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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是佩罗神医。他每周固定时间都来为洛琳做检查。当然,这是族王命令的。
  塞提骨子里是个胆小鬼,他不敢去看洛琳那空空的,黑洞的眼眶。他害怕,他怕面对现实。
  他更怕面对他父亲做下的罪孽。
  罪孽。
  这个词在他脑海中刚刚燃起,便好似一股冲动的火苗,燃烧着他的四肢百骸。他在佩罗神医将红丝带慢慢解下来的时候,他逃了。
  他逃去了费伯大人的书房。
  他最近一直在回想,其实,费伯大人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的决定,都是错的。从费伯大人决定弃医从政开始,再到和法比诺勾结,这一切,都是错的!
  所以,他要把法比诺留下来的那个通讯器给毁掉!他不想去未来世界的地球生活了,他觉得,枯砂星的现状挺好的,可以一步步的提升,一步步的发展。看着一片狼藉的星球,因为自己的参与建设而蓬勃发展,真的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儿。
  最重要的是,参与的过程里,有他重要的朋友,和他所爱的人。
  可他把整个书房都翻了个遍,直到佩罗神医检查完了,人都走了,费伯夫人给洛琳安排去了一个客房休息,他都没有找到那个通讯器。
  他疯了一样地奔往帕拉斯高塔,守卫着的黑军们拦住了他。就在他跟黑军们之间纠缠不休时,亚伯恰好来给高塔里的犯人们送餐。
  不过,整座高塔里也就两个犯人。费伯大人,和他那个死心塌地的心腹,泰恩。
  亚伯看到塞提在塔门前喋喋不休地,对那些守卫着的黑军们诉说着自己的忠心和赤诚,并高声发誓自己的立场和里面关押着的父亲全然不同。
  可那些黑军们不为多动,依然不给他进。
  亚伯笑了,他单手提着个食盒,走近塞提:“塞提院长,你是想去探望费伯大人吗?”
  塞提烦躁地想骂人,看到亚伯,这个阿尔法组里的黑军却提着个食盒来送饭,不由得讥讽挑拨道:“诸神在上,艾伦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亚伯:“???”
  我看是你脑子坏掉了吧?我问你是否去看望你爸,你竟然在吐槽我们总长大人?
  塞提冷笑着说:“我听说,南北极点同时异动,眼下情况相当危机,十分棘手。他竟然放着阿尔法组里身手最好的你在这儿给我爸送饭?”
  亚伯一愣,猝不及防地被夸奖一时之间让他适应不了。不过,他终究是跟着艾伦身后学过表情密码学的人,一时的恍惚并没有动摇他什么。
  于是,亚伯淡淡一笑:“留在原地责任更是重大呢!”
  “呵呵,还不是为了防我爸吗?”塞提一针见血道:“他在里面被你们关押地死死地,也蹦跶不出什么水花儿来。艾伦真的是疑心超重!”
  亚伯礼貌微笑:“那么,请问塞提院长来这里是所为何事呢?”
  塞提很想脱口而出一句“你眼瞎?”,可话到嘴边,脑海中却瞬间浮现洛琳的身影。
  他只好硬生生地将这三个字用一口皓齿拼狠了,咬碎了,压回心底,什么话都没有回答,便转身要走。
  谁知,身后传来亚伯一句不高不低的声音:“如果塞提院长是为了想见费伯大人,这点儿特权还是可以有的。”
  塞提微怔,转过身来冷盯着他。
  亚伯命令守卫着的黑军们打开塔门,并对塞提说:“总长大人临行前交代过我,他说,如果你想去见费伯大人,可以让你进去。对了,塞提院长,需要叫上费伯夫人,和叶妮卡院长一同前行吗?”
  塞提在原地盯着亚伯好几秒,才跟着他一同走进高塔,并沉声道:“不用了。”
  纵然这会儿是正午,高塔内的光线依然不强。费伯大人的牢房在第20层,虽能依稀见到天窗上透下来的阳光,可牢房里的阴寒却是挥之不去的。
  亚伯并不打算在旁边偷听他们谈话,他将食物给费伯大人和泰恩两人送去后,便离开了。并很贴心地在塔底,对守卫着的黑军们交代:“给他们父子俩一些谈话的时间,不必打扰。”
  虽然亚伯的这番举动是来自于艾伦的命令,可这番特权,却是让塞提摸不着头脑的。不过,当下让他烦躁的不是艾伦,而是他爸!
  当高大的铁质塔门“哐当”一声关闭之后,天窗上透下来的那一缕稀薄的阳光,并不能照亮20层牢房的地面。
  也照不亮塞提此时烦闷的心。
  “父亲。”塞提站在牢房门口,就着微弱的光亮能看见费伯大人正在细嚼慢咽手中的午餐:“东西呢?”塞提直接问。
  费伯大人口中的咀嚼不停,淡淡地问:“什么东西?”
  “通讯器。”
  简单的三个字仿若细小的碎石,却掉入千古幽潭,在费伯大人的心底激起万丈波澜。此动静,也让19层的泰恩竖起了耳朵。
  “我怎么知道。”费伯大人压制住内心的愤怒,淡淡地说。
  “呵呵,你就是知道!父亲,通讯器是不是在你手里?”塞提直接询问:“你把它给我。”
  “你要通讯器做什么?”费伯大人警觉地反问道:“是艾伦让你来找我拿通讯器的?”
  塞提冷笑道:“诸神在上,他算老几!”
  “那就是王上!”费伯大人笃定地说。
  塞提难过地看着眼前父亲的模样被笼罩在昏暗的阴影里,难过地撒了个谎,道:“我想看看法比诺大人发没发来新消息。”
  费伯大人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午餐盒,看着眼前的儿子,沉声问:“是艾伦让你来看的?”
  塞提的心蓦然一揪,眉头紧皱,双手捏紧了拳头。
  他没回答。
  见塞提没反应,费伯大人便又笃定道:“那就是王上让你来问的。”
  终于,这句话点燃了塞提心中所有的愤怒,他一把抓住牢门铁栏杆,对费伯大人吼道:“没有人让我来看,也没有人知道通讯器的存在。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要把这个该死的通讯器给毁掉!”
  由于塞提过于愤怒,那牢门被他抓得“哐哐”作响。不待费伯大人回答,他又大声地说:“就因为这个通讯器在这儿,我们费伯家族这三千年里,过的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怕被人发现,又要偷偷摸摸的培养死士!还要一个个地暗地里清除那些反对我们的人。父亲,您难道没觉得,我们这三千年里,完完全全地生活在阴暗中,就像是诺拉挖出来的石油,乌黑难闻……哦,不,我们不是乌黑难闻的石油,那玩意儿我听说是个宝贝,是发展枯砂星的重要材料。我们不配,我们是阴暗恶臭的残渣!”
  面对塞提如此泄愤的话,费伯大人很快抓住了重点:“那个地球女孩挖出了石油?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月前。”塞提乏力道。
  “哦,我想起来了!”19层的泰恩仰着脖子,冲着楼上嚷嚷道:“费伯大人,您记得吗?那个诺拉当时被关押进来的时候,她对黑军们辩解过,说什么,不是地狱之水,是石油。”
  费伯大人回想了好一会儿,似乎依稀有了一些印象。
  “父亲,”塞提难过地看着费伯大人,说:“诺拉在帮我们,我们枯砂星也可以有发展属于自己科技的那一天。石油已经被挖出,以后也许还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宝藏都会被挖出。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至少,至少要比法比诺大人更快些!”
  “时间问题?”费伯大人冷哼道:“发展现代化科技,实现未来世界的规模,这是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努力。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如果我们帮助法比诺大人把枯砂星变成地球的附属星球,那么,我们就可以直接享受到未来世界的生活了。”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塞提的口中带笑,声音却比哭还难听:“再等个三千年?还是五千年?”
  费伯大人:“……”
  “我们为了遥遥无期的那天,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塞提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哽咽:“朋友没了,健康没了,现在,是不是连人都不打算做了?”
  听到这句话,费伯大人气得拄着爵士棍站了起来,那棍棒拄地的声音,发出“哒哒”的响声:“你在骂谁呢?!”
  塞提笑着说:“放心吧,父亲。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您罪不可赦,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我一直觉得法比诺这事儿不对劲。可我依然觉得,咱们枯砂星是一片废土,救不活,也死不了,是一片没有希望的世界。但因为诺拉,因为艾伦,因为枯砂星上大多数人的努力,现在我看到了希望。父亲,我们现在回头,一切不晚。您把通讯器给我,我把它毁了。咱就当从来没有跟法比诺大人站在一块儿过,好吗?”
  “通讯器不在我这里。”费伯大人咬牙切齿地说。
  可塞提不信:“怎么可能呢?父亲,我们曾经的罪孽,以后就靠我来偿还,好吗?您也老了,就在家过过安稳日子,好吗?我会带着赎罪的心,把枯砂星建成我们梦想中的未来世界,好吗?”
  “你被艾伦洗脑了。”费伯大人恨恨地说:“走捷径的生活你不愿意,偏要选择那条最不可能的路!你说我不做人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了我们费伯家族更好的日子在给那个法比诺当狗呢?你以为我愿意?”
  “父亲,”塞提的眼泪瞬间跌落:“既然您不愿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其实,我们费伯家族在枯砂星上过得挺好的。”
  “如果我当初不背后巴结法比诺大人,在那场轰炸中,你觉得我们家族还会剩下多少人?”费伯大人怒吼了出来:“你觉得,你会在那场轰炸中幸免吗?我告诉你,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