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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烛味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再加上药味,李姨娘觉着胸口发闷,连呼吸都提不上来。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有根弦被蹦得紧紧的,面无表情,努力朝李嬷嬷指了指,“打死她...”
  李嬷嬷吓得簌簌发抖,李姨娘原本就不是念旧情之人,就算自己贴身伺候她多年,对她百依百顺,断也比不过李家的血脉。
  李姨娘吩咐完,凭着本能,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目光看向明令仪的方向。
  她静静站在那里,不喜不悲,像是尊高高在上的菩萨,冷眼看着李家的惨状。
  脑中那根弦,此时嗡一声断掉。
  李姨娘只觉着眼前天旋地转,腿脚逐渐没了知觉,直直往后仰倒,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第14章 . 引起怀疑  无
  整个院子瞬间又乱成一锅粥,丫鬟婆子们大惊失色围着李姨娘,嘴里不断喊着她。
  李嬷嬷因此逃过了一劫,她长舒了口气,趁机大声道:“快扶姨娘进屋去,大夫呢,大夫......”
  李姨娘闭着双眼紧咬牙关,太阳穴青筋突起,冷汗顺着额角滴下来,看上去极为痛苦。她被人七手八脚抬进屋子放在软塌上,与李烂泥的棺椁遥遥相对。
  大夫满脑门子的官司,直忙得脚不沾地,奔过来给李姨娘诊脉。他不断变换着左右手,眉头越拧越紧,又取了银针施针,李姨娘仍旧半昏迷,没有任何起色。
  他放下银针又再次诊脉,嘴里不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不醒呢?气血攻心,淤积不通,唉。”
  折腾了许久之后,他终是垂头丧气地放弃了,转头在屋子里寻管事之人,见明令仪静静站在一旁,对她说道:“请恕在下才疏学浅,辩不出姨娘的病因,最好早些回京城,另寻医术高明的大夫诊治为好。”
  明令仪暗自松了口气,还未答话,李嬷嬷鄙夷地斜了她一眼,抢着吩咐道:“快备好马车送姨娘回府。”
  “他们也一并带走吧。”明令仪并不计较,指着李烂泥的棺椁与李家爹娘妻妾,温和地道:“总得葬回李家祖宅去,一家人就得齐齐整整,在不熟悉的地方,恐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知为何,李嬷嬷听得不寒而栗。李姨娘只是昏迷不醒,李家爹娘也不过是伤心过度,把他们同死人李烂泥放在一起,这不是在诅咒李家会死一家子吗?
  她刚要发火,想到李姨娘昏倒前要打死自己的命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急着大声道:“院子外的人都进来搭把手,仔细着些当差,姨娘见了说不准会饶了你们。”
  又是人仰马翻之后,李家活人死人病人总算离开了庄子,四周重又归于寂静。
  明令仪才回屋,徐延年又来了庄子,先是去湖边查看之后,又招了下人问话,最后才差人传话说要见她。
  正厅里。
  徐延年身着素净的细布长衫,见明令仪带着夏薇缓步前来,他不禁愣住了。
  不过数日未见,她的气色比上次见好了许多,原本瘦削的双颊也丰腴了些,莹白如玉。
  他见她抬眼看来,忙垂首躬身施礼:“夫人最近可好?”
  “多谢先生送来的过冬之物。”明令仪回了半礼,客气地让着徐延年进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徐延年与明令仪分别坐下,思索后方才道出了来意:“是老夫人差我前来,她听说庄子里惨事不断,说是这里不吉,要请人好好做几场法事。”
  明令仪面不改色应了下来:“好。先生先前在庄子里查看过,可有瞧见什么不妥之处?”
  徐延年神色复杂,迟疑半晌后方道:“不瞒夫人说,李庄头一家死得蹊跷,李舅爷死得更为离奇,居然大半夜的死在了湖中,他的小厮也如平地消失了般不见踪影。
  李姨娘先前更是昏迷着回了府,这一桩桩事接连二三发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这庄子是否真的有鬼。”
  明令仪心中一凛,抬眼看过去,眼中微微惊诧:“先生可看到了鬼?”
  徐延年垂下眼眸盯着杯子里的茶水半晌,又自嘲一笑,将杯子放在了案几上,伸手挥退了下人。
  “李姨娘最喜欢吃明庄湖里的鲜鱼,李舅爷死在里面,只怕她以后再也吃不下去了。先前庄子里的人说,曾恍惚听到她要夫人在李舅爷灵前下跪,不知为何她却突然跪在了你面前。”
  他眼神锐利,给原本温和的眉眼平添了一丝凌厉,声音却仍然温润柔和:“一切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且事事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可太过巧亦令人奇怪。”
  明令仪颔首,客客气气地道:“先生聪慧过人,见解定会不错。若先生看出什么门道,不管是想要报官,或者在明庄驱除妖魔鬼怪,只管去做便是,无需跟我提。”
  徐延年一窒,她仍如以前般谦和隐忍,从不提明庄是自己的嫁妆,却被小妾抢占了去,自己只住在偏院里。
  府里管事克扣也从来不反抗,缺衣少食荆钗布裙,让去礼佛就去礼佛,独居一隅,像是国公府里的影子。
  她不喜不悲,除了烧掉主院时,她挺直的脊梁还有几分似硬气的明家人,其余的时辰,她畏畏缩缩,连府里得脸的仆妇都不如。
  “李姨娘重病,最为担忧的怕是老夫人。她的一双儿女......”徐延年看着明令仪清亮的眼眸,突然说不下去了。
  李烂泥不过小妾的娘家兄弟,连正经亲戚都算不上,却被大家恭维称呼一声李舅爷。定国公府里真正的舅爷,是芝兰玉树风仪无双,远在西北的明令虞。
  李姨娘的一双儿女都被强行记在了明令仪名下,明家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对嫡外孙,这才是对明家最大的侮辱吧。
  徐延年只觉着胸口闷闷堵得慌,最终低低地道:“国公爷极为孝顺。”
  明令仪不动声色自将徐延年的神色瞧在了眼里,这时才总算松了口气,眼角含笑,颔首施礼道:“多谢先生。”
  徐延年瞧着她脸颊一闪而过的梨涡,又猛地垂眼不敢再看,当即起身告辞。
  外面天色暗沉,明令仪站在廊下,目送着徐延年远去的身影,直到他绕过了影壁,才猛地扶住了夏薇的手臂,硬撑住了没有让自己倒下。
  这段时日她避无可避,被逼着频频出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曾退之也不算蠢,要是他回来仔细查,就算没有证据也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明令仪回到正屋,屋子里暗,夏薇转身去点灯,她刚坐在软塌上,突然额头一疼。
  她下意识抬手摸去,隐约能见手指上淡淡的猩红痕迹,吓得她紧紧捂着了额头。
  多宝阁边的暗影中,有人嗤笑出声:“胆小鬼。”
  第15章 . 纠结  无
  霍让背着手,身着玄色衮冕,交领处露出段白纱中衣,头上未戴冠,乌发用玉冠束在头顶,玉面红唇,带着丝漫不经心的笑,妖冶又气势逼人。
  明令仪几乎看直了眼,待他走到她面前,身上熟悉清冽的气息浸入鼻尖,才回过神仓惶后退了两步。
  “你怕什么?”霍让微微拧眉,语气已有些不悦。
  明令仪干笑了声,转头朝外面看去,夏薇早已不见踪影,只怕又被他的人带走了。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孤男寡女共处在昏暗的屋内,她虽不是初次与他单独相处,可此时的情形尤为暧昧。
  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中的热气喷到了脸上,忍不住又悄悄往后挪了挪,直到被案几挡住了脚步,手撑着案几,强笑道:“我以为又来了歹人。”
  “胡说,真是该打。”霍让斜了她一眼,径自坐在软塌上,又四下打量着屋子,嫌弃地道:“还真是寒酸。”
  明令仪不去计较,也不敢计较他的奚落,忙道:“屋子里暗,我去把灯点上。”
  霍让不置可否,她忙快步向灯架走去,走到一半停下来,旋又转身屋外走。
  “你去哪?”霍让叫住了她。
  “去拿火折子。”明令仪答道,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瞧去,外面空荡荡,安静得犹如空院,看来人都被他的暗卫带走了,又垂头丧气退了回来。
  霍让再次嗤笑出声,拿出火折子朝她扔来,她手忙脚乱接住了,低头走到灯架边,揭开红铜火折子的盖子,又傻了眼。
  明令仪从未用过火折子,见铜管中间亮着零星红点,她试着吹了一下,红点闪了闪,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凝神仔细回想着夏薇用火折子的方法,鼓起脸颊再吹了吹,这次仍未吹燃。
  突然,微凉的指尖戳在她的脸上,鼓起的气散去,半边脸都发麻。
  “笨。”霍让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轻笑出声,长臂从背后绕到她的身前,从她手中夺去火折子,只听到短促的吹气声后,火折子燃了起来,他点亮灯,屋子里瞬间亮堂许多。
  明令仪下意识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总算松了口气。
  在明亮的屋子里,再面对他时没了先前的紧张,她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开,问道:“你不是回宫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霍让连着看了她好几眼,缓步走到软塌上坐下,指了指身边的空位道:“过来坐。”
  明令仪当作没看见,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杌子上,他只挑了挑眉,手撑在额头边,脸上浮起些许疲惫,自嘲道:“祭祀皇陵,我怕会霍家祖宗会跳起来骂我,不想呆在行宫。”
  他借着亮光仔细打量着她的脸,眉头复又皱起来:“你为何不让暗卫直接杀了那个小妾?姓徐的是不是在威胁你,要杀了他吗?”
  明令仪深深吸了口气,不去回答他这个问题,直开口问道:“暗卫针上是不是用了药?”
  “我只吩咐让他们下手不要客气,哪会去管这些细枝末节?你是顾头不顾尾,把那些泼皮无赖还留活口,不怕他们晚上再来庄子找你复仇吗?”
  霍让换了个姿势,像是极为不耐烦,手指轻轻敲着塌背,“你为何不杀了姓徐的?”
  明令仪心下了然,只怕是暗卫在针上用了药,李姨娘才会逐渐发狂,怪不得李烂泥的小厮也没见了踪影,原来都是他在帮着善后。
  她心情极为复杂,低声道:“徐先生多次对我施以援手,是府里少有的良善之人。”
  “妇人之仁。”霍让冷着脸,生气地道:“不过是看上了他而已。”
  明令仪只觉着心里乱成一团,复杂不安。
  霍让的态度太过明显,她不是懵懂小姑娘,能装作不懂平白无故接受他的帮助,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她从未想过既然已成亲,就要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则做个贤妻良母。别说定国公府与明家有仇,凭着曾退之后院无数的小妾通房,他就算幡然悔悟,她也不会要。
  她心眼小,恩怨分明,且睚眦必报。
  而霍让只需他的那张脸,就足够让她无视一切规矩,更遑说还想借他的力量对付曾退之。
  可这以后她还能从容而退吗?如果他败了,她的下场显而易见;如果他胜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如果不进宫,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如果最后不得不进宫,与霍让的后妃争宠,那她还不如真正入了佛门,青灯古佛一辈子。
  明令仪不敢相信帝王会深情不渝,也不会生出她能得他独宠的妄念。他心中有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无上权势,哪一样都比她重。
  “你在想什么?”霍让深深凝视着她,疑惑问道。
  明令仪轻轻摇了摇头,淡笑着道:“天色已晚,你还是回行宫吧,若是被杜相的人发现,只怕你以后会愈发艰难。”
  霍让神色莫名,看了她一会后方道:“好。我只是来看看你可否还好,昨夜我走不开,今儿得了些闲才有功夫来看你。
  我再多给你留几个人手,若是不够,你可以差人去向老和尚......,算了,不要去找老和尚,他很不喜欢我们来往,说我们两人心魔深重,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你别理会他,他就知道念经,念傻了什么都不懂。你连吹火折子都不会,弱得风都能吹倒,好几次差点小命都没了,若你是心狠手辣之人,那太后岂不是......”
  他猛地站起来,眼神逐渐阴狠,垂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拽紧,片刻后又松开,神色轻快起来:“难得如此放松,还是不要提令人晦气之人。我走了,你多保重。”
  明令仪听他絮絮叨叨说完,忙曲膝施礼恭送他出去,见无数道影子冒出来,簇拥着他不见了身影,松弛下来顿觉浑身乏力,倚靠在了廊柱上。
  好一阵她才缓过气,刚站起身准备回屋,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夏薇没有走回廊,跑得飞快直接穿过庭院,提着裙摆冲过来。
  她喘着粗气,只顾得上下打量了明令仪一眼,焦急地道:“夫人,前面来了官差,说是要进来查案。”
  第16章 . 搜刺客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