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恪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停留辗转,她们二人的一唱一和,令以前许多事情都变得有迹可循。
他看向许知意,少女白皙的脸蛋上,有尴尬有无奈,还有自作聪明的狡黠。
初秋的阳光并不强烈,带着几分女人的温柔,轻轻落在她的面庞,那双墨黑的眼睛里便盛满了破碎的光影,风吹动她的头发,几绺细软的发丝随风飞扬,让她生出几分柔弱美感。
鲁恪失笑着垂眸,或许有些事情,应当早点说清楚的好。
他对许兮菀点点头:“好。”
许兮菀的脸上缀满了红晕,她仰着头看他的时候,里面全是一个少女对男子的爱慕。
好不容易给他们创造的二人世界,许知意当然不会不识趣的前去捣乱。
她借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二人并没出声留她,反而催促着她离开。
许知意拔腿就跑,不愿意多停片刻。
集市上的热闹一如往常,日月常新,这座古老的城池却年复一年。
小摊小贩们照样和之前见过的差不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京城最近的热闹。
许知意并不着急往府上赶,脚下便慢下来。
她沿着东西大街朝点心铺而去。
经过最繁华的地方,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些家长里短。
“刘阿婶家的那个女儿昨个儿出嫁了,你们晓得伐?哎哟,那排场真叫人眼红!”
“有什么可眼红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去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当妾!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吗?刘阿婶也索性没脸了,为了那么点银子,狠心将自己的闺女卖去冲喜,可真是丧尽天良!”
“刘阿婶也是没得办法了嘛,她夫君早早的去了,剩下她领着六个孩子,不要吃不要喝的呀?那丫头下面都是男娃,六十岁老头怎么了?只要有钱,舍得给丫头,刘阿婶一家人就都能活下来!你现在在这里说人家不要脸,那倒不见你平常出手相助啊!装什么装!”
“你说谁呢你!刘阿婶是你娘还是你亲戚,老娘说她不要脸,你上赶着替她开脱什么?哈!我干嘛要对她出手相助!她的不幸是我造成的吗?她夫君死了是我害的?我呸!老娘就说!刘阿婶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卖!老娘就说!老娘就要说!”
几个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周边原本听热闹的,这会儿都凑上去劝架。
许知意嘴角微抽,离她们远了些,看她们的架势,像是随时要打起来。
好在她走出大老远,骂架的几个人还都是嘴上功夫。
她松了口气,却在经过几家店铺时,听到熟悉的名字,她下意识去留意内容。
“那位公子野可真是厉害!听说马上又要升官了!”
“是嘛!”尖细的嗓子阴阳怪气的道:“人家有阿爹和家世帮扶,有什么奇怪的?”
“你这就不客观了,公子野有没有本事,大家都有眼睛,您可别给这儿阴阳怪气的不当人了。再者,你这酸的也不是地儿,人家有家世不用,难道留着让你用吗?你倒是想蹭上陆家的光!”
“陆家有什么稀罕的?给我蹭我还觉得恶心呢!”那细嗓子硬气的道。
“呸!你是个什么品种的猪这么自信?就你这样还想蹭陆家的光?您原地做梦都比这现实!我照着您脸上来泡尿您可快醒醒吧!你也就敢在这私底下说两嘴,怎么不见你去陆少卿面前说?”说话的人重重的嗤了声,侮辱性极强的道:“我看您压根就不敢!”
“呵呵,我是不敢当面说,但我也要比背地里还要捧公子野臭脚的你们强!你们真是跪的时间久了,站都站不起来!这么喜欢当奴才,回头给你们送个匾上面写上一等奴才!”
“说大话倒是挺会说,可惜有些人只有嘴,没有脑子。我看你穷酸的都觉可怜,恐怕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半个匾贵,就这您还给这儿摆什么阔啊?赶紧回家躺棺材里面等死吧!”
许知意战战兢兢的走过这段路,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京城老百姓们都这么会骂人?这一个个的喷子各有所长啊!
最最值得惊讶的是,为何谈论别人的事情,他们都能真情实感的喷起来?
她觉得好笑又可爱,还真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忆起刚才听到的消息,忍不住想,陆廷野又要升官了?
从少尹到少卿,才短短三个月,确实挺厉害。
少卿是四品大官了,比六品的许逸申还要高,只不过官位越是往上,晋升就越难。
就拿陆钏海来说,他是正一品,然而挂了个空名,真正的权力也就正二品那般。
这么多年了,始终就停在正二品的官位上,动都不带动的,仿佛在那安家了。
“嗨!”
她正走神之际,肩膀上被人轻拍了下,吓得她思绪回笼,转头去看,对上张笑意盈盈的脸。
许知意惊喜的扬扬眉,道:“阿梨姐姐!”
楚梨双手背在身后,朝她点点头,随后将手伸出来,掌心有颗红纸包着的糖块儿。
“给你吃的!”她说:“刚才我就瞧见了你,你在想什么?走路都不专心!”
“在想买点什么零嘴回去。”许知意答:“你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她笑着道:“哈哈!其实是来给阿婆买药的。”
许知意上次被绑走之后,就鲜少出门,后来庙会走了一遭,回来仍闭门不出。
这么算来,距离上次去楚府,已经过去近一个月。
她感到愧疚,脸微微发热:“我有些日子没去看阿婆了。”
“是啊!你还记得啊!阿婆总是隔三差五的念叨你。你竟是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了也不见人再去!”楚梨说着,眉宇间染上几分哀愁:“你以后有空常到府上来吧!姑姑还在世的时候,阿婆就放心不下她,现在她去世多年,阿婆又开始放心不下你和邕哥儿,前两天她半夜被梦魇着了,醒来后就哭,说你命苦,说你可怜,还把邕哥儿叫醒,絮絮叨叨了大半宿。”
许知意总觉得楚梨说话时声音哽咽,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她与她并肩走了一段路后,说道:“正好时间还早,我今天就随你去看看阿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