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水跑了一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觉,体力早已透支,此刻又受了伤,情况简直不能再糟糕。
有那么瞬间她的脑海中曾经闪过放弃的念头。
她太疼了,五脏六腑在疼,四肢百骸在疼,疲于奔命的她,哪里能跑得过吃饱喝足的野人?
可是一想到那个阴森森的山洞,想到那些皮肉相连的残缺身体,极深的恐惧便疯狂涌了上来。
不。
她再也不要回到那里去!
“阿芷!跑啊!”谢长绝推了她一把,她不慎跌倒在地,陆心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野人,顺手抓起石头,朝着他们狠狠丢过去。
她拼尽了全力,砸到了为首人的眼睛上,他痛的呜哇呜哇的叫。
陆心水趁机连滚带爬的起来,拔腿往前面跑。
谢长绝见状,连忙跟上,他步子迈的大,尽管身上背着卓行一,在这时为了活下去,使出了全身力气。
两个人闷头往前跑,身后的叫嚣声不断。
陆心水的那只腿流血不止,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从身体中抽离。
渐渐的,身体渐渐变轻,耳边嘈杂的声音也远去了,她明明看见谢长绝就在前面,突然眼前一黑。
“扑通——”
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长绝回头一看,双目圆睁,他露出了深深的不安和恐惧,猛地扑回来,跪倒在她身边。
“阿芷!阿芷你醒醒!”他额头的汗不停的往下掉,流进了眼睛里,但他浑然不觉,就在这时,背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发出虚弱而低声的请求,“道长……你把我放下,背上她……”
卓行一烧的神志不清,看什么都是重影的,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这么做。
“放下!”他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了下来,跌坐在地。
那群野人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时间紧迫,谢长绝知道一刻都不能再耽误。
他狠狠咬牙,发出一声怒吼,将陆心水背在怀中,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竟然虚浮的踉跄了两下。
卓行一自顾不暇,可这个时候,还是伸手托了他一把。
谢长绝抓住这唯一的着力点,强迫自己站直了身子,他感激的朝他点头,之后看向身后。
野人与他们的距离,只有十米了!
谢长绝给卓行一使了个眼色,道,“向前面跑。”
他一边背着陆心水,一手拉扯着卓行一,艰难的穿梭在茂密而陌生的树林里。
谢长绝脚步不停,思考也不停,他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有关谭曲山的仅存的记忆,对眼下他们身处的地理位置,竟然没有丝毫的印象,他回头看了眼那些野人,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支的原因,或者是因为别的,他们走的越来越慢,而后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再动弹。
卓行一还在一瘸一拐的坚持往前走,猛地手腕被他拉了下。
他蹙眉看过来,一张惨白到极致的脸上,充满了浓浓的不解。
他看起来十分虚弱,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谢长绝的视线,飞快的在他的腿上扫了眼,言简意赅的对他道,“切莫掉以轻心,这些野人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们突然不追了,可能有诈。”
卓行一的脑袋更昏了,他在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不能倒下,现在绝不是倒下的时候。
谢长绝的话,慢慢传入耳朵里,他仔细而迟钝的思考着他的话,撑着力气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样,我们继续向前走吧,先离他们远一些是正确的。”
两人一拍即合。
背上的陆心水还在昏迷,谢长绝紧张的抿唇,看向卓行一,用卑微的恳求的口吻道,“你…你看看她…怎么样…还……活……活着对吧?”
哪怕极力克制着,他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
他在恐惧,在害怕。
卓行一头重脚轻,可这几句话,犹如一道闷雷劈过来,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脑中变得一片清明。
他正了正脸色,因为严肃,那张本来就苍白的像鬼一样的脸,更加的难看。
他盯着陆心水看了会儿,忽然伸出手,飞快的伸到她鼻子下面,之后重重的长长的舒出口气。
“活着。”卓行一声音也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他哽咽的道,“活着,她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那么自己做的一切就是有意义的。
谢长绝激动的落泪,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落泪,“好…很好……活着就好!”
他回头看了眼那追上来的一群野人,他们竟然还站在原地,眼神中带着惊讶和恐惧。
怎么会这样?
“走吧。”卓行一提醒他。
他点头,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朝着森林更深处走去。
身后的野人发出几道叽里咕噜的怪叫声,然而脚步却像是钉死在地上一样,半晌,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狠狠的啐了口,在场的全部野人,都不甘示弱的哇哇乱叫,好像在吵架,又好像在施法,总之,不得而知。
谢长绝沉默不语,眼前时不时就会浮现出野人们怪异的举止。
他无法理解,挖空心思想了大半晌,还是不知道原因。
就这么容易的放他们走了?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不追上来?
他记得他们面上的表情,惊恐害怕,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敬畏。
他们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又是在敬畏什么?
谢长绝知道,在这些原始部落里面,对神明的敬畏,是最虔诚真挚的。
他们在一些重要场合和庆典的时候,甚至会将活人祭祀,只为表达对神明的忠心侍奉。
难道他们此刻踩着的这块地方,是什么神明的栖息地吗?
“不行……”耳边忽然传来男人压抑的声音,像是极度痛苦,极度克制,又像是强弩之末,谢长绝一回神,就看到卓行一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累的满头大汗,那个模样……和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
谢长绝连忙将陆心水放到地上,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帮他保持清醒,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两个果子,递给他,“吃点东西保存体力。”
卓行一摇摇头,“道长……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别胡说。”谢长绝对他提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你死了她怎么办?就算是为了她,也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