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幽影一愣,随即便觉玉潋心身上爆发一阵可怕的气劲。
穴关被破,一只手伸了过来,揪住它的根须。
哪怕那些根须连接着筋骨皮肉,玉潋心却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将它撕了下来,霎时皮开肉绽,血溅三尺。
下一瞬,剑影铺天盖地,在玉潋心身侧形成一道不可见的风墙,阻断了黑影再近身的可能。
玉潋心踉跄退开,脸上神色轻慢,斜瞥了阙清云一眼,遂一语不发地收回视线,抬掌捂着脖颈间的伤处,掌心晕起薄薄灵气,迅速封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那邪灵浑身雾气险些溃散,升入高空之后仍难掩震惊,惊怒道:怎会如此?!
它提防着阙清云,却疏忽了玉潋心。
万万想不到,玉潋心竟然自己醒了过来,还用如此残忍直接的方式解除了它的控制。
阙清云身形一闪,已至黑雾身后,唰唰两剑将它根须斩断,探手一招,将其摄入手中。
黑雾聚拢,凝成人形。
阙清云把着它的命门,声音清冷: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眼看阙清云将要对它痛下杀手,不远处的山洞中忽然传来婴孩啼哭之声。
妖物狰狞的脸色陡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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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婴儿?
见藤妖反应激烈, 阙清云转头看向身后尚未探寻的山洞,目露犹疑警惕之色。
这荒山野岭的, 怎会有婴孩?
潋心。她轻唤数步开外对她爱答不理的小徒弟,后者看穿她的想法,却哼的一声撇开脸去。
只这说话的片刻,山洞中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只见洞口藤蔓被一只稚嫩的小手拨开,一个看上去仅有半岁大的孩子从山洞中爬了出来。
这孩子行至山洞口,原还哭得厉害, 却在看见被阙清云擒在手中的藤妖时蓦地止住哭声, 口中发出呜呜呀呀断断续续的音节,朝藤妖伸出手来。
藤妖则目露惊惶之色,表现古怪至极。
玉潋心眯了眯眼,大步朝山洞去, 抓起婴孩的衣领,将其粗暴地拎在手中,朝藤妖一扬, 冷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阙清云亦垂下视线,等着它回答。
可后者却紧闭着嘴保持缄默, 阙清云见状, 眸色清寒,遂抽剑出鞘,抵着婴孩的胸口。
藤妖果然惶急失色, 大喝道:别杀他!他不是妖!
是不是妖,阙清云当然认得出来,但藤妖表现实在太过奇怪, 况且,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与藤妖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阙清云不得不防,即便她不会真的对一婴孩下手,但口头上却说:若你不交代实情,我们也不会留他性命!
这藤妖似乎关心则乱,竟真被阙清云这话吓着了,连忙服软:我说。
阙清云扭头与玉潋心对视,后者亦成习惯,抬眸瞬间便与阙清云视线相撞。
随即玉潋心脸色一寒,冷冷将脸转开。
阙清云微怔,遂叹息地垂下眼睑,再开口时语气如常: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藤妖从方才开始便不错眼地盯着玉潋心手中的孩子,眼神极其复杂,片刻后,方回答道:他是我的侄子。
侄子?阙清云和玉潋心异口同声,听见对方的声音,下意识转头去看,随即又对上目光。
玉潋心面色不虞,若是今日之前,她在阙清云身边长久以来养成的种种习惯尚能称之为默契。
可今日之后,阙清云那几句话梗在她心口,这默契便成了一根鱼刺,卡进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婴孩突然出现,藤妖心防已破,不再关心玉潋心二人的纠葛,兀自往下说:
我也并非生而为妖,不过是枉死不甘,积怨太深,遂盘踞于这深山之中,修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阙清云连续两次遭了玉潋心的冷脸,便也不再自讨没趣。
听罢藤妖这话,她眸心微沉,声线疏冷:你姓甚名谁,生前遭了何等冤屈?
冤屈藤妖重复这两个字,忽而双肩剧烈颤抖,发出呵呵哈哈地古怪笑声。
阙清云扣紧五指,目露警惕之色。
遂听此妖道:我本姓殷,乃邬舟山东面隐世家族殷氏长女,因家中族亲争权夺财而枉死。
我那弟弟弟媳不满我天赋出众,在家中受宠,便设计谋害我,迫我饮下毒酒,杀我夫婿,我心有怨恨,机缘巧合之下转生为妖,便去殷府偷走了他们的孩子!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因由听来着实引人唏嘘,可阙清云却不为所动,冷然道:你寻仇便罢,可拖上无辜孩童,又伤贤平乡无数凡人性命,实在罪不可赦!
你们知道什么?!藤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面目狰狞地大声喝斥,这些所谓的凡人,收了殷玉风夫妻的好处,若不是他们谎称村中有妖物出没引我下山,我怎会落入殷玉风的圈套!
这声音里怨恨几乎凝成实质,藤妖满身煞气,惊得那小侄子又呜呜哇哇地哭起来。
听见殷熙的哭声,藤妖陡然惊醒,周身凶煞之气散去多半。
她转过目光,视线落在殷熙稚嫩的脸孔上,神态有片刻茫然,而后无力地说道:我既已落在你们手里,便自知脱身无望,可恨我大仇未报,还要任由这二人在邬舟山逍遥!
阙清云眼神幽深,这一番话,不知她信了没有。
玉潋心听得婴孩哇哇哭声,只觉心中愈发烦闷,遂随手扯下一块衣角,塞进婴儿嘴里不让他哭。
藤妖立马目露凶相,在阙清云手中挣了挣,怒喝道:你在做什么?!
玉潋心毫无惧色地反瞪回去:你再吼我就把他杀了,省得聒噪!
藤妖额角暴起青筋,却被玉潋心这话噎得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邬舟山殷氏。阙清云喃喃自语,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这藤妖之力,是从何而来?
藤妖受了玉潋心的气,闻言撇开视线,顿了半息才回答:
我殷氏本就以炼化灵植灵气作为修炼的法门,遂殷氏之人对山间草木天然亲近,我化作怨灵于邬舟山中藏身,神识恢复之时便已俯身于一藤株之上,自成藤妖。
原来如此。阙清云点头,又问,殷氏主宅坐落何处?
藤妖颇觉疑惑,凝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阙清云不答,只将剑尖抵在殷熙胸口,冷眼瞧着她。
藤妖又梗了一口气,这师徒二人明明出身名门,却拿未满周岁的婴孩当人质,什么仁义道德,根本不屑一顾,比妖魔更加狠毒,猎人猎物易位相处,她简直悔不当初!
邬舟山以东,过邬舟河,山道尽头有石碑,殷氏前院入口便在石碑后。
待得她把话说完,阙清云一掌叩击她的后颈,将其击晕。
遂取血绘制镇妖符,将藤妖收入符中,方扭头看了眼玉潋心及其手中的殷氏幼子,眸心微漾,转瞬间即恢复平常,淡然道:为师需往殷氏主宅
话未说完,玉潋心冷嗤一声:与弟子有何相干?
阙清云眼瞳稍暗,眉目间神色清寒。
她虽未开口,气息却陡然一沉,山间吹起呜呜冷风,先前还清朗无云的天空倏然暗了下来,像暴风雨前短暂而压抑的寂静。
玉潋心见这阵仗,却好笑地勾起嘴角,语调戏谑地轻嗤道:师尊莫不是以为,先前那套威逼之法,如今对弟子还能有用?
她从来都摸不清阙清云心里的想法,而阙清云给她的感觉也总是忽远忽近,每当她错觉阙清云是在意她的,转瞬间现实便会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让她清醒过来。
这次也一样。
只不过,这一回,她彻底醒了。
不再抱有侥幸之心,当清清楚楚地与之划清界限,就算她日后因魔毒而死,也不要再受制于阙清云。
阙清云的怜悯,只会让她比死更难受。
弟子身负魔毒,毒发之际一再拖累师尊,心中实在愧疚,师尊既求无上道,便当从无潋心这个劣徒吧!
玉潋心口中说着愧疚,神态却极其淡漠,言罢,将殷熙扔向阙清云,自己转身即走。
一抹白衣飘然而至,瞬间拦在玉潋心面前。
阙清云不知施了什么术法,那婴孩已昏睡过去,躺在一旁平整的石头上。
其人语气较之先前稍稍和缓,向玉潋心解释道:为师怀疑这殷氏与你身上的魔毒有关,遂欲前往调查
玉潋心顿住脚步,冷眼瞧着她。
须臾过后,阙清云的声音渐渐消失。
两人无声对峙,彼此都不肯妥协。
丛林间湿热的风很潮,吹得人心焦灼,意识不清,便也容易冲动。
敢问师尊。玉潋心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平静,看向阙清云的眼神亦无波无澜,淡淡开口,师尊既对弟子无意,为何还要拦着弟子去路?
天下之大,何处无以为家?弟子诞于天地之间,本就无牵无挂,唯此心尔,也无足轻重了,如今前尘尽了,弟子倦了,不愿纠缠,师尊就让弟子离去罢。
阙清云眉目揪紧,面色如霜,良久,方叹一句:前尘未了。
玉潋心蓦地睁大双眼,神色怔然。
阙清云眼中似有千愁万绪,这一眼望穿秋水,荡气回肠。
你先还说,要与为师同去大璩国都。
她垂下眼,语气清且淡,可话语间,难得服软,竟藏了些许掩不住的失落和暗淡,既是说好的,怎能食言?
玉潋心愣了许久,忽然一步上前,贴近阙清云,用力揪起她的衣领,迫使其与之对视。
阙清云由她这般冒犯,竟未将之推开。
片刻后,玉潋心方一字一顿地寒声说道:若师尊非要纠缠,弟子发起疯来,可不知会干出些什么荒唐事,到时候,师尊可莫又怪弟子给师尊惹了麻烦,甩弟子冷脸。
为师亦不知自己会干出些什么荒唐事。
阙清云抬起眼睫,纤长浓密的睫羽下,一双眼瞳幽深若海,倘使你走了,那疯的便是为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逼逼:我明明是甜文作者!
这章留评反小红包!
今天不写了不写了,我好累啊,感情线真的磨死我了,早点睡觉明天上午早点起来写
第48章
邬舟山以东, 越过邬舟河,沿河岸另一侧的山路往上, 行至山顶空阔之处,草木稀疏,便见通体乌黑的殷氏族碑。
族碑立在一座观景亭中,亭外有两名殷氏家丁看护,亭后则是万仞高的山崖,站在山崖边,可俯瞰对岸的邬舟山, 入眼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景。
玉潋心跟随阙清云登上山顶, 一路盯着阙清云的背影,时而两眼眯成浅浅的缝,时而拧眉目露深思之色,可在前引路之人从始至终表现得相当从容。
她又被这人一句话迷了心, 没能追问阙清云那句话所表达的意思,一冲动就跟着来了。
真想退回一炷香前,给那时的自己两巴掌, 让自己冷静一点。
倘若抓住机会再多一句,哪怕就一句,兴许已经拨开阙清云坚冰似的伪装, 看到这个女人平静自若的表象下, 异于平常的模样。
可她却因为太过震惊,愣了数息,给了阙清云调整情绪的机会。
等她再想开口, 阙清云已先发制人,一声不响地拨开她的手,抓住她的胳膊, 再拎起搁置一旁的殷熙,朝殷氏主宅行去。
错过了最佳求问的时机,玉潋心恼恨不已,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再要见到阙清云那般动摇的眼神,不知又得何年何月。
玉潋心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前边忽的传来阙清云灵秀低婉的声音:潋心这一路行来已叹息百次有余,可是为师令尔如此惆怅忧心?
玉潋心闻声,侧转视线,不咸不淡地应道:师尊明知故问。
话音落下,本以为阙清云会恼,没想却听见一声极低极轻的浅笑。
这笑声仿若积雪堆压的枝头猝然绽开两朵色泽轻浅的寒梅,霎时吸引了玉潋心的心神,她眼现惊讶,阙清云笑了,这可比铁树开花还要稀奇。
这笑声意义不明,玉潋心却明确地感觉到与自己有关,便快行了两步,跟到阙清云身侧去,歪着脑袋细看阙清云眉舒目展的正脸,挑眉轻哼:师尊在笑什么?
阙清云斜乜她一眼,不答,却道:殷府到了。
玉潋心无趣地撇撇嘴,转眼朝前看,果见山路到了尽头,殷府族碑亭外,两名护府家丁警惕地看向阙清云,喝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听澜宗阙清云,往邬舟山深林除妖,机缘巧合救下一名婴孩。阙清云手持一物,此子脖颈间的玉佩刻有一个殷字,阙某故来拜访,不知此子是否与贵府相关。
小公子?两个家丁同时愣住,遂上前两步,从阙清云手中接过玉佩。
仔细辨别后,大惊亦大喜,其中一人请阙清云二人稍候,带着玉佩飞快跑进族碑亭,一步迈出悬崖,却见空气一阵波动,其人竟凭空消失了。
玉潋心站在阙清云身后仔细观察四周环境,若不是那家丁自崖后穿过,仅以肉眼,绝难发现这石碑之后藏有传送法阵。
这些隐世家族,大都有着独特的传承,也各自拥有不同藏匿宗府的法门。有些大隐于市,有些则像殷府这般,设障迷踪。
无那藤妖指路,她们也很难找到这个地方来。
不多时,先前入府禀报的那名家丁很快又跑出来,身后跟着殷府的管家。
看见阙清云怀中抱的果然是殷府前阵子丢失的小公子,殷府管家立即恭恭敬敬地接过殷熙,并请阙清云和玉潋心到府内做客。
玉潋心遂跟着阙清云进入族碑亭,正待进入碑后传送阵法,忽听得耳边响起阙清云的声音:此行或有变故,需时刻警惕,万不可掉以轻心。
阙清云神色如常,方才那句话,是以逼音成线之法,说与玉潋心听。
玉潋心面上亦无异动,表情自然,状若无事地一步迈入阵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