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娇娥放下茶盏,嫌弃的道:“他要是死了,还能有你什么事儿?我现在虽说被赶到了外院去,但许家夫人的名号还在,他死了正好借机回去,便不说别的,总能捞些银钱。”
薛依娴捂着嘴怪笑了两声,随后扭着腰身,慢条斯理的坐在她对面。
她卖弄风情的勾了耳鬓的碎发,口吻软下来:“我自然是不希望他死的,毕竟他死了的话,才能捞多少钱,许家那么大的家产,到时候可都是那位大姑娘和公子哥的,分到你手上时,估计都只剩下渣渣了,他不死,咱们的好日子才有保障。赵姐儿,我方才同你开玩笑呢,知道你疼我,这种好事都想着我。”
“哼!算你嘴甜会说话。”
赵娇娥娇嗔的说着,面上的表情却是冷的,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下,眼底偶尔浮起鄙夷的光。
她正了正脸色,又继续说道:“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咱们的约定白纸黑字上都写着,到时候得了家产,我七你三,别忘了,你的造化还都是我给你的机会。”
“行行行,您多出来几分,是我孝敬您的。”薛依娴客气的道,看起来还是十分高兴:“只是下一步咱们要做什么?眼下许逸申昏迷不醒,许府还由许知意掌管,我看那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思却很深沉,为人处世周到且世故,是个狠角色呢。”
“这丫头邪乎的很。”赵娇娥开了话题,又不愿意多讲,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她手上栽的跟头,就觉得无比晦气,故而只粗略的岔开话,说道:“她手段厉害的很,总之,不能与她为敌,她今天对你印象如何?”
“应当还不错。”薛依娴骄傲的道:“客客气气的,不算讨厌。”
赵娇娥顿了顿,说道:“那就还行,你要同她搞好关系,然后才能放松她的警惕,但又不能过于热情,那样恐怕会引起她的怀疑,不如……”
她亲昵的拉过薛依娴的手,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没多大会儿,发出几声窃笑。
月亮爬到正当空,深冬的夜色,没有夏季时分的清透。
云朵宛如墨染般,成簇成簇的堆积着,星星沉睡了般,藏在浓郁的云层后。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屋子里的炭盆,烧的噼里啪啦。
许知意浑身冒汗,热的在睡梦中把腿伸到了被子外面,谁知却触碰到另一条腿。
她当即惊醒。
因为陆廷野隔三差五就会突然出现,她睡得迷迷糊糊中还记挂着,未曾喊出声。
耳边有热气喷洒,男人低沉的笑声压过来:“怎么不叫?”
许知意热的脸颊滚烫,推开他,二人拉出些距离来。
“什么时候来的?”
“听说岳父大人摔的人事不省,特意来看看怎么回事。”
青果就在屏风外面的隔间睡着,陆廷野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连屋外落雪声都清晰可闻。
许知意言简意赅的回答:“马掌脱落。”
陆廷野扬了扬眉,若有所思的道:“马掌不是每天都会检查的吗?好端端的如何脱落?”
本来还困顿的许知意,愣了愣,旋即皱着眉,被点醒了般说道:“人为的?”
黑暗中男人嗤了声,大掌精准的托住她的下巴,捏了捏道:“查查比较好。”
“好。”
许知意见他这两日来的频繁,不免好奇起来:“近来没案子?”
“有。”陆廷野知道她想问什么,说道:“过不了两天又要外出查案,珍惜这几日光景吧。”
许知意发笑:“你不在京城中,我还自在呢,哪里用像现在这样,跟做贼似的。”
陆廷野的笑容淡了几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想告诉许知意,已经同陆钏海做了约定,等他此番从外地经商回来,就将此事宣告天下,等过了年,就筹备二人成亲一事。
他一刻都等不及,还是觉得晚上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姑娘入睡,是人生最大的美事。
因为不想让她失望,所以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他学会了忍耐。
他摸摸她的头,凑过去亲了口:“你说谁像做贼呢!”
“你啊!”她躲闪着他,作势要咬他,谁知男人直接将脸凑过来,被她咬的结结实实。
许知意唔了声,继续道:“你就是贼。”
“我偷你什么了?”陆廷野不依不挠,非要逗弄她。
许知意压低着笑声,微垂眉眼,羞涩的低声道:“偷我的心呗!”
“那可是个好东西,偷走了谁还还啊。”他洋洋得意,轻抚她单薄的后背,说道:“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的,不会让它受伤,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许知意把脸埋进他的身前,在某个瞬间,她以为会一直这么甜蜜下去。
许知意次日就叫青山去调查脱落的马掌一事,结果得知确实像是有人为的痕迹。
青山说道:“所以属下猜测,应当是有人故意为之。属下问过看管马匹的下人,对方一问三不知,什么都没说出来。”
“要么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知情不报。”许知意说道:“你直接问,肯定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青山担忧的问:“姑娘,眼下我们应当如何?”
“静观其变吧。”许知意说道:“漫无目的的行动,不如什么都不做,既然对方搞出来这么一件事,肯定会有后招,我们要比对方还能沉得住气,才能猜透对方的意图。”
她说话时头脑清醒,逻辑清晰,与夏天时候的疯癫姑娘完全不同。
青山心中暗暗惊讶,敬佩不已。
许知意又问起来:“爹爹醒了吗?”
青山微垂视线,说道:“暂时还没有,早上邕哥儿去看过了,对了,邕哥儿今天考试,等考完试,学堂就会放假。”
许知意算了算日子,惊讶道:“不知不觉竟然快要过年了吗?”
“还要一个多月呢。”青果笑着说道:“不过也快了,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个多月的光景,眨眼就过。说起来,这应当是姑娘近些年来,过得第一个春节呢。”
“是啊。”许知意耸了耸肩:“希望爹爹能够早早的醒过来,好好过个年。”
“会的。”青果双手合十祈求道:“姑娘人好,老天爷会听到你的祈祷的。”
大概正如青果所言,上天听到了许知意的心声,半下午的时候,许逸申醒了过来。
大夫第一时间给他检查,庆幸的发现,先前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许逸申虽然摔到了脑袋,但是没有类似于失忆啊、痴呆啊的现象,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夫松了口气,连声说道:“老天保佑,老爷平时多行善积德,都被老天看在眼里。”
他拍的自然是马屁,众人只听听,并未完全计较。
许逸申无大碍是喜事,谁也不会去关注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许知意在旁道:“爹爹此次,真是叫人担心坏了。”
许逸申听到她这么说,心中暖暖的,将她叫道跟前,感慨的说道:“我的娇娇长大了啊,我听管家说,在我发生意外之后,娇娇有条不紊的处理,同时还要兼顾着这么大的府邸,实在不易,我的娇娇果然没有让爹爹失望,爹爹很欣慰。”
“都是我应当做的。阿爹如果真的欣慰的话,就赶快养好身体。”许知意撒娇的说道:“娘亲早早的去了,你若是再出点事,我和邕哥儿可怎么办才好。”
“爹爹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怎么也得看着你和邕哥儿成家立业才好,不然到了九泉之下,可该如何向你们的娘亲交代。”
许知意的话,让许逸申此番特别有感触。
他看着到了嫁人年纪的许知意,少女模样姣好,身材窈窕,如今又在京城闯出了名堂,同朝为官的同僚们,看到他不再是嘲笑鄙夷,大多都是恭维讨好,他就知道,他的女儿有出息了,名声转好,也是时候该谈谈终生大事了。
时至今日,他的娇娇,可以选择的范围更广,可以挑选的公子哥也更优质了。
许逸申本来也不着急,觉得还能再把女儿留在身边两三年,可许兮菀的事情提醒了他。
女儿大了,留是留不住的。
与其等她们自己闹出来丑闻,不如早早的就给安排好归宿,省的横生枝节。
许逸申不是没听到些风言风语,许知意成了京城名媛们最喜欢谈论的话题,而关于她的终身大事,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许知意同鲁恪互生情愫,有说许知意同丞相之孙郑承渊日久生情,还有说许知意同陆廷野不清不白的。
鲁恪家世好,可许兮菀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敬而远之,故而丝毫不再考虑。
郑承渊才能高,然而目中无人,擅长唇枪舌剑,他怕许知意嫁过去吃亏受气,早早淘汰。
至于陆廷野,那是个什么狠角色,他坚信那样的人物,许知意是拿捏不住的。
他想给许知意找的,既要出身好,还要有才能,最重要的是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
这样许知意嫁过去,夫妻两个才能相敬如宾,感情也才能细水长流。
许逸申见她在跟前,想到什么也没有拦着,说道:“娇娇也大了,等过了年儿呢,爹爹就把你成亲一事提上日程,说什么明年都要把你给嫁出去。”
许知意哪想他冷不丁的提到这个,当即震惊又无语,委婉的表示说道:“娇娇还想在爹爹身边多待两年,爹爹这么快就要把我赶走了吗?”
“什么叫赶走?”许逸申轻咳了声,脸上的笑容是慈爱的,说道:“再多待两年,你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街坊邻居都会责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此事阿爹心意已决,你呢,就安安心心的当你的新娘子吧,爹爹一定给你挑个最适合你的。”
许知意看他兴致勃勃,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扫兴,况且此刻发生争执毫无意义。
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急于一时半刻,总能再慢慢想法子。
她甜甜的笑了笑,说道:“那就有劳爹爹为我操心了,所以在年前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爹爹一定要好好静养,病体痊愈了再来操劳我的事情。”
许邕心里还在想她与陆廷野的事情,注意到她的眼神,连忙附和说道:“姐姐说的没错,爹爹你要保重好自己。”
许逸申点点头,身体是疼痛的,心中却是暖的。
就在这时,管家从外面走来。
许知意挑了挑眉,见他似有事要说,道:“直说吧,都不是外人。”
“是这样的。昨天那位薛娘子,又在门外求见。”管家道。
许知意立刻想到是哪位:“她又来了,不是崴到脚了吗?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管家哭丧着脸:“这谁知道呢,她说求见姑娘,小人这不就来通报了么。”
许知意的朋友,许逸申都有所了解,偶然听到陌生的名字,不禁好奇的问起来:“薛娘子是哪位?”
许知意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认识的朋友都是些黄花大闺女,他不由得生疑。
“是昨日将爹爹救起来的恩人。”许知意解释说:“名叫薛依娴。”
许逸申略感到激动:“既然是恩人,自然应当请进来,好生感谢一番的。”
“昨日我待爹爹谢过,不过赶巧她今天又过来,父亲想见见,那就请她进来吧。”
许知意吩咐完,管家便匆匆离去,不多时,去而复返。
管家虽上了年纪,但精气神十足,阔步走在积雪地里,跟在其后的那位娘子,一瘸一拐,看起来便觉得十分吃力。
许知意见他们进了小院,立刻差遣青果去搀扶。
薛依娴今日穿的是素雅的月白色冬裙,上面穿着的是墨蓝色的衣袄。
她模样生的娴静,这身衣服的衬托下,那种气质越发迷人。
许知意远远的看着她,忽而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唇角。
“薛娘子。”她招呼她道:“脚还没好,怎么又出来走动?”
薛依娴羞涩的笑了笑,说道:“不碍事,昨天我用了跌打损伤的药,已经好很多了,说起来这药还是京郊外一位老郎中的秘方呢,我用着不错,便想到了许大人,拿给他用用看看如何。”
许知意立刻表示感激不已:“难为你有这份心,竟然还惦记着我爹爹。”
“对了,许大人醒来了吗?”薛依娴关切的问。
许知意笑笑:“借您昨日吉言,今日还真就醒了,他听说是你救了他,非要当面感谢你,你跟我过来见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