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不能空手拜访,故而买了些点心,又带上些时令瓜果,才大兜小兜的往楚府走。
她与楚梨年纪相仿,二人本就互有好感,三言两语之后,话题便打开了。
许知意问起怎么是她来买药的,楚梨才呀了声道:“本来都是邕哥儿的,他接了这档子的活儿,但是他前两天摔住了腿,最近都给家里养着呢!你看我最近忙的,竟然忘记把这事儿告知与你了!”
“怎么会摔住腿?”
楚梨蓦地抿了抿唇。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家这本之所以难念,全是因为二叔家。
二叔为人就高傲,娶了二婶儿姜氏后,姜氏是个霸道的,两口子强势的厉害。
她娘亲令氏爱清净不爱与人争,凡事都教她忍让,他们一大家子对二叔家都妥协着。
如此一来,二叔一家变本加厉,就连两个孩子都学到了精髓,从小就在府上横着走。
堂妹楚烟和堂弟楚玉榧平时就是小霸王,对她还有所收敛,对许邕那是隔三差五的找事,反正总要欺负他的,不是往他屋子里偷偷塞死老鼠,就是把他的衣服都剪破,让他不得已缝缝补补穿补丁,更过分的,前两年半夜在他门外放火,还好发现的早,不然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
阿爹作为楚府的当家人,那次狠狠的责罚了楚烟与楚玉榧,连二叔都难逃训斥。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个小家伙有所约束,可是好景不长,近来又频频作恶。
许邕摔住腿,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将他从台阶上推下去。
人家在前面走的好好的,楚玉榧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
看着许邕在台阶上滚得满脸是血,始作俑者的他们乐的捧腹大笑。
许知意未曾亲眼所见,只是听说就觉得火气上涌,喉头有什么东西,压的她难受。
她哑着声音问:“后来呢?”
楚梨肩膀抖了抖,极力把那份愤怒压下,才尽力用平缓的语气开口说道:“后来,二婶儿说他们就是开玩笑的,哪里想到邕哥儿这么不经推,竟然摔了下去,还摔断了腿!”
“最后怎么解决的。”许知意淡淡的问,心中其实猜到了。
楚梨声音低了几分,叹着气道:“二婶儿拿了给邕哥儿看腿的费用,训斥了楚烟二人。”
“装模作样的训斥谁不会?”许知意哼声:“他们不会长记性的。”
“邕哥儿这几天情绪都不大好,连书都不看了,整日就是睡觉,我同他说话,他都不爱搭理的。你若是去了……”楚梨想到二人的关系,尴尬的道:“算了,你去看看他就好,他那脾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怪的很,他若是不给你好脸色,你当阿姐的,就念着他还小不懂事吧。”
许知意摆摆手:“他不给我好脸色,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你们姐弟俩,”楚梨话说了一半,跺了跺脚:“若不是姑姑去的早,你们何至于到这般地步?”
“过去的事儿就别说了。怪没劲的。”许知意挽住她的手:“人要往前看。”
楚府的管家还是上次那个,见着许知意后,笑盈盈的喊姑娘。
许知意也笑了笑,将大兜小兜的东西交给他,之后随楚梨去看阿婆。
恰好撞上阿婆醒着。
她一看到她,忙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道:“是娇娇吗?”
许知意心里发酸眼睛也酸,看着苍老憔悴的阿婆,泪水就在眼眶打转。
她忙走过去,一把握住她伸来的手,点点头:“阿婆,是我,好久没来看你了。知道您想我,今天就来看看。”
“啊……”阿婆说话要用力喘气,她笑起来都是呼哧呼哧带着风的,说道:“是想娇娇啊,日日都盼着娇娇来……可是你都没来。”
老人哭丧着脸,本就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更是沟壑纵横,看起来像只干瘪的苦瓜。
许知意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说道:“娇娇错了,娇娇以后天天都来陪你好不好?”
“好……”阿婆满意的看着她,眼神是混浊的,目光是散漫的,但笑容是真实的。
许知意强忍着澎湃的内心,呼吸间都是疼的。
阿婆的情况不大好,出气比进气多,说话时都略显痛苦,生命正在悄无声息流逝。
衰败与落幕,总让人感到遗憾,感到失落。
许知意不想让自己影响到阿婆,强颜欢笑,她将带来的点心,喂了阿婆一些。
她并没有吃多少,楚梨哽咽的说,这些日子吃的越来越少了。
许知意抿唇,没说什么,见她面露疲态,说要唱歌哄着她睡会儿。
“娇娇要回去吗?”阿婆不安的道:“阿宁呢?阿宁怎么没来?”
阿宁指的是她去世的娘亲。
楚梨捂着嘴细细呜咽:“阿婆最近时不时开始胡言乱语,总说自己看到了阿公,有时候还有姑姑,她昨天跟我说,姑姑说自己在一个非常安宁的地方,要她过去一块儿享福……”
许知意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回答:“阿娘没来,阿娘有事,娇娇不会走,阿婆醒来之后,还会看到我。你乖乖睡觉,好吗?”
她睡眠曲才唱到一半儿,床上的人就没了动静。
楚梨动作轻缓的帮她盖好被子,两个人对视一眼,先后走出房间。
“大夫怎么说?”许知意沉吟片刻,开门见山的问:“这药估计也吃不了多久了吧?大夫说还能有多少日子?”
楚梨的伤心再也绷不住,捂着脸一抽一抽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不到半年了。怕是今年的新春都过不去。”
许知意又问:“舅舅们都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生老病死谁都无法做什么,我就是觉得伤心,阿爹让我好好陪陪阿婆,也交代大夫尽力去治,哪怕有一丁点希望都不能放弃。”楚梨取出帕子擦了擦脸,道:“再过两个月就是阿婆的寿辰,阿爹说到时候好好给阿婆办办,沾沾喜气,说不定就能活的更久些。”
“会的。”许知意郑重其事的开口:“一定会的。我大舅呢?”
“阿爹出去跑生意了,前几天刚走,二舅也没在家,他们两个总是在外面跑的多。”
“行。”许知意到现在都没见过两个舅舅,见楚梨这么说,只好再找机会,她日后勤来着点楚府,总有机会见到,她说:“我想去看看邕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