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野被关禁闭那几天,别说收到信了,就是个蚊子,都没飞进去过。
他老实交代,未曾收到,许知意心想着,很可能是被人给截了,只好决定,将自己写在信上的意思,当面再同他说一遍。
她有点紧张。
信上说是一回事,当面说是另一回事。
男人气场很大,单单是在她身边,就让她觉得很有压迫感。
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听话,很有可能会惹他生气,他若是生气了,她不可能不怕。
许知意的呼吸,都变得慢慢的。
她不说话,陆廷野也不催,两个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房间处于混沌的黑暗中,兴许是适应的久了,隐约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屋外檐下挂着几个灯笼,光线幽暗,聊胜于无。
许知意转过头,尽管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能感觉到那双乌黑的存在感极强的眼睛。
她微微莞尔,袖中的手虚虚的握成拳头,说道:“我们二人的事,便作罢吧。家世差距太大,其中困难重重,至于结果更是尚不可知。董家与陆家门当户对,婚约一旦订立,又怎么会轻易解除?公子既与董家千金订立婚约,不如便收敛心神,一心待她。董家千金,我有幸见过,模样姣好,知书达理,与公子是天作良配,相信你们二人成亲后,定然能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许知意不疾不徐的说完,房间里更静了,宛如一潭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陆廷野忽然嗤笑出声,人跟着靠的更近,几乎贴在了她的面前。
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肌肤上,盛夏时分的夜晚,风是微凉的,莫名让她起了层鸡皮疙瘩。
许知意微微偏过头去,被他精准的扣住下巴,扭了回来。
他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知意知道这时候不能退缩,抿了抿唇,道:“说我与公子之事,作罢,其实之前我说的不过是玩笑话,没想到公子当真了,我便想着,若是能够利用你,有机会攀上陆家的高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事成便能尽享荣华富贵,一辈子无忧无虑。谁知道陆大人火眼金睛,看穿了我的心思,既如此,我当然不敢再把主意打到公子身上。”
尽管陆廷野没有说话,但许知意明显感觉到,他隐隐约约动怒了。
她心脏跳得飞快,被逼的垂下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说:“况且,现在你与董家姑娘定了亲,我若是再想些歪主意,只怕陆家和董家都不会放过我。我可不敢。所以,公子,你就放过我吧。别再说什么,喜欢我的话了,您那喜欢,什么都给不了我,只会给我徒增烦恼罢了。您连个正妻之位,都左右不了,所以便别再来逗弄我了。”
陆廷野捏着她下巴的手,用力收紧,疼的她眼泪都忍不住往外淌。
许知意忍着痛再加一把火道:“我知晓,公子一开始看上的便是我这副模样和身子,若是喜欢,今日您占了便是,日后咱们也彻底一刀两断。”
陆廷野终于忍不住,冷声低低的骂道:“你把我当什么人?又把你自己当什么人?本公子竟不知道你是出来卖的?睡别人一次少说要碎银几两,许大小姐这般便宜,竟白送给我?”
同样一张嘴,可以深情款款的喊她娇娇,叫她意乱情迷,也可以字字诛心的羞辱她,令她无地自容。
许知意狠狠的咬牙,猛地抬头,黑暗中与他对视,男人坐着也比她要高,居高临下看过来。
虽不能看清他的神色,但能感知他压抑的火气。
突然,毫无征兆间,陆廷野起身往外走,许知意没挽留,看着他打开门,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原本挺直的腰背,顿时松懈下来,
他应该是被伤到了吧?
此番之后,应该不会再来理会她了吧?
他都说了那般重的话,恐怕心中对她只剩厌恶。
许知意自嘲的笑笑,这样更好,断的更彻底,更叫人不会存念想。
她坐了半晌,才走去把房门关上,凑巧看到外头高悬的明月,叹了口气。
这一宿都睡得不踏实。
次日是十五,许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许逸申说起陆家三日后就要办喜宴,他已经收到了请帖,到时候将带他们姐妹二人过去。
他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
陆家办喜宴,当日去的都是些贵客,少不了些年岁相当的公子哥,若是就此瞧上了眼,不失是件美事。
许兮菀闻言高兴不已,连声道谢,许知意跟着道谢,面子工程不得不做。
许逸申笑着捋胡须,一反常态的道:“今天你们姐妹,便上街看看,置办些新衣裳,到时候穿。”
他始终秉承着钱该花的时候,就要舍得的原则,往自个女儿身上舍得投资,将来才能有好的收获。
许兮菀好久都没穿新衣服了,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
倒是许知意注意到,许逸申频频朝她看来,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她心中暗笑,面上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阿爹的寿辰似乎快要到了,女儿昨个特意问过管家,说是以前的寿辰宴都是夫人操办的,今年夫人不在,我倒是想要揽起来这门差事,好为阿爹尽尽心意,只不过,因为女儿没什么经验,不知从何下手,所以想着,不如请夫人回来教教我。”
饭桌上的另外两人,皆震惊的看着她,实在是想不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番话。
许兮菀狐疑不定,但见许知意神情真挚,想着能让她娘亲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便说道:“那是!爹爹的寿辰宴,历来都是阿娘操办的!你想让阿娘教你,可真是找对了人!”
许逸申早就有此心,怕寒了许知意的心,才一直压着没提。
他思索着说道:“娇娇能有这份心,爹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请她回来,她先前对你做出那种事,实在是过分!”
许知意岂能不知他在做戏,忙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夫人想必并非是诚心害我,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而已,爹爹罚她到别院闭门思过,想来夫人也想的很清楚了。”
许兮菀跟着求情说:“是的!爹爹!阿娘就是糊涂了!她知道错了!”
许知意瞥了眼许兮菀,继续说道:“我有心为爹爹操办寿辰,夫人又是最好的老师,不如就请她回来,一来呢可以将功补过,二来借此机会让我与夫人多多接触,说不定就消了隔阂,日后便能家宅和睦。”
许逸申被哄住,爽快的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