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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涟青把小皇帝白日问的那个问题,温声重述一遍:“你也会成为本王的家人吗?”
  温浓磕磕巴巴:“奴、奴婢……”
  对于她事到如今还在自称奴婢的不良习惯,陆涟青微微皱眉:“本王重来一遍。”
  温浓呆呆看他。
  为了不让她逃走,陆涟青勾住她的双手十指,弯身欺近,炽热的呼吸喷撒在她逐渐发烫的脸庞上,又痒又轻:“我的气质偏寒,天生手冷,你这么捂没用,得捂一辈子。”
  霎时温浓的脸连耳根脖子红透一片,声音打颤:“捂、捂一辈子?”
  陆涟青双目幽深,一寸一寸收紧力道:“是你主动来捂我的手,就算日后反悔了,我也绝不会松开。”
  “……”
  温浓吞咽口水,视线下移,这时候再想松手确实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已经被陆涟青紧紧扣住:“我、我可不做郭小姐的替身……”
  “你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陆涟青嗤笑,也没有人能成为你的替身。
  温浓的双手被陆涟青给扣下了,解脱不了,然后被他抬手一带,倾身被带进他的怀里。
  她稀里糊涂地窝在陆涟青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一笃一笃,目光不自觉挪移,桌面的烛火微微晃动,墙上的两道剪影已经交织在一起。
  “你在看哪里?”
  闻言的温浓抬起下颚,她的脸被对方温凉的双手捧起,一道温热的触感落在浓密的眼睫上,迫使温浓闭上眼睛,轻轻痒痒,热得她更糊涂了:“等、等……”
  “不许分心。”
  再抬眼之际,人已坠入那双乌色瞳仁当中。温浓没法分心啊,心绪早已沉沦,越来越糊涂,这一夜都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以及他的声音。
  *
  隔天清早,睡梦中的温浓被什么声音吵醒了。
  外面廊道传来来回跑动的仓促步伐,一夜没睡好,她犯困得不行,根本不想搭理,于是把脑袋缩进被窝。只是没一会就因为呼吸不畅给热了出来。
  温浓睁开眼睛,偌大的宽榻除了自己没有别的人。若不是身上红痕还在,腰酸背疼,她会以为自己发了一夜春|梦,梦醒人散,说不出的可怜与空寂。
  陆涟青呢?
  温浓头一个念头就是负心汉吃完就跑,丢下她不负责任,霎时出离悲忿,跑着被子打滚,不幸闪到腰。
  不对,她醒来时身边被褥还是暖的,肯定刚走太远。
  温浓惨兮兮地扶着腰,正要下地,门从外边推开了,一水的侍婢蹿了进来,直把她给吓了一跳。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给她打水的几个婶子婢子一溜串的吉话好不烫嘴,说得温浓头晕目眩。她被请进浴涌里搓了顿澡,回来被褥床单全收走了,刚刚换完一身干净的裙裳,又有要来给她梳发,眼看就要给她梳个妇人髻,温浓眼角一抽赶忙喊停。
  “信王殿下呢?”温浓自诩贱命一条,很不习惯被人供着,拒绝了一圈下人的侍候,眼巴巴找负心汉。
  给她梳发的侍婢面露难色:“殿下正忙……”
  负心汉都是这么忽悠人的,温浓恨得咬帕子:“我要回宫!陛下走了没有?我要跟陛下一起回宫!”
  听见‘陛下’二字,一圈侍婢都不吱声了。气晕了头的温浓这时也终于察觉她们的不对劲:“怎么?是陛下不肯走吗?”
  回话的婢子摇了摇头:“今早竹心苑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陛下不见了。”
  第72章 好人  不是好人,可谁让不是好人的他偏……
  整宿过去, 今早城门一开,便有南衙禁军统领率队前往信王府来接皇帝回宫。
  管事的亲自带人去敲皇帝的屋门,可敲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回应, 禁军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踹门而入, 这才发现屋里早就已经没人了。
  温浓下意识想到一个人:“容欢呢?他也不见了?”
  “你是说宫里来的那位公公吗?他还在。”
  皇帝丢了,可容欢还在?温浓不可置信,顾不上梳妆打扮提裙就跑了出去。
  此时王府刚丢了人,这人还是当今圣上,举府上下无不人心惶惶。温浓听说容欢被带到正堂东厅,她匆匆找过去时,陆涟青也在, 还有府里的管事,以及一名军戎打扮的将领,想必应是率队来接皇帝回宫的禁军统领。
  陆涟青正在审人, 脸色冷得可怕, 直至注意到门口踌躇不定的人, 这才稍稍舒缓眉心。可没等他先向温浓招招手, 一道疾呼先声夺人:“阿浓姐姐!快救我!”
  经容欢这么一呼, 原本没注意到门外来人的禁军统领不禁也扭过头来。霎时间屋里每个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温浓僵着背脊, 进也不是退也不能, 直到陆涟青淡淡吁声, 出声替她解围说:“进来罢,到本王这里来。”
  温浓如蒙大赦, 一溜烟凑到陆涟青身边。她虽很想假装没看见,可容欢一双眼直勾勾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就仿佛她是救星, 千里迢迢赶来救他的一样。
  不说那名禁军统领若有所思,就连陆涟青看她的眼神都很不对劲。
  温浓可太冤了,她并没有这个意思的呀!
  “这么早醒了?”就在这时一手伸来,将那缕仓促赶路垂落温浓耳颊一侧的发丝轻轻别在她的耳后:“怎么不多睡会。”
  温浓呼吸停顿,因为陆涟青挽发之时手指蹭过侧颊的皮肤,虽然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轻巧动作,却令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的某些画面,登时满脸绯红,说不清的耐人寻味。
  自家主子的事情,管事的轻咳一声假装无视;禁军统领频频侧目,一脸深意。容欢目光闪动,转瞬便掩在了瞳眸深处,他哭丧着脸:“阿浓姐姐,你快帮帮我,我真不知道陛下去哪了!”
  温浓暗讶,注意力被容欢的话语给夺了过去。
  原来今早发现小皇帝失踪之后,府里的管事第一时间通报给了陆涟青。皇帝不可能凭空消失,此事颇为蹊跷,不能怨怪温浓第一时间想到容欢,几乎每个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他。
  可陆涟青把人提到这里来问话,容欢却说自己毫不知情,他昨夜一觉睡到天亮,根本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丢了,又是怎么丢的。
  “奴才初来乍到,自己连路都认不清,别说带着陛下趁夜出逃,就是自己一个人出逃也很成问题。”容欢挠挠脑袋:“再说这里是信王府,王府守备那么森严,不说奴才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弄没了,就是小陛下独自一人也绝不可能做到避人而目悄无声息遁走啊?”
  这话听上去是在为自己辩解,可暗地里的意思却是把矛头指向陆涟青。毕竟这里可是他的信王府,容欢做不到的事情,对陆涟青而言轻而易举。
  温浓听出他的矛头转移,果见禁军统领悄悄侧目看了陆涟青一眼,沉思不语。
  “倘若只有陛下自己,他一个人跑不了。”陆涟青并不理会容欢的含沙射影,扭头对管事的说:“李老,你领一些人配合叶统领将王府里里外外仔细搜寻,每个院子每处角落都不得放过。”
  禁军统领叶师犹豫道:“这……”
  “毋须忌讳,本王府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尽管搜就是了。”陆涟青又扫了容欢一眼,指使管事说:“把他关回他的屋里,派人盯着别让他到处乱跑。”
  容欢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嘴里叨叨着要回去找太后,可秉公办理的管事哪管得了这么多,天大地大自家王爷说的话最大。管这小太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还是什么的,自家王爷说要关,那就必须先关着。
  得了信王允诺的叶统领走了,温浓眼巴巴瞅着容欢也被人领走了,她低头与陆涟青对上一眼,调头也想跑,可是被陆涟青逮个正着:“你这么紧张容欢做什么?”
  “我不是紧张他,我是紧张小陛下。”温浓刚扭了腰不能大动作,疼得险些挺不起来。
  陆涟青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替她扶住腰:“怎么了,昨晚也没见你疼成这样。”
  温浓被他说得老脸通红,死活不让碰:“我很好,我不疼,你别过来。”
  陆涟青双手空空如也,他冷眼微眯,眼里布满危险的讯息:“我不过去,你自己过来。”
  “立刻过来。”
  温浓被他的危险视线给震住,没出息地又挪了回去。陆涟青如愿以偿拦腰抱她,正襟危坐的人,像怀里抱着小猫,让她坐在大腿上一下一下顺着毛,只不过那双大掌顺的是她的腰。
  万幸堂下无人,否则脸皮再厚也遭不住。
  温浓不太适应这么亲昵的动作,尤其那双大|掌捂在敏|感的腰|肢部|位,尤其尤其那双大掌温度很低,可把她给冻得够呛:“你真把我当暖手捂啊?”
  陆涟青动作微顿,他还真有些贪恋那份随时随地都在向他扩散的炽热温度:“有没有人说过,你摸起来很暖和?”
  看来真把她当暖手捂了,温浓被他气的:“除了你,谁会这么摸!”
  陆涟青心觉也是:“除了我,谁也不许摸。”
  这人可真会蹬鼻子上脸,这要不是看在那双手被她的体温捂热了,顺起来还挺舒服,否则温浓只恨不得立刻拍掉他的手。
  “陆虎还在,只有陛下不见了。”
  陆涟青说起正事,面色沉冷:“陛下若是自己走的,不可能不带上陆虎。”
  温浓闻言,颇有些心惊胆战:“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她想到当日信王府里出现刺客,那些人会不会又一次潜伏王府之内,趁机把小皇帝掳了出去?
  “但凡恨不得我死的人,都会希望陛下健康成长,活得长长久久。”陆涟青啧笑,抚摸的动作渐渐放轻:“万一陛下遭遇不测,皇位就会顺理成章变成我的了。”
  温浓心跳如鼓。
  没错,大晋宗室已经无人了。当年若不是陆涟青亲手将小皇帝推上龙座,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龙座已经属于陆涟青的了。
  固然,这其中有舆论的压力,并且要看天下臣民是否信服。可当年陆涟青正是以强横的武力扫平一切阻碍,他根本不在乎声名狼藉,又怎会在意世人究竟怎么看他?
  当年的他不曾去坐这把龙椅,直至十年以后的陆涟青也不曾推翻当今圣上。由此可见,他根本就不想做皇帝。
  温浓心绪澎湃,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更了解陆涟青多一点。那么此前陆涟青对小皇帝的种种打算,真的只是为了小皇帝好。
  看不出来他还真是个忠臣呢!
  “倘若陛下真是被人掳走的,那些人的目的不会是他,只会是我。”陆涟青越说,语气越冷,直至降到冰点,阴森恐怖:“分明已经叫他回去却不回去……”
  “这回真是被他害惨了。”
  倘若这时候皇帝在信王府失踪的消息流传出去,陆涟青不说难辞其咎,一切矛头都会如容欢所说的那样全都指到他头上。
  万一小皇帝一直回不来,那些昔日被镇压下去的声音立刻就会反弹。弑帝罪名一旦成立,就算陆涟青并不在乎,早有预谋的人也会制造千百种策反的机会,令他每一步都不能走得顺粹顺心。
  于他而言,简直说不出的膈应。
  “……”效忠之君下落不明,哪个忠臣说话能像他这般好似要把人找回来煎皮拆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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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浓打了个寒战,被他结结实实给冻着了,于是把他那双手拉过来环住自己,往他心窝处拱了拱。
  嘴上说着嫌弃,实则心里半点不含糊。
  陆涟青低头看她蹭脸的动作,周身寒气渐渐褪散:“恐怕得留在宫外多住几天了。”
  温浓含糊应了声,现在去哪对她而言好像意义都不大,只要陆涟青在身边。
  “本来这趟出宫,原意就是为追查那名假的山狼班主。倘若陛下当真是被人掳走,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温浓睁眼,蹭地一下坐直身体:“不是说他窝藏在皇宫里头吗?”
  “前阵子有人在城北发现疑似该人的踪迹,派去的人追查到关山班老班主养病的居所,并在后院找到那身灰毛大衣与山狼假面。”真正的关山班少班主周元春死后,陆涟青将关山班原班人马的尸首悉数送返宫外的老班主手里。他原意本是打算从老班主口中探得蛛丝马迹,可惜这位老班主似乎也被蒙在鼓里,知之不详,甚至只当那伙人是儿子友人,不知他们来路,也不知他们究竟背地里在做什么。
  自从宫里出了事,关山班只剩下几个年迈老人,年轻一辈都死了,昔日辉煌一时的戏班子名存实亡。
  难为几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踱日,往后的日子也不知应当怎么过。
  如是一想,温浓觉得曹世浚真是过份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