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偷袭失手,就在这时横来一记冷箭,直击迟漾月。姜黎双目一紧消失在原地,忽现于一丈外正好抱住避过箭的迟漾月。迟漾月大骇:“呃……”
银剑穿丹田,墨姿收剑。汪一声,小花从旁扑来,一口咬向已经气若悬丝的迟漾月脖颈,血飞射而出。
“咳咳……”
墨姿重咳,血自口中涌出。抬眼望向墙头,见是三皇子,扯起唇角挤出一丝笑。
“妹妹……”
“我……我没事,”墨姿压下翻涌的气血,抬手抹唇:“多谢三哥襄助。”
岳暝骁紧握手中弓,看着这个妹妹,他不知该说什么,明明心里被各种话塞得满满的,最后却只能吐出一句:“绥玉之行一切小心,三哥望你好好的。”
墨姿将剑插回腰封:“我会珍重,迟贵妃怎么样了?”
提及这个,岳暝骁两腮不禁鼓动了下,嗤笑一声道:“我在祥安宫找到了定神丸,给她服下了。不过太医说身上的病好了,但心里有鬼,这病就不能根治。”
斗兽场之变,让他看明白了一点,迟漾月一开始想的就是让太后死,留着迟母妃克制他。好算计啊!垂目望向被小花撕下头颅的迟漾月,眼神幽幽。
人算不如天算,她有预见自己会死在大岳皇宫吗?
……………………
墨姿回凤禧宫洗漱之后,穿上了大红嫁衣,盘坐在床榻上。今日墨柒也进宫了:“我收到消息,迟夷已下令圈围鬼谷。”
“鬼谷有异变?”皇后端了参汤走进殿中。
墨柒摇首:“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老三说如果鬼谷有异动,迟夷必定急切。那接下来和亲队伍去往绥玉的路线势必要改动,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去绥玉王庭,而是直接奔赴梦兰别院或是西江岸。”
就着娘亲的手喝了几口参汤,墨姿蹙眉:“那就静观其变,反正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你跟迟漾月交过手了,什么感觉?”墨柒在估量迟夷的战力。
墨姿敛目:“她的灵力只能撑两刻,厉害是厉害,但还不达仙的境界,应该是刚摸到边。”
巳时,皇帝封妃圣旨照常下达栖霞宫。栖霞宫领了圣旨,但却并不尊凤禧宫。皇后今日送女和亲,也不想见绥玉国人。
宫里宫外,气氛低沉。午时一到,太仪殿撞钟。皇后红肿着双目,捧龙凤合和盖头至床榻边。皇帝伸手轻抚女儿的发顶,紧抿双唇。
墨姿抬眸,清澈的秋水眸中溢出笑意:“爹、娘,墨姿会回来,你们不要担心。”
皇帝强压着胸腔内翻腾的酸涩,大睁着湿润的双目,不敢眨眼:“我今年四十,惟愿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儿一面。”墨氏来历,他略知。但那毕竟虚无缥缈,谁能肯定到了绥玉,小七就能寻到路?
但让小七就这么等死,他又万分不愿。
听天由命吧!
再看女儿一眼,取了盖头为她盖上。
大红落下,遮住了视线,墨姿蓦然眉头一紧,脑中突现一人影像,卷发凤目……
“噗……”
血喷射在大红盖头上,染红了金凤尾羽。
皇后失声:“墨姿,”上前一把抱住女儿。在此一刻,她是真的怨老天,为什么……为什么给了她活命,却叫她承受这么多的苦痛?
皇帝闭目侧过身,泪终是流下:“老师,小七就交给您了。”
一时失神,竟让被强压下的气血得了机。墨姿宽慰娘亲:“吓到您了,今晨与迟漾月相斗,我放弃压制盛阴,气血翻涌在所难免。等我上了撵车调息半日,就无大碍了。”
那人是谁?金冠束发,凤眸若冷潭,清澈却深邃不见底。眉宇无情,通身矜贵不染尘埃,淡然悠远得似九天上的白云,只可予人瞻仰。
…………………………
“钟尧日,本帝望你还是交出清辰剑,”一身披孔雀魔翎大氅的青年男子,墨瞳无光,鹰钩鼻下唇紫如桑果,左手五指微动,周遭魔气顿时凝成生机活跃的魔元灵。
见此,立于千丈外的钟晓凤目一凛,手中天刑剑明光更盛:“将兮,想要清辰剑就自己来拿。”
话音未落,一只魔灵巨掌当头落下。钟晓闪身凌空一剑,明色剑气如雷闪一般破空而去。
不等剑气斩巨掌,青年已到钟晓近前。瞬间剑气横飞、魔元涌动,如雷炸响顿起。空间时有扭曲,只这方充满泯灭煞气的昏暗天地依旧巍然不动。
轰……
又是一声惊天响,混乱中一根明色丝线拴上一缕细比发丝的清透魔元,冲回钟晓背脊。青年大怒:“放开它。”
钟晓得手不欲再纠缠,横扫一剑,如虹剑气逼退青年。
二者各据一方。
“钟尧日,你太过自大了,那是本帝耗费两百万年才修炼出的一缕魔神本源。量你天刑古神血脉强悍,也撑不了几时。”青年嘴上这么说,但直觉自己是中计了。
“不用你提醒,本座已经感受到它的霸道与灵动了,”钟晓神念一动,收天刑剑进丹田:“你这么担心本座,是不想本座死,还是这缕魔神本源另有所用?”
青年闻言,墨瞳有了神采:“你……”
钟晓浅笑,似丝毫不为自己的生死忧心:“神魔之眼伏魔九宙祭台中心的那株净魂九息树结成花苞了,”见青年身后魔元灵暴动,脸上的笑意多了一丝明快,“将兮,你是想要学真魔神朿畵吗?”
“钟—尧—日,”到此,青年已知他是上当了:“净化母树都奈何不得魔神本源,本帝看你能撑到几时?”
谁说他要硬撑?钟晓敛目,当年尘微将净魂九息树种在伏魔九宙祭台中心,替代圣萦神君遗骸。他从虚无境带回那位的骨灰,埋于金色梧桐下,静坐悟道十万年,唤醒她的一丝灵觉,让她得承尘微封神的天赐入轮回,也许就是为了今朝。
冥冥之中,因果自成。
“将兮,看看这方天地。”
将兮紧盯钟尧日,丝毫不掩愤怒之情。这里是神魔战场,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重现一次,是他魔族历经万难闯过神魔之眼唯一可达且不受天地规则压制的地方。而战场消失,他们又将被打回暗无天日的虚无境。
这就是魔族誓要覆灭伏魔九宙祭台的原因。
“再想想本座是什么身份,”钟晓唤出藏于神府的清辰剑。这里将兮出不去,但他可以,即便距离神魔战场消失还有十余年。
再见渡厄神尼那把清透如水薄比蝉翼的清辰剑,将兮立时就知钟尧日要干什么,瞬闪而去:“你敢……”
外放脊椎内魔神本源的邪恶气息,钟晓右手两指一捻,一枚金色梧桐叶凝成,掷出后瞬间放大成一扇门。钟晓化作一缕明光投入门中,清辰剑紧追在后。
将兮穿门而过,可惜四周境况未变,仍处神魔战场。
“钟…尧…日……”
第15章 彼岸花
哒哒……哒哒……
长长的和亲队伍出了大岳西南第一关——寒临霞关,城墙上数百兵士朝天吹起了号角,不是为战而是在送别大岳和亲公主。孤雁远飞,悲壮中充满了寂寥。
被护在和亲队伍中间的车辇里,墨姿收功,撩起车窗帘,伸出头回望寒临霞关,神色平静,只水眸中多了些许湿意。
“啊呜,”趴在一边的小花似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心境,用头轻蹭她的腿。
直至再也看不见寒临霞关,墨姿才缩回到车辇中,左手轻轻抚摸小花鼓起的肚皮。
“咯咯嘎……”
听到磨牙声,墨姿皱眉低头去看。小花前爪挠着嘴,口水滴落在其身下的垫子上。这是牙又痒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二十天前小花不再呕吐,胃口就大增。十姨婆说它要生狗崽子了,但随着腹中狗崽子的长大,小花也跟着再次发育。短短时日,不但身体高壮似牛犊,就连牙都长长了。
最不寻常的是,一般狗怀崽子两个月就该生了。可今儿都八月二十五了,距离小黑死去已两个月二十天,可小花是一点要生的迹象都没有。
手贴在小花腹上,墨姿闭目,细细感知腹内小狗崽的胎息。很强劲,应该是无事。睁开眼睛,目光定在小花脖上的古银玉香球。直觉告诉她,小花的变化不单单是因为小黑。
古银玉香球里的那颗珠子近来吸收的鬼气不见少,但种子却没什么变化。手指轻耙小花变硬的毛,墨姿在想那些鬼气去哪了?
离了寒临霞关十里地,领头的绥玉使团突然打马加速。负责和亲队伍的墨柒并未多问,与墨彡对视一眼,令车辇跟上。
进入绥玉地界不久,和亲队伍便被绥玉一队头戴铁面的骑兵接管,使团退去。临别时,绥玉二王子迟芈来请见。
墨姿没有拒绝,下了车辇,走向百丈外的两山夹口处。迟芈跟上,待其驻足,抬手握拳置于胸口:“康乐公主,芈冒昧请见,只为相告一事。”
康乐,是父皇赐下的封号。墨姿弯唇,眉眼间多了一丝柔和:“何事?”
“央月帝姬长于梦兰别院,”迟芈抬眼看向前方身子单薄的大岳公主:“我们出卞启城已有一月,但央月帝姬还未归。”
“她现是我父皇的月妃,二王子还请慎言。”墨姿轻眨眼,看来还真被她猜中了,迟漾月同意进父皇后宫,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迟芈一愣,后蓦然笑之。是啊,迟漾月那妖女在绥玉签下和亲文书时,便已是大岳康泽皇帝的后妃。虽他心知大岳皇宫困不住妖女,但妖女不归,也合情合理。至于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接管和亲队伍的铁骑兵是我祖父养的亲兵。”
墨姿料到了:“迟夷。”
听她语气肯定又这般波澜不惊,迟芈惊愕,回首看了一眼并肩站于车辇旁的墨柒、墨彡,垂目讥笑。大岳墨氏果然名不虚传。局中局,局中人。有人自以为是下棋人,殊不知其在执子时已成棋中子。
他上前一步,放低声音说道:“康乐公主,迟夷有一墨珠藏于脐眼。”
墨珠?墨姿眼神一动:“你又是为何?”转身面对迟芈,“绥玉二王子。”
迟芈闻言蹙眉,转眼望向远山:“绥玉史官有记:蜜姬诞子三日,丧于血崩。我以为真,可却是假。”说到此不禁语凝,舌舔过唇,平静的眼波之下是晦暗,“蜜姬不足三十既衰,老死孟兰山。你说杀母之仇如何算?”
明白了,墨姿轻眨眼,起步回车辇。
在人经过身边时,迟芈又言:“鬼谷异变,我昨晚刚得的消息,西江岸现已不能进人。沼泽里的蛇虫死的死逃的逃,之前驻守在那的铁骑兵全部往外撤离。半个时辰后,和亲队伍会启程,直奔梦兰别院。”
“如果可能,我会杀了迟夷,”墨姿想这该是他想要的。
迟芈敛目:“祝公主安康长乐。”
……………………
“驾……驾……”
数日奔波,和亲队伍终于在九月初九傍晚抵达蓝山郡,当晚入住蓝山郡郡守府。夜半三更,后院突然传出狗吠。铁骑兵丝毫未动,但墨柒和墨彡却立时冲出了屋,她们听多了小花的叫声,今夜尤为急切凶狠。
汪汪汪……
“来者何人?”
“墨氏柒语,”墨柒持杖上前,不想却被守门的铁骑兵拦下,厉声呵斥:“尔等放肆,让……”
“放下她。”
走在后的墨彡仰首见一黑色斗篷夹带着一袭红衣飞掠出后院,右脚跺地,直上飞冲去截贼人。不想铁骑兵变,竟射箭阻挠。
见此,墨柒已知掳走墨姿的贼人是谁,捏唇吹哨。咻……咻,立时间徒现上百黑影,飞掠往西南追去,只不到千丈,迎面撞上一队为数近千的铁骑兵。铁骑兵打马,弯刀横剐,激战顿起。
风掠过耳边,墨姿闭着眼睛,这位带着她一路向西南,是要回他的梦兰别院吗?看来鬼谷是真的濒临崩塌了,不然他也不会等不及,趁夜掳劫。
汪……汪……
小花紧追在后,虽然丘陵地不平,但远没敬阳山陡峭崎岖。披着连帽斗篷的狭长眼壮年男子,听多了狗叫已露不悦。脚尖点地,正欲回身掷金杀狗,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鬼影现于小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