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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次,她魂牵梦萦的,白衣少年如水墨画中走出,他手执笛子,双眼只有她,温柔地唤她:“以云。”
  司以云眼瞳涣散。
  她想,还好有喜鹊和黄鹂能为她烧纸。
  第九十六章
  李缙的手按在她的伤口上。
  鲜血是微烫的,透过他的指缝,渗出来,在他修长白皙的指节之间蔓延。
  有一瞬间,他心跳滞缓到几乎停止的程度,旁人直唤好几声“世子爷”,他都没回应。
  或许是他少见的凶厉泄露,仆从慌张又小心翼翼,李缙发觉他们的目光,才猛然回过神,心腔里心跳渐恢复,浑身血液流通。
  他抬手抚脸颊,手指正好和司以云留在脸上的血指印重合。
  咬住舌尖,感受突兀的疼痛,那种控制不住的、犹如旋涡般的情绪,被他压抑下去。
  刹那,周遭一切鲜活起来,苦药味迅速充斥他的鼻腔,耳朵方听得嘈杂声。
  面前,医师们紧张地准备着。
  司以云脸孔苍白,不省人事,气若游丝。
  刀尖再偏差一点,或者止血再慢一些,都可以让她立刻毙命。
  李缙低头看手上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开始凝固,在他的视野里,由鲜红变成浓重的、凝固的红。
  这不是他第一次把她逼到鬼门关处。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哦,李缙一边净手,一边想,是毒药,毒药是他自己挑的,亲口吩咐仆妇,把它当糖放进甜羹。
  假装成糖的毒药。
  那次,看她毒发,快去半条命,好像也有这种感觉。
  李缙坐在桌前,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自己耳垂,陷入沉思的面容,显得平静又淡雅。
  他冷静得近乎残酷,所以他明白,只要他不要无谓,细心地想,就能弄懂。
  其实,让他脱离掌控的一种情绪,他清楚地知道那叫“慌张”,心在一瞬间被抛得很高,又在一瞬间沉到谷底,上不去,下不来。
  人会在什么时候慌张呢?
  他见过那么多死人,为何只在见到她快死的时候,会慌张?
  而且,都是在他计划之内,他事先已经知道,只要按照计划,必然是这个结局——司以云会死。
  李缙骤然在自己耳垂上一掐,留下指甲的痕迹,就像被什么突然咬了一下,耳垂慢慢泛红。
  他却无所察觉,仍是眼眸深暗,只放下手。
  这一刻,李缙好像明白一件事,即使让他承认,会让他觉得很荒唐。
  在他的认知里,“司以云”只是个符号,这个符号是他的刀刃与棋子,它死了,根本没有关系,他还会有很多刀刃,很多棋子。
  但司以云是个人,这个人死了……就没有了。
  他还没有用够,她怎么能死了呢?
  胸腔里不受掌控的感觉,既难以控制,又很……快活。
  第一次有这种感情的时候,李缙把它归类为意外,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呢?
  就像一开始犯了欲。戒,后来因她想听笛声,不由自主把白玉笛拿出来,直到画面定格在她翩然踢毽子翩然的姿态。
  “意外”越来越多,就不是意外。
  即使他还是觉得荒唐。
  他也会有这种时候。
  真神奇。
  李缙歪了歪头,垂眼看自己的手,刚刚已经在清澈的水里洗干净,还用木兰膏细细搽一遍,去除血腥味。
  可是他仿佛看到满手的血,淅淅沥沥从他指缝里渗出来。
  他稍稍合眼,上下睫毛在碰触一下之后,又立刻睁眼,那种错觉才消失。
  慢慢捏起手掌,李缙看向窗外。
  她最好别死,他想,不然一下子的,他可能没办法那么快接受,或许,连自己这副面具戴不下去。
  她总是百依百顺,想哄好她,对李缙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怕没哄的机会。
  李缙捏捏眉间。
  在李缙的严令下,没有哪个大夫医师敢怠慢,几日后,司以云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
  李缙凝视着她泛白的嘴唇,轻轻一笑。
  他坐在床头,身上穿着一副软甲,手戴束腕,佩长剑,没有半分书卷气,也没有杀气,是让人臣服的贵气。
  用手指拂开司以云脸上的头发,问那医师:
  “还没好吗?”
  他神色温和,但医师根本不敢怠慢,只道:“云娘子的伤渐渐愈合,不出半月,应当能好。”
  李缙“哦”了一声。
  外头将士来催:“世子爷,去皇宫的齐家兵已经清点好,请世子爷指示。”
  李缙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半是命令的口吻:“快好起来。”
  他的唇,带着冰冷的温度。
  就算有一时变得温暖,也是假象。
  而此时,以云在和系统玩跳一跳,爷俩知道这是剧情杀,司以云是肯定要走这一遭的,后面还有她剧情呢,不会真凉。
  以云把痛觉调低到20%,无事一身轻。
  “这个不要按太用力,等等跳过头了——诶,对。”她脑海里一边指使系统玩游戏,一边说,“李缙怪怪的。”
  系统在捣鼓游戏:“哪里怪了,你自己怪就看别人怪。”
  以云:“……”
  系统:“唉你别乱说什么话题,你看我刚跳到99,又没了!”
  以云若有所思:“举……”
  系统恼火:“别动不动拿举报威胁我,以前我是瞒过你什么,后来不是改过自新了嘛,但这回我真的不知道,这边没监测到什么不对的。”
  以云长长地“哦”一声,“我只是想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李缙要完。”
  系统:“哼!”
  以云又问:“对了,你不是把跳一跳卸载吗?怎么还在呢。”
  系统一本正经:“我说过要卸载吗?我没有。”
  以云噗嗤笑出来,她瞅瞅时间差不多,没和系统闹,毕竟醒来,还有不少事呢。
  司以云又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她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心口拉扯的疼痛,反反复复。
  适应好久,以云才慢慢醒来,她强撑眼皮,喜鹊与黄鹂服侍在她床边,两个丫鬟惊喜不已,一个个眼眶红通通的。
  司以云虽然刚醒,但有一瞬间,突然很庆幸。
  还是有人担心着她的。
  她很累,黄鹂喂她喝暖粥,接着是浓稠的苦药,喝完这些,她精神好多了,一旁的仆妇便说:“世子爷、哦不,太子爷去宫里,晚点才能回来。”
  “若是云娘子起得晚一点,就会发现太子爷守着娘子呢。”
  司以云好奇:“太子爷……”
  仆妇这才说:“娘子昏迷一月余,自然不明白,”她比个手势,“当今,易主了!”
  原来的齐王反了。
  天下苦苛政久矣,当今皇帝昏庸无能,荒淫无道,而英明的齐王深入民心,皇帝认为齐王功高盖主,几次想使手段将兵权拿回,都失败了。
  皇宫与齐王府的斗法,大大小小几十场,也持续快十年,一月前,齐王世子遇刺,直接给齐王府一个理由讨伐皇宫。
  树倒猢狲散,齐王势力摧枯拉朽,一月之内,顶替旧主,成为新帝。
  而原来的齐王世子,当然就是太子爷。
  仆妇笑嘻嘻的:“娘子陪着太子爷这一年,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太子爷也很疼爱娘子,也所幸娘子能有这个机会,真是羡煞他人啊!”
  潜意思,是说司以云有福运,能得到这种机会,坐等飞上枝头变凤凰。
  司以云垂眼,似笑非笑。
  这话喜鹊不爱听,在她看来,云娘子几次险些丢命,哪算什么好事?
  她刚要开口,黄鹂迅速掩住她嘴巴,僵笑着对仆妇说:“马婶子,你快去外头瞧瞧,太子爷什么时候来吧。”
  把马婶子叫出去,待屋里只剩下三人,喜鹊还在咕哝。
  黄鹂拍喜鹊的脑袋,司以云勉强撑起自己手臂,按住黄鹂的手,摇摇头。
  知道不该由着喜鹊的性子,可司以云舍不得见黄鹂打喜鹊,她总在喜鹊身上看到活力。
  那是她已经失去的东西。
  司以云叫黄鹂:“我刚吃完药,口中苦涩,你去拿个蜜饯吧。”
  黄鹂点头。
  喜鹊深吸几口气,趁黄鹂不注意,小声问司以云:“娘子,有没有别的打算?”
  司以云问:“什么打算?”
  喜鹊抿着嘴唇,目光闪烁,这个想法太过忤逆,她久久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