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杪便被姬嫔吵醒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着姬嫔, 她看上去有些焦急, 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想说那样, “你怎么了,怎么如此慌乱?”
“如今谁不慌乱,”姬嫔叹息了声, 说:“左相知道了李茵叶身子不适,如今已经暗地里将那些人号召出来了,现在都聚集在一个地方, 估摸着今明两日, 便会开打了。”
岁杪眼眸微动,又听见姬嫔道:“不过左相也不是因为李茵叶才召集人的, 他本就有这份贼心,只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罢了,李茵叶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
岁杪沉思了一会儿,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皇上那边没有什么动作吗?”
“有,但是左相在朝中的罪证抹得干干净净,一时半会抓不到他,但是已经抓了不少和他一起的党派了,”姬嫔说到这,眼底多了几分赞赏,“我爹爹说,皇上私下里已经换了不少他自己的人在朝中,除了左相,左相的党派已经被拿下不少,只是如今棘手的就是,不知道其他的几个基地在哪里,又各有多少兵。”
姬嫔说完这些沉默了许久,她看着岁杪,有些惆怅的道:“若是那些基地的兵超过几万,那么皇城可能真的就会是左相和边疆的败将了,皇上.......”
“这些事情我们不要乱猜测,”岁杪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自己刚起来有些干涸的嗓子,“皇上定然有他的办法。”
姬嫔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后终究沉默了。
她轻叹息一声,离开了愿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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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岁杪总觉得严翊不可能就这么输给左相。
到了午间的时候,岁杪坐在院子里挑拣香料,丁香味道有些浓,可却怪好闻的,她挑了几小根放进了小香炉里,任它烧,白色的丝烟一缕一缕的燃起,她抬起眼眸,再次见到了岁延。
这次,他笑意吟吟的,走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快些收拾一些衣物,今天或者明儿,哥哥就带你去江南。”
岁杪眸光微动,不解的道:“哥哥,皇上同意了?”
岁延摇头,旋即又点头,“同意倒也没有同意,总之你先收拾东西便是。”
“不是我不愿意走,哥哥,只要皇上不放人,我们走不了的,”岁杪直戳了断的道:“我们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们出不去皇城的。”
别的不说,只要严翊不愿意的事情,旁人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她只觉得,只要严翊没点头,他们不可能能走的出皇城。
可到了夜间,岁杪再次见到了严翊。
不过一两日未见,他的下巴便冒出了许多新的胡茬,看上去有些疲倦,那双单薄的眼眸如今也布满了血丝,可见左相一事有多棘手,被这样一面的严翊惊呆了,岁杪一时之间竟忘了行礼,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严翊。
殿内响起了脚步声,低沉有力,往她这边走来,一步一步的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眼瞧着他越来越靠近,岁杪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将两人的距离隔开。
这一个退后的动作,让严翊脚步一顿,没有再往前走。
“就这么讨厌看到朕?”严翊问。
岁杪移开了视线,没再去看严翊,紧抿的粉唇轻启,喃喃道:“夜深了,皇上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似乎是没料到岁杪已经和他陌生到这个地步,如今见面了,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是否有事,严翊喉结滚动,沉吟片刻后,胸膛起伏很大,像是在隐忍着怒意,许久后,他的视线看向了岁杪沐浴完后,露出的那白皙的脖颈,喉结滚动,严翊大步向前,一把将这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身上的气息在交织着,男人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充斥在鼻息间,当岁杪反应过来之后在他怀里立刻挣扎,可还没动弹几下,便听见男人哑着声音警告道:“你若是再动,朕不保证等会儿会做出什么。”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了,加之那个地方的变化岁杪明显的感觉到了,她光是想到那些事情便觉得后背一凉,咽了咽口水,岁杪没敢在挣扎,安分的乖巧。
这份乖巧,严翊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了,视线微垂,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岁延来找朕了几次。”
岁杪就窝在他的怀里,也没应他,安静的像是一个透明的人。
没有听见回应,在意料之内,严翊继续开口道:“他说,要带你去江南,你知道吗?”
“我知道,”岁杪没有隐瞒,看着地上的椅子脚游神,一会儿后,继续道:“是我说的,要去江南。”
严翊嘴角自嘲的扯了扯,旋即语气温吞道;“朕知道。”
“朕知道你想去江南,”严翊抿了抿唇,将下巴放在了岁杪的单薄的肩上,喉结滚动,视线垂落看着岁杪的小手,旋即将它握在自己的大掌里,鼻息间呵出来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畔边,沉声道:“江南那边风景好,宜养人,你决定去那里,也不错。”
殿外仅剩下风声呼啸而过,殿内安静的出奇,岁杪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她怔愣了一会儿后,头微微往严翊那边看去,喃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翊紧紧的抱住她,嘴角抿了抿,喉结滚动道:“这边要打仗了,你知道么?”
岁杪紧紧的盯着严翊,没有应他的话。
严翊捏着她的小手在大掌里把玩,自顾自的开口道:“我知道你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
“朕给你。”严翊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若这次朕胜了,朕便去找你。”
他不敢将岁杪留在这里。
若是输了,他可以不要自己,可以不要邑朝,但是不可以让岁杪跟着丧命。
他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他放开了手。
岁杪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恍然,不知为何严翊会说出这些话。
粉唇轻启,她正打算问话,可却被男人打断了。
他食指立在她的粉唇前,旋即将自己的扳指摘取下来,在岁杪的注视下,他将她的一束头发撩到了前面,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垂落的一小束青丝用扳指内的一个暗器给割了下来。
“给朕留个念想,”他笑了笑,笑容里不免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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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的洒下来,将愿合宫笼罩在一层毛茸茸的光圈下,岁杪望着天上的月亮,往回看的时候,原本坐在殿内的男人已经离开了,若不是殿内还有些许的龙涎香,她会恍惚他从未来过。
可他的确来了愿合宫,甚至抱了她,葱白的小手放在自己的那一小束青丝上摩挲了下。
一阵风刮来,岁杪看见王福往这边走来,然后弯着腰道:“皇贵妃娘娘,皇上叫老奴送你去后城门,有人在后城门接应你,还请娘娘随老奴前来。”
“有人接应我?”岁杪问。
王福点头,“具体是谁老奴也不知,还请皇贵妃随老奴来,夜深了,再不走,明儿就难出皇城了。”
岁杪带着清荷和沉儿离开了愿合宫。
主仆三人在夜里往后城门走去,一出去便看见了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她走上前,马车帘子被撩开,旁边出现一个男人,是岁延,他笑着道:“走吧,上马车,哥哥带你去江南。”
王福说的接应的人是岁延。
岁杪像是还处在游神的状态中回不过神来,她看着岁延,不解的道:“怎么回事?”
“先上车,等会儿再和你解释,”岁延拿着马鞭,“你若是再不上车,我们就走不了了,等会儿就会封城,到时候你想走,哥哥都带不了你。”
岁杪看了眼,浑浑噩噩的跟着上了车,一路飞驰到了城门口,马车不算颠簸,风吹起马车的窗帘子,岁杪的视线被城门口的高楼给吸引了,她下意识的抬眸往上看,那里空无一人。
她眼眸微颤,轻轻的收回视线,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总归是有些落空了,她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然后目视前方,再也没有回头。
就在帘子刚放下的那一刻,城门口的柱子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露了出来,男人的视线看着远走的马车,待马车消失远走只剩下一个圆点的时候,他还依旧站在原地,任风吹,也没动一下。
王福弓着背上前,低声道:“皇上,夜深了风大,回宫吧。”
“无碍,朕再看看。”
王福忽然也跟着有些惆怅,轻而又轻的叹息了声,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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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条小路上驶过一辆马车,里面传来了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主子,你说江南是不是特别的漂亮呀?”
沉吟片刻,马车内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软糯的腔调,“嗯,没去过,但应该很漂亮。”
“主子,那里肯定很自由。”
“嗯,我也觉得。”
马车驶远,渐渐的远离了皇城,往江南的方向越来越近。
第89章 . 江南 生辰
皇城。
边疆联合朝政中的左相起兵造反, 景渊帝率领兵将对敌。
皇城不出一日功夫被左相所带的人包围。
战乱之际,原邑朝固合公主先如今的边疆太子妃联合边疆三皇子将太子杀害,与邑朝原忠臣程知盛里应外合, 将边疆大军包围, 而左相的其余基地,在战乱前一日, 被一队精骑兵围剿。
与左相联合的边疆士兵一夜之间被抓住, 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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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风景宜人, 青山绿水环绕,偶有小贩叫卖的声音,热闹非凡, 岁杪带着面纱走在街上,清荷和沉儿跟在身侧, 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 手中提着的是岁杪买好的首饰和衣裳。
路过一个摊贩面前的时候, 小贩热情高昂的道:“来来来,姑娘,看看我这绣花如何?”
岁杪的视线被桌面上的绣花给吸引了, 葱白的小手伸出去,将桌上的绣花拿了起来,她看着这个剪纸的轮廓和眉眼, 陷入了沉思, 而她这幅姿态,让小贩误以为是不懂, 于是便卖弄的开始解释道:“姑娘,这个您就不懂了吧,我给您解释一下啊, 这个剪纸上的是当今圣上的皇后娘娘,景蕙皇后。”
清荷和沉儿也跟着凑上前看了几眼。
岁杪听见景蕙皇后四字,视线便一直停留在剪纸上,葱白的小手抚摸了下剪纸,戴着面纱的脸庞吸引了无数的视线,旁边的另一个摊贩惊喜的道:“欸,你不是那个,莫家的大小姐吗?”
岁杪莞尔一笑,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伸出手给了小贩一点银子,将这个剪纸买了下来,旋即离开了。
她这一走,又轰动了这整个江南的街道。
小贩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纷纷,“你们知道么,这位莫家小姐,来了一年了,我们都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呢,你说大家都说是因为太好看了,能有多好看?”
“那谁知道啊,”有人起哄,拿起了岁杪刚买的剪纸道:“你们说,该不会是比这传闻倾国倾城的景蕙皇后还要好看吧?”
“啧,那景蕙皇后的画像如今还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有人感叹道:“简直美若天仙,让我属实难忘啊。”
议论声都传入了没走远的主仆三人的耳朵里。
岁杪垂眸,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剪纸,旋即转个弯,便到了江南最大的一个府邸,上面写着——莫府。
“小姐,您回来啦。”
管家乐呵呵的走出来,立刻命几个小斯出来,将后面买的东西分担了一些,旋即凑到了岁杪的跟前,笑嘻嘻的道:“方才少爷也回来了,正在问您呢,如今正在院子里,小姐可去看看?”
岁杪看了眼殷勤的管家,不免觉得好笑,点点头,“进去吧。”
她也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哥哥了。
岁杪往里走,看见了坐在院子内,端着一杯茶正慢悠悠的品尝着的岁延,上前轻声道:“哥哥,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在家等你。”
“等我还是等我的吃的?”岁延毫不留情的拆穿,“就知道你馋,诺,特意给你从外地买来的糕点。”
说着,他将一盒子点心放在了桌面上。
岁杪这会儿才露出了笑容,笑嘻嘻的将盒子撕开,还不忘将第一块递给岁延,后软声撒娇道:“哥哥对岁岁真好,有哥哥是岁岁的福气。”
“有吃的才是你的福气,”岁延口下一点都不留情,眼瞧着岁杪要闹小脾气了,他立刻认输哄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