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与香沉两人立即噤声。
林中枝叶飒飒,暗影婆娑。
初九倏忽间飞身而起,犹如展翅鸿鹄,向着枫林东南方向直掠出去,手中已经扣上了暗器。
月华立即醒悟过来,若是有人想要用毒蛇谋害自己,想必就在附近,还没有逃远。这枫林在城外,四周并没有多少人烟,但凡有人行迹可疑,便十有八九。
初九追出去的位置正是城门所向。
她正欲相跟着追出去,就听到不远处有两声接连惨嚎,然后是初九冷声急斥的声音。
初九的功夫,就和步尘一样,从来没有多余的繁琐的招式,一向是一招致胜。听那惨叫声,想来那人也不是初九的对手。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就见初九押解着两人从枫林外一瘸一拐地进来,狠狠地一把推搡在地上:“两人正仓惶逃窜,想来八九不离十。”
香沉已经掌起灯笼,月华借着灯光打量二人,尖嘴猴腮,满脸刁滑之相,但是很陌生,并不识得。
那两人犹自痛得浑身汗如雨下,连连磕头讨饶。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蛇害我?”月华开门见山出口问道。
二人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夫人饶命,我们弟兄两人不过是想来此捉点野味尝尝,哪敢害人?”
月华冷冷一笑:“赤手空拳过来打猎,委实倒是令我刮目相看。这枫林里除了鸟雀,我还真不知道能有什么野味。”
两人如今性命就在别人手中,哪里敢坦然承认?见月华面善可欺,梗着脖子抵赖道:“夫人若是降罪给我们,总要有个凭证吧?否则岂不冤枉无辜?”
另一人也连声狡辩:“我们跟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月华见二人流里流气,似乎只是市井无赖,并非是哪个府上的打手护院,想来应该是受了谁的好处。联想起今日在茶舍之中,刚刚得罪了沈家公子几人,难不成是他们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
她冷冷一笑:“这也正是我想要问你们的事情。老实招认了,放你们走,否则,定然给你们一番苦头吃。”
两人对视一眼,咬紧了牙关,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夫人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吗?我们弟兄委实冤枉。”
初九上前就要给两人一点颜色瞧瞧,一把揪起一人衣襟,感觉他胸前鼓鼓囊囊,应该是藏了什么东西。
探手进去,摸出一个纸包,两人面色一变,伸手欲夺。
初九一记重肘下去,那人立即惨嚎一声,狼狈跌坐在地上。
初九打开纸包,冷笑一声,丢在他面前:“鱼骨?听说燃烧的鱼骨腥味可以吸引蛇群,你们还不招认吗?用不用我帮你把蛇群重新召唤过来?”
两人没想到初九竟然见多识广,连这种小伎俩都知道,冷汗涔涔,面面相觑,显然心里极是矛盾。
月华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在二人面前晃了晃,笑吟吟地问道:“那人出手还能比我大方?”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有。”
言罢方才知道说漏了嘴。
月华将银票抖抖:“说吧,老实交代清楚,这银票就归你们。否则,想要你们生不如死,我有一千一万个不同的方法。这里是荒郊野外,就算是灭了你们,就地埋了,官府也不会觉察。”
两人犹豫片刻,方才一咬牙沉声道:“好,我们说,夫人可要说话算数。”
初九在二人身后给了说话那人一脚:“少废话,快些说!”
挨了打的那人谄媚着脸对月华道:“不瞒夫人说,小的名叫张三,这位是我兄弟李彪,我们两人其实就是京城里两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平时靠着坑蒙拐骗混口饭吃。
今天有人找到我们,给了我们一人两锭银子,交代我们寻一袋子毒蛇想办法丢进这枫林里的竹屋里。
我们二人最近手头正紧,所以就昧着良心答应了。”
月华略一沉吟:“那人是谁?可是一富贵公子模样的人?脸色蜡黄,吊睛方口,看起来就是个流里流气的纨绔子弟?”
张三摇摇头:“脸色看起来是有些蜡黄,不过看穿着打扮,并非是富贵人家的,而且听说话的声音尖声尖气,跟个女人似的。”
那就不是沈心才本人,想想也是,这样的事情交代下人一声就好,哪里需要亲自出马?
“他怎么识得你们二人?”
李彪摇头:“不知道,那人是直接去我们常去的赌场找到我们两人,直呼我们的名字,好像早就识得我们似的。我们哥俩也就是为了求财,哪里会计较这些?”
月华和初九疑惑地对视一眼:“还有呢?还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两人思忖片刻:“喔,对了,那人好像是认识夫人的。”
“何以见得?”
“他叮嘱我们夫人身边有高手保护,所以放蛇的时候要小心谨慎。”
那就奇怪了,按说沈心才即便是有加害自己的心思,他也不会这样快就了解初九的身手吧?
“没有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真的没有了。”
这便有些麻烦了,单单凭借两人的这几句话,压根就不能确定幕后之人是谁,也没有任何凭据。
“夫人,我们所有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都交代清楚了,夫人不会言而无信,难为我们吧?”李彪眼瞅着月华手里的银票,垂涎三尺。
月华沮丧地挥挥手,正待将两人打发了,听到枫林里有脚步声,有人自远及近,径直向着竹屋而来。
香沉抻着脖子眺望半晌,方才道:“是凌曦小姐和韩公子。”
凌曦与韩玉初这时候也走得近了,见月华一行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地上还跪着两人,都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月华不以为然地道:“有两人使坏往我的屋子放蛇,被初九捉个正着,正要打发了呢。你们怎么这样晚了还要过来?”
凌曦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专程为了今日之事过来向你道歉的。我不该多事邀你去给父亲贺寿,令你在侯府惹了一肚子气生。”
一旁的韩玉初也接嘴道:“凌曦下午回了府上,总是坐卧不安,感到内疚,我也劝慰不下,索性就撺掇着她过来了。否则,怕是一夜都难以安枕。”
月华抿嘴笑笑:“我还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这算什么,怎么将我想得这样小肚鸡肠?”
常凌曦慌忙摇头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此事皆是因我而起,害你平白受羞辱,于心难安。”
月华嗔怪地瞪她一眼:“多事,你我姐妹,还需这样客套。既然来了,想来你肯定也没有吃饭,就留下来一同说会话吧。”
常凌曦心中释怀,高兴地点点头:“嗯嗯,好久没有一同吃饭了。”
月华想要先打发了张三李彪二人,一扭身,见两人静悄地,正蹑手蹑脚地想要趁几人说话的功夫逃了。
“站住!”月华一声呵斥。
二人身形一僵,自知逃不掉,顿住脚步,却不回头:“夫人想要反悔么?”
月华扬扬手中的银票:“我只是奇怪,你们两人爱财如命,为何竟然忘记了向我讨要银票?”
张三忙不迭地摆手:“不了,不了,夫人的银子我们不敢收。”
言罢拔腿就逃。
月华心中更是起疑,一个眼色,初九飞身上前,一手一个就像捉小鸡一样掐着脖子给拎了回来。
两人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求饶。
一旁的常凌曦惊讶地“嘶”了一声:“怎么声音听起来这样耳熟?你们抬起头来!”
两人将头垂得愈加低,也愈加慌乱。
月华敏锐地觉察到了两人的异样,冲着初九一抬下巴,初九一个使力,便将张三的脸抬了起来。
“凌曦,你识得他们?”
常凌曦凑到近前,端详片刻,讶然地脱口而出:“是你们!”
一旁的韩玉初这时候也凑到近前:“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四处寻找你们不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们。”
张三与李彪惊骇地连连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月华愈加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
凌曦恨声道:“娘娘是否记得凌曦曾经跟你说起过,今年上元节灯会,我为了救常凌烟差点被绑架一事?”
月华点点头:“自然记得,若非是你吉人天相,得别人相救,差点就回不来侯府了。”
凌曦一指地上的张三李彪:“那两个歹人就是他们!”
“啊?!”月华与香沉异口同声。
“幸好那日月色好,所以我对于他们两人的容貌记得清清楚楚,确定没错。”常凌曦笃定道。
“不错,我也可以证实,就是这两个歹人。”
月华讶然抬头,用询问的目光打量韩玉初一眼。
常凌曦忸怩道:“那夜里救我,将我送回侯府的公子就是他。”
这次月华愈加讶然:“怎么这么巧?”
常凌曦抬头看了一眼韩玉初,羞涩地点点头。
月华恍然:“怪不得那时候我为你们二人赐婚,你一直闷闷不乐,婚后两人却如胶似漆,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芳心暗许了?”
常凌曦被月华打趣,赤红了一张脸:“娘娘!”
地上的张三李彪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一个清清楚楚,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
“赐婚?娘娘?你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