说道。
翠堇哎了一声,埋头干了起来。
很快这里就干净如初。
“把脚印抹一下,再去梅林那边走一圈,摘几枝梅花来。”温月明声音沙哑,喉咙蔓出几丝血意,又痒又痛,让她忍不住闷声咳了起来。
翠堇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奴婢那里还有几颗清凉下火的药,可以避免喉咙发炎,免得明日说不出话来。”
温月明撇开头,点了点头,无声地点了点头。
“去摘花吧。”主仆两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这才镇定朝着花园走去。
“关心朕?”
陆途立刻露出笑来:“爱妃一向温柔,虽有一些脾气,但半点也不会忤逆朕,也不会给朕难看。”
章喜立刻笑着点头:“贵妃娘娘对陛下之心,当真是日月可鉴。”
“她可有什么异样?”陆途又问道。
章喜摇了摇头:“殿内有些热,外面有些冷,陛下也知娘娘身子一向不好,这猛地受了一冷一热,竟然咳了起来。”
正在配方的烈火道人抬眸问道:“咳嗽?”
章喜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奴婢刚才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异样,娘娘也是去了梅园摘花,梅园内都是人呢。”
烈火道人竖掌说道:“是贫道小人之心了。”
章喜觑了一眼陛下,见他没有异样,这才快速找了台阶:“哪里的话,半仙这是谨慎。”
“谨慎一些也没错,你让人卫郦棠这些日子照顾点爱妃。”陆停自打跌中回神,说道。
广寒宫内,夜色渐深,千树花枝点亮殿内。
温月明神色倦倦地坐在软塌上,眉眼冷淡。
“把这东西送出宫给我爹。”她声音格外沙哑,就像在沙子里滚过一般。
她不过说了几句,就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喉咙。
“奴婢现在就让宫内的暗哨去送。”花色连忙上前说道。
温月明沉默片刻:“不。”
花色一愣。
“今天打赏的菜,东宫有吗?”
翠堇摇头。
“让厨房立刻给东宫送一份……烤乳鸽。”温月明沉默片刻后说道,近乎嘶哑地说道,“让殿下把东西交给我爹。”
花色见翠堇退下,这才担忧说道:“娘娘是担心,外面有……”
温月明对着她无声的摇了摇头,手指按着喉咙,眉心紧皱。
“奴婢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
温月明喝完手边的蜜茶,这才稍微缓解喉咙间火辣辣的疼,只是茶盏刚刚放下,不由伸手按了按肚子。
——肚子有些隐痛。
她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那到底是什么药。
“娘娘。”花色快步走来,一触及温月明的视线,脸上的镇定这才被惊骇所替代。
“都是,都是卫大将军的人。”她近乎惊恐低语。
温月明缓缓闭上眼,心中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
——陆途大概是怀疑什么了。
她还未想明白,就感到一阵泼天的剧痛席卷而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娘娘。”
恍惚间,花色惊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都是冷汗,娘娘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疼吗。”
温月明恍惚间觉得花色的声音格外大声,想要她谨慎一些,可刚一开口只能溢出几丝呻/吟。
疼,肚子里好像有一把刀在搅,甚至震得她头疼欲裂。
“我去找太医来。”花色的声音带着泪意。
温月明在神思迷瞪间,拉着花色的手,咬牙说道:“去,你去,亲自,取,止痛药来……”
花色手指都在发抖。
“娘娘,你的手好冰。”
温月明疼得想要打滚,颤抖着拔下鬓间的发簪,在大腿中扎了下去。
花色惊叫。
幸好她疼得厉害,准头并不准,尖锐的发簪却还是让她清醒下来,让她有时间强迫自己把今日的事情整理清楚。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尽早整理出所有问题给爹。
他有预感,陆途在做一件不是好事的大事。
不能请太医,不然陆途给她吃的药就会众所皆知,他必定暴怒,到时候别说太医,只怕她的命也保不住。
陆途心性多疑,既然要她做踏脚石,一定会把人牢牢看住,更别说之前早有流言蜚语。
这位烈火道长到底是那边的人。
又是为何挑在这个时候做这些事情。
“娘娘。”花色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死死拉着她的发簪,“别忍了,要是疼就喊出来。”
温月明死死咬着唇,血丝在嘴角缓缓流下,沾满冷汗的睫毛压得她抬不起眼来,簪子死死黏着衣服,尖锐的簪头混着更为厉害的剧痛,几乎要把人淹没。
一股奇怪的欲/望逐渐涌了上来,开始逐渐代替钻心的疼。
她不是不通风情的小姑娘自然知道那代表是什么。
心底瞬间涌出的气愤恶心淹没了残存的理智。
——陆途到底想要做什么!
“殿下。”
耳边是花色惊讶的低呼声。
一阵冷风在脸上轻轻扫过,冷得温月明一个激灵。
她自泪眼朦胧中轻轻抬头,只看到一人模糊的身影正朝着她走来。
修长的影子落在塌前,然后是膝盖上,最后是脸颊,直至把人完完全全包围着。
一双滚烫的手握着她的手背,想要拔出手心的发簪。
温月明下意识握紧发簪。
冰冷的簪身卡着手心,刻出一道鲜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