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翻遍整个许府,累的气喘吁吁,还是没找到陆心水。
大火在一个时辰后才勉强扑灭。
许逸申拖着病体,对前来帮忙的街坊邻里道谢,许知意陪伴左右,处理完之后已经临近天亮。
她看许逸申满脸写着疲惫,催促他去休息。
许逸申还记挂着许兮菀,叮嘱说道,“若是回来,一定要告诉我,我非要打断她的腿!”
先前许兮菀发生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已经让许逸申非常不满。
眼下他自然而然的又往男女之事上想。
许知意微微垂眼,淡淡的说道,“女大不中留,不如早些把她嫁出去,也省的再出什么岔子。”
这的确不失是个好主意。
许逸申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从他沉吟思索的表情来看,许知意知道,他已经动心了。
安抚好众人,许知意折回库房。
库房起火是比较早的,里面早就烧的不成样子,入目皆是黑乎乎的,还往外冒着带着湿气的烟。
熏人的烟味儿,往鼻子里面钻,呛的她喉咙不适,忍不住频频咳嗽。
地上有积水,鞋底被渗透,袜子也湿的,走路时带起的水,溅的她裤脚黏湿,贴在肌肤上。
许知意眉头拧着,深感不适。
她来到密室,里面的水没过脚踝,趟河般的寻了圈,果然和猜测的一样,陆心水并不在。
许知意浑身发冷。
她希望她只是为了躲避大火,而暂时藏在了某处,而不是被人给抓走了。
一直在库房待到日头高升,陆心水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见了。
许知意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寻她,她身份特殊,本就是朝廷重要的通缉犯。
这事儿必须得告诉陆廷野。
她回到小南轩,小南轩损失不算大,一切都和之前无异。
许知意写好了信,就交给青山,让他快马加鞭的送往司征尘的府上。
做完这一切,她惊觉身上冷的厉害,才进到里间把湿衣服换下来。
青果煮了姜茶,她喝到一半,房门被敲响,许邕掀开帘子,探了个脑袋进来。
“阿姐!”
“进来吧。”许知意说道,“你那边有什么损失?记得都报给管家,缺了什么,回头再给你补上。”
许邕在她对面坐下,摇头说道,“我醒的早,小东救火也很及时,没什么损失。”
“那就好。”许知意抿了抿唇道,“一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你怎么不去睡会儿觉?”
“不怎么困,想着府上刚刚经历过火灾,阿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笑着道,“阿姐有没有要吩咐我去做的事情?”
许知意看他眼神真挚,便说道,“还真有点活儿。你跟管家一起,去查看府上的损失,人员的伤亡等情况,顺便统计一下昨日夜里救火的名单,做完这些后,再来找我。”
“好!”许邕激动的道,“那我现在就去帮忙,阿姐,这些活儿我做了,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说着伸出手,许知意蹙眉,就见他在她脸上轻轻抚了抚,口吻疼惜的道,“阿姐,你脸色不好看,应该是疲惫所致,等喝完了姜茶,记得去小睡一会儿。”
许知意心头涌上股暖流。
她摸摸他的头,微笑着道,“好,就听你的。”
姜茶暖心暖胃,在寒冬腊月天儿里,饮上一杯,浑身舒泰。
许知意本以为无心睡觉的,陆心水失踪一事,让她坐立难安,谁知躺到床上,竟然睡着了。
她还是被吵醒的。
外面闹哄哄的,脚步声说话声,偶尔夹杂着尖叫声与呵斥声,充斥在耳边。
房门被猛地推开,青果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叫道,“姑娘,姑娘醒醒!”
她其实已经被乱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想动,听到她的口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坐起身来。
青果见着她,就像有了主心骨,脸还是耷拉着,说话缓了几分,“糟糕了,有官兵到了!”
许知意在青果带领下,来到前院。
十几个官兵,手里都拎着家伙,脸色严肃,齐刷刷的立着。
四周有家丁和女婢,各个都不明所以的缩在一旁,身体轻轻的战栗着。
“各位官爷。”许知意清了清嗓子,迎上前来,“不知你们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官兵们不说话,其中一拨人退后一步,她这才看到领头的管事。
“官爷。”许知意微笑,“我们许府昨天夜里着了火,您应该是为着这件事而来的吧?”
“非也。”这人年纪四十左右,头上戴着官帽,不过露出来的发丝已经有些花白,他眼角皱纹很多,但那双眼睛十分精明,闪着智慧的光,他说道,“昨天夜里,你们府上发生大火的时候,从府上跑出个朝廷重犯,恰好被巡逻的士兵们给抓到了,大胆许家,竟然敢窝藏重犯!六品官员许逸申呢?还不速速来领罪?!”
许知意心猛地下沉。
她寻许久不见的陆心水的下落,竟然是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不。
她很快否决。
陆心水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就算昨天发生了大火,她也一定不会随便就跑出府邸的。
这个人在撒谎。
许知意大呼冤枉,连忙说道,“官爷!万万没有此事啊!绝对绝对没有此事!您一定是搞错了!父亲是当代朝廷重臣,他从官数十年,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又怎么会、怎么敢与朝廷与皇上作对?至于您说的窝藏重犯的事情,他是不敢的!大人,官爷,请您一定要明鉴!”
“哼!那朝廷重犯都招了,你们还在嘴硬?来人啊,去把许逸申给带出来!”
“大人!”许知意恳切的道,“我父亲卧病在床已有三个多月,这是朝廷里外都知道的事情,这三个月来他闭门不出,怎么会知道什么朝廷重犯呢?大人,这一切都跟我爹爹、跟我们许家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她为什么只从你们许家跑出去?”那人反问。
“肯定不是从我们许家跑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本官手下的人看错了?故意冤枉你的?!”对方一拍腿,吹胡子瞪眼睛说道。
许知意恨得咬牙切齿,面上还是什么都不能表露。
她深吸口气,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稚嫩的少年音色传出来,“敢问官爷,那朝廷重犯可是个女子?”
许邕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他一出声,众人回头,才看到他。
那官爷捋了捋八字胡,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少年,不屑的道,“哪里来的无知小儿?”
“回官爷。”许邕阔步上前,在他跟前毕恭毕敬的行礼,“我是许邕,是皇上亲自封的皇商。”
皇商虽然不是个官儿,可由于是在皇上跟前亲自过过眼的,在朝官员对皇商还算客气。
官爷闻言脸色变了变,别别扭扭的道,“哦,原是许家公子,你方才问本官,朝廷重犯可是个女子,难不成你在府上见过那个重犯?”
许知意看向许邕,她明明不记得自己同他说过陆心水的事情,难道他真的看到过?
“回官爷,小人见过那个重犯。”
官爷心中一喜,他看许邕年纪不大,就知道从他这里套话容易,便迫不及待的对着许知意道,“如今有人亲眼见过,还是你弟弟,许姑娘,没什么可狡辩的,许家窝藏重犯一事……”
“官爷!”许邕打断他,行礼道,“小人还没说完,小人的确见过那个重犯,但是不是在我们府上,小人是昨日晚上见到的,因为府上起了大火,小人将父亲带到府邸外时,看到个鬼鬼祟祟的女子从旁边那条街跑过来。所以,你们是误会我们许府了,我们许府是皇上忠实的臣子,不会做出不忠于皇上的事情的!”
本以为就此可以将许家人全部丢进大牢里,哪想被这么个小子摆了一道。
官爷狠狠的瞪着许邕,“你说她是从别处跑出去的,有什么证据?”
“那官爷说那人是从我们府上跑出去的,又有什么证据?”
“本官的人在你们府外抓到的!”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从我们府上跑出去的!”
“你!胡搅蛮缠!证据确凿,本官说是就是,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全部丢进大牢!”
许邕握着拳头,气的满脸通红,他第一时间跑到许知意跟前,拦住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
“不许碰我阿姐!”他个头不高,声音很足,张开双臂的样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老鹰。
士兵们哪里会畏惧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面上带着讥讽的笑,一只手就将他甩到了边上。
“邕哥儿!”
许邕被摔到地上,他顾不得疼痛,又迅速爬起来,风一般再次拦在许知意面前。
“不许碰我阿姐!”
士兵们有些恼怒,举起巴掌就要照着他抽,门外的轰鸣声,就是在这时猛然响起的。
为首的官爷惊的打了个哆嗦,他巴巴的回头看去,大门处空无一人,但却有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步伐有力而沉稳。
终于,有人出现了!
本还在椅子上坐着的官爷,腾的站起身,又迅速扑通跪下去,动作一气呵成。
许知意和许邕都看清了来人,不约而同莫名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没再有任何动作,就像是被谁无形中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司征尘走的从容而优雅,面上还带着热烈的笑。
他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等进到院子里,还颇有兴致的鼓起掌来。
“妙啊妙啊。”他来到那官员面前,居高临下的踹了他一脚,看他四脚朝天的狼狈样子,笑眯眯的说道,“方大人方才说的那番言论,实在是妙,只是刚才本王没有听清楚,你要把谁抓进大牢里来着?”
方大人与司征尘打过两次交道,每次都吓得他魂飞魄散,是以见到司征尘,他就无比恐惧。
他重新爬起来,舌头打结般支支吾吾的回答说,“下官……下官是奉太子之命行的事,还请……请王爷莫要为难下官。”
“啧。”司征尘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吓的他浑身如筛子一样抖,“本王何时说要为难你了?本王只是问,你要把谁抓大牢里?”
方大人欲哭无泪,一咬牙说道,“许家人!”
“哦。”司征尘遗憾的摇摇头,“那就可惜了。”
方大人没明白他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就见他缓缓抽出一把长剑。
剑光闪耀,他想都不想的大呼求饶。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下官是奉太子之命,人下官不抓了,这其中一定是有些什么误会,下官回去再核实一下!”
他飞快的爬起来,灰溜溜的拔腿就跑,带来的士兵见状,也不敢触怒司征尘,忙不迭跟上。
原本挤满了人的小院,顿时空旷下来。
最后一名士兵连滚带爬离开后,司征尘才将长剑重新插回剑鞘。
他眯着眸子看向许知意,许知意会意,领着许邕上前,行礼道,“今日谢过王爷。”
“不必,应当的。”司征尘朝她挑挑眉,“不送送本王?”
许知意拍拍许邕的肩膀,说道,“你去告知爹爹,让他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许邕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他尽管对司征尘没什么好感,但隐约察觉出司征尘对他们并无恶意。
许府门外停着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
“王爷……”
“有什么话上车说。”司征尘扫了她一眼,率先爬上去。
许知意坐在他对面,无意识的捏着手指,道,“阿芷不见了。”
“看样子,是在太子手上。”司征尘说道,“本王会去查。”
“那就谢谢王爷了。”许知意抿唇,斟酌片刻又道,“陆廷野何时回京?”
“你在问本王?”司征尘嗤笑了声,“滚下去。”
许知意知道他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变得阴森而狠戾,她不敢逗留,麻利的下了车。
马车飞一般的离开,许知意叹了口气,一无所获,颇有些失落的进了府邸。
躲在远处的许兮菀,恨得咬牙切齿。
她狠狠跺着脚骂道,“废物!他们怎么不把许知意抓走?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太子手下的人都是饭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