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邕是来给许知意送手炉的,阿婆下葬后,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才发现她落下东西。
他的腿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不需要再借助拐杖,只是要比正常时走的慢些。
等来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晚了两刻钟。
楚梨不在院中,被大舅娘和二舅叫到前院去,好像是要商量楚家生意的正事儿。
他们没人喊他去,他也不乐意上赶着自讨没趣。
许邕清楚,多年来能够留在楚府,都是因为阿婆的原因。
如今阿婆离世,他的生父及家人都在,他是要回到许家去的。
所以不让他参与楚家的事情,情有可原,他并不心生怨愤。
他挪着两腿,缓缓来到许知意的小屋外,却意外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许邕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所以屏住呼吸,竟没有离去。
黄昏时分的小院儿很安静,除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再无其他。
那二人就在一墙之隔,尽管压低了声音,可他还是听得真切。
他认出了低沉的声音是属于谁的,就在阿婆开吊的那天,这个人还亲自来过。
是陆廷野。
许邕对他印象很深,毕竟他在京城本就声名在外,加上那张脸,谁都不会忘记。
在此之前,他与他有过交集,虽然并不是特别愉悦,也曾经通过陆心水说漏嘴后等诸多蛛丝马迹,隐隐有过猜测,但是亲耳听到,亲自验证,给他带来的震撼,更具有冲击力。
他发现自己错了,好像错的离谱。
如果陆廷野只是玩玩而已,大可不必做到这般地步。
他会在赶回京城的第一时间来见她,衣服上还沾染着疾驰带来的尘土。
还会从外地出差回来给她带些新鲜玩意,不为别的只为哄她开心,这份心意难得。
他愿意耐心的听她讲一些在他这个亲弟弟听来,都觉得无聊没营养的废话,还听得津津有味,认真的回复她,会说些话安慰她刚刚失去亲人的痛苦,还会在她做出决定前给予适当的建议。
太多的事情,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个在传闻中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然也会温声细语的说情话。
那个在外人看来冰冷无情,残酷狠戾的男人,竟然也和普通男子一样,低声撒娇。
许知意的声音里充满着对他的依赖,而他每说一句话,都带着浓浓的宠溺。
许邕一开始是愤怒的,听着听着,心情变得平和。
他就靠在窗边,听他们絮絮叨叨,注意到嘴角忍不住上扬的时候,他才惊醒过来。
许邕看着寂寂的院子,又低头看看手炉,悄然的离开。
房里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有人来过又离开,陆廷野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说要走。
他刚从外面回来,朝堂里面还有事情要处理,如今不比之前的时候,公务压身,实在太想她,才忙里偷闲的过来,但真不能久留。
他在她唇上使劲儿亲了口,恋恋不舍的往外走。
身后的视线黏在他身上,令他的脚步也像是生了根。
许知意巴巴的瞧着,让陆廷野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停下来,无奈转身。
两个人远远看着彼此,他朝她张开手臂,说道:“抱吗?”
许知意小跑着过去,被他抱了起来。
他微微喘着气,低头亲了下,说:“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不走了。”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许知意瘪嘴:“我就是好久没见到你。”
“这么粘人的吗?”陆廷野坏坏的笑:“你要是早这么撒娇,我肯定很快就被攻破防线。”
他对她向来没有抵抗力。
陆廷野又抱了会儿。
他是真不想走,但太子正用他,他还想借机往上爬。
只有爬的高些,才能把她保护的更好。
小女人身上自带香味儿,有点点甜,在他鼻尖萦绕。
他心思四起,腿沉的像是灌了铅,就在他挣扎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这下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许知意立刻跳开,把他往外推。
刚刚还抱在一起情浓意浓的两人,此刻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陆廷野怔然,面前的小女人脸上早就没有了娇羞,她示意他先藏起来,见他似乎没懂,推着他藏到了柜子里。
得。
更像是偷情的。
陆廷野看着紧闭的柜门,闻着柜子里散发的木香味,就觉得离谱。
他漫不经心的听着,来人不是别的,是小东,说是前院出事了,许邕也赶了过去,还挺生气的,好像是令氏与二舅舅一家发生了分歧冲突,现在闹得不可开交,许邕险些大打出手。
他寻思着府上如今能够管住许邕的,确实没谁,就司马当成活马医的来找她。
许知意的声音没有和他在一起时的柔情,冷静的道:“带我去看看。”
她临走前,看了眼房间里的柜子,大概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双眼睛在看她。
还未踏进前院,就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冷沉气氛,下人们噤若寒蝉,一个个垂眉顺眼。
许知意看到了管家和海叔,他们二人脸色严肃,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许邕涨红了脸的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时,恶狠狠的剜过来。
在看见来人是她时,表情有分无措,但明显没有那么犀利。
许知意朝他点了点头,少年微微张唇,然后低头看腿。
在许邕旁边坐着的是楚梨,脸上泪痕未干,显然是刚哭过。
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
令氏紧挨着她,心口剧烈的起伏着,拳头还握着,许知意猜测是刚吵过一架,在她对面立着的二舅楚举,和她的状态差不多,也是拧着眉,大概正在气头上,就算见到许知意过来,还是忍不住念叨了句:“大嫂,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令氏被他这么不要脸的话给气的当场笑出来,她一直都是温婉贤惠识大体的形象,骤然这么失控,声音比寻常都要高一些,说道:“二叔真正打的是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早就想分家,现在娘亲刚去世,就迫不及待了!恰好赶上大爷去世,你就厚颜无耻说出帮我掌管生意之类的话!你对大爷手上产业的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