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枢都把挞懒给灌吐了才想起来自己下令军中严禁饮酒。
虽然规矩都是用来约束手下的,何灌和韩世忠也没指望赵枢能遵守规定,但喝了一半的赵枢还是觉得自己不对。
他琢磨一番有点心虚,还是决定严格遵守纪律——就算不当众受罚,起码也不能继续犯错。
宇文黄中、韩世忠、何灌三人的酒品都不错,喝完之后就算有些微醺,还是老老实实告辞回去睡觉。
可挞懒这个人就麻烦了。
赵枢还以为挞懒的酒量不行,被自己灌吐之后就会老老实实回去睡觉。
没想到这货一斤就醉两斤不倒,吐完之后还对酒当歌,用听不懂的语言巴拉巴拉跟赵枢聊得非常兴奋。
赵枢本想趁着他喝醉探听一下金国的机密,可他现在说的是纯正的女真话,万俟卨也完全听不懂,赵枢无奈,也只能把众人都赶走,自己和挞懒一起缩在屋中。
哎,想不到来到这个年代,我特么都是皇子了,送醉汉回家这种事居然还有我的份,我特么服了。
不过想到这人是自己灌醉的,赵枢也只能默默承受,看着满身酒气的挞懒一边唱歌一边拿着折断的枪尖比划来比划去,心里满是绝望。
来个人救救我啊。
就这样,两人在完全听不懂对方说什么的情况下聊天聊得非常投机。
挞懒一直在喝,一直在唱,居然就是不倒,让一开始还对他酒量非常鄙视的赵枢也心中佩服。
不说别的,这个喝法只上一次厕所,这哥们可以啊。
三更后,赵枢实在是忍不住,喝酒就算了,关键是这货手上还有一根断枪,要是睡觉的时候被这玩意一下扎死,估计下去之后能把阎王爷给笑喷了。
他借口出去上厕所,赶紧摆脱这个醉鬼,把手下精心收拾的军帐让给这个已经喝成一堆烂泥的女真人,今天算是凑活跟宇文黄中挤一晚上算了。
下次说什么不能再跟酒品这么差的人一般见识,真是要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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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方百花带领五十个精锐好手悄悄出发,缓缓接近了宋军的禁军大营。
果然如邢焕预测,今夜的宋军大营确实处于一种很松懈的状态,灯笼昏暗的火光下,几个卫兵昏昏沉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方百花摸了摸藏在腰间的短刀,低声道:
“记住我说的,一旦得手,立刻四处放火,然后高声呼唤。
如果敌人有准备,则由我来殿后,大家莫要管我,尽管四下撤走便是。”
黑暗中方百花手下的军士都缓缓点头,
他们这点人强攻有数千人的禁军大营肯定是九死一生,也只有方百花才有这样的勇气。
官军刚胜一阵,士气正盛,如果不能挫败他们的锐气,圣公的大军只怕很难攻克杭州,为了给死难的兄弟报仇,为了给还活着的兄弟开路,方百花决定冒险一试,就算不能擒获赵枢,也一定要把官军搅得天翻地覆!
趁着黑夜,方百花已经悄悄摸到了营门附近,这会儿地平线上已经微微发白,营门前的卫兵各个昏昏欲睡,并没有察觉营门前有五十多人身着黑衣,借着夜色缓缓靠近。
是的,守营的士兵并没有发现。
邢焕本想出来报讯,可一碗当下罕见的高度白酒下肚,他立刻晕的站立不得,被手下人闹哄哄地抬去休息,而方百花就这么偷偷靠近了营寨,她一个闪身奔到卫兵身边,顺手捂住他的嘴,一刀便从后心刺入。
那个卫兵闷哼一声,旁边正低头打瞌睡的卫兵很快反应过来,可他的惊呼还没出口,方百花手上的短刀已经掷出,不偏不倚刺中他的咽喉。
片刻间连杀两人。
方百花感觉自己最近的武艺又有进步,足以和那个叫韩世忠的禁军猛将一较高下。
她满意地招招手,示意没有危险,让手下先别出声。
理论上有数千禁军的大营静悄悄的,
方百花等人借着朦胧的夜色缓缓前进,惊险地避开了几个打着哈欠巡营的军士,不停地在几个营帐中钻来钻去,一点点向赵枢的众军大帐靠去。
虽然吕将用张辽的战绩来鼓舞方百花,可方百花知道自己一介女流远远没有到张辽的程度。
她在扬州也是靠抓住杨寅新,趁着杨寅新刷脸还有用抓紧逃了出去。
见一切风平浪静,这次她也准备如法炮制,争取一举擒拿赵枢,然后以他的性命要挟打开杭州城的大门。
可很快,方百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她已经钻了三个军帐,靠着军帐之间的来回掩护,非常接近赵枢的中军大帐。
可钻了好几个军帐,里面居然都没有官军。
如果说前面几个军帐还能解释成是巡营士兵的帐篷,可这五十多人挨个搜索,居然发现这禁军大营中大部分的军帐都是空的。
没人?
方百花没有听过空城计的故事,但也立刻察觉到不好。
为什么没人?门口明明有卫兵,为什么里面却一个人没有?
“统领,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放火?”手下人低声问。
方百花踌躇片刻,低声道:
“继续前进,尽量能把赵枢捉了——
我走的更靠前一点,你们远远看着便是。”
方百花从军帐中摸索一阵,找到几件发臭的军衣和一顶范阳毡笠。
她稍稍犹豫,把禁军的服装分给手下,自己也寻了一件披上,并用毡笠遮脸,这才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向赵枢的中军大帐走去。
赵枢的大帐附近的保卫巡逻明显多了不少,这让方百花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外面的禁军只是因故调走,这帐中还有不少是赵枢的卫队。
居然给我们这么多换装潜入的机会,看来是老天爷要灭赵枢。
方百花当机立断,在寂静的黎明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大帐门前的士兵这会儿都昏昏沉沉,被这一声尖啸惊得各个大惊失色,一时有点发懵。
而方百花手下的士兵当机立断,各个猛虎般朝军帐扑去,立刻打了那些禁军一个措手不及。
才一个照面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扔下武器撒腿就跑,五十人的强攻立刻将禁军冲开一个口子,眼看就杀到了赵枢的众军大帐门前!
这么弱?!
方百花见官军居然纷纷溃散,不禁大喜过望。
心道原来官军还是老样子,除了那个韩世忠,别人也没这么难以对付!
“圣公大军已经杀入杭州,谁敢顽抗,通杀满门!”
她从地上抄起一杆长枪,清啸一声,已经瞬间杀到军帐之外,
这些禁军的斗志还算不错,在方百花的突袭面前还能竭力抵抗。
可方百花枪出如龙,手下义军又奋力作战,硬是把人数比自己更多的禁军生生冲开一个口子!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禁军这是怎么回事,营中无人就算了,为何赵枢的中军大帐门口也只有这些人防卫?
见远处的禁军鼓噪呐喊向此处杀来,方百花冷哼一声,轻巧地对开迎面刺来的长枪,在地上轻轻一滚,已经灵巧地钻入军帐之中。
你们来的人多又能如何?
只要抓了赵枢,我就能以他的性命相迫,逼你们退军,难道你们还敢对肃王不利不成?
她钻入帐中,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
他厌恶地捂住口鼻四下查探,只见微亮的帐中,一人用锦被蒙头,正缩在一边瑟瑟发抖。
方百花冷笑一声,提起长枪刺中锦被,喝道:
“出来,我饶你不死。”
到底是杀了朱勔的好官,方百花也不舍得就这么一枪刺死此人。
她用枪尖在锦被上划了又划,里面那人却把锦被裹得更紧,用听不清的声音连声告饶。
“哼,你算什么男人?”
方百花大步上去,一把抓住锦被,用力一扯,将锦被扔在空中。
可下一瞬,她看到的并不是瑟瑟发抖的赵枢,而是浓浓酒气包裹中一道雪亮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