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无声落泪,她颤抖着呼唤她的名字,“阿芷。”
床上背对着她的人,闻言身子僵了僵,之后若无其事的换了个动作,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许知意哭出声来,呜咽着再次道,“阿芷……”
陆心水这才慢吞吞的转过身。
她脸上的表情是木的,瞳孔放大,满是难以置信。
“娇娇?”
她话刚说完,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许知意快步走过去,与她紧紧相拥。
司征尘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瞧着心烦,听着闹心,他赶在二人互诉衷肠之前,打断她们的谈话,道,“有什么话回去了再说。”
许知意点点头,对陆心水道,“阿芷,你跟我回府,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再慢慢讲与你听。”
陆心水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只是跟随着她的小丫头不得另做安排。
她看向许知意,心中的那个名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许知意心领神会的道,“小丫头就先在这里吧。”
司征尘将他们送到许府侧门,就坐上马车离开了。
答应陆廷野的事情办成其一,还有陆景丰等着他去救。
陆廷野是个聪明人,知道他有求于他,故意不紧不慢的捏着节奏。
他如果再不动作快点,将陆景丰解救出来,他那个父皇兴许就会派老将上战场。
那些个老将,早年都是作战精英,对付匈奴自有一番本事。
若是当真让他们抢了先,那他的计划就被全盘打乱了。
因此,营救陆景丰是当务之急。
他已有对策,只是有些细节需要再三讨论商议,故而不多做停留。
短短时隔将近两个月的光景,陆心水再来到许府,心态早就不似先前。
她这次住进了许知意的小南轩。
许知意说道,“你今后就与我同吃同住,我们好有个照应。”
“娇娇……”她犹豫着,目光垂下来,“还是让我住客房吧。”
“住别的的地方我不放心,若是你再走丢怎么办?”许知意劝说道,“你兄长不在京中,我自当好生照顾你,现在的风头有些紧,等过两天,趁着流民大量涌进来的时候,我趁乱将你送出京城。”
陆心水不解的看向她,“将我送去哪里?”
“你在京中总是不安全的,出去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没有那么多人盯着陆家这件事的时候,再秘密回到京中来。你知道我表姐楚梨吗?”她说道,“自从大舅和祖母相继去世后,大舅一家与二舅家闹得十分难看,大舅母带着楚梨回到了娘家。大舅母的娘家在碧洲,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已经同他们通了信,到时候直接送你过去便可。”
陆心水心中满是感动,她朝着隔壁看了眼,拧眉道,“我住在这里的话,会不会被发现……”
“不会。”许知意淡淡的道,“隔壁院子空了。”
“空了?”陆心水不知情,“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许兮菀嫁出去了,省的她天天在府上晃,实在碍眼的很。”许知意说道,“就在那场大火后,差不多一月前吧,她以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当然,以她现在的情况,让不让她进许家的大门,还是我说了算的。”
她安抚她说道,“你安心住下就好。”
青果与青山,见到陆心水,纷纷同她问好行礼,对她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惊讶。
许知意吩咐他们各自去忙,领着陆心水进了屋里。
她将外袍脱下,拿火杵拨了拨炭盆,火星子四溅,不过并没有难闻的气味。
“屋里面热,你把袍子脱掉吧。”许知意说着要去帮她,却被她快速而敏感的躲开了。
场面有短瞬的尴尬。
许知意笑笑,不在意的道,“你自己来。”
陆心水捏着衣领,脸慢慢涨得通红。
她抬眸看向许知意,眼圈渐渐的湿了,“娇娇…对不起…我只是……”
“不用解释。”许知意说道,“我都懂的,你在醉人间受苦了。”
头顶是灿烂的阳光,身边是温暖的炭盆,还有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甘愿为她冒险的朋友。
陆心水积攒多日的委屈,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呼叫着奔腾而出,汹涌而热烈。
她静静的站着,泪如雨下。
许知意等她哭够了,哭累了,才将她扶到了椅子上。
她没有问后来在醉人间发生的种种,因为从凄厉委屈的痛哭声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已经过去了。从离开那里起,你已经开启了新的人生。”许知意说道,“不过,在开始之前,有些事你不得不处理。”
陆心水神色黯淡下来,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许知意能够找到这个地方,绝不是偶然。
“见到他了吗?”
“恩。”许知意说,“还得知了一些事情。你要听吗?”
“和他有关的我都不想听。”陆心水恨得咬牙切齿。
“那就等改日再听。”许知意思忖着说,“事关肚子里孩子,以及陆家与他的渊源。”
陆心水下意识抚向小腹,她情绪骤然激动起来,说道,“娇娇,你要相信我,不是我的错,是他强迫我的,我反抗不过,我知道自己恶心、肮脏、龌龊……可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
“阿芷!”许知意忙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拍打着手背,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你没错,错的是席苍,至于这个孩子,我就如实同你说了吧。”
她咬了咬牙,见她这么痛苦,一五一十的将席苍的话转达给她。
陆心水听罢愣了半晌,而后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狂笑起来。
她站起身来,捂着肚子,走路踉踉跄跄的。
“居然弄错了?”
“怎么就错了呢?”
“哈哈哈哈!我父母的命,难道是一句弄错了,就可以还回来的吗?”
“可笑可恨啊!”
“凭什么!凭什么他弄错了,就要杀我全家?就要毁我陆家百年基业?”
“他以为跟我说这些,我就会留下这个孩子?他做梦!这个孩子我不会要的!我也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他!我永远恨他,他那样对我,他以为是什么?是爱吗?那是酷刑,是强暴,是侮辱!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死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