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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亏心事的他比任何人都敏感,大理寺直辖楚朝所有司狱,这个时候来他家,还说了一句要抓他,难不成谢延他知道了?
  陈氏不懂官员品阶,可只看谢延的衣袍便知他身份贵重,也不像方才那样撒泼,小心翼翼问道:“官老爷,你是不是抓错人了?这是我儿子,四品工部侍郎啊,你是走错人家了吧!”
  谢延淡淡睨向陈氏:“你可认识陈池?”
  陈氏有些磕巴道:“认,认识。那是我弟弟……”
  谢延道:“陈池嗜赌成性,在盛家坊里输了不少银子,后又在放高利贷的葛家兄弟手里贷了不少银子,葛家兄弟派人日夜追捕陈池。以你们陈家的能力,就算再玩上三辈子也是还不上这笔巨款。可就在近日,葛家兄弟竟然放过陈池了。陈池如何还上的这笔银子,陈夫人你可知?”
  说到最后,上挑的尾音已是拉满的愠怒。
  多年来在官场上运筹帷幄,即便他不生气,那周身被岁月浸染的官威已经深入骨髓。对于陈氏来说,此刻的谢大人,更像是地狱里追魂索命的鬼差,要生生勒死她!
  “我不知道!”陈氏摇头:“陈池的事儿,我怎会知道,官老爷,您问错人了。”
  说着,陈氏便垂着头想走。
  谢大人眼色瞥过去,大理寺的人顿时进屋将陈氏驾着隔壁押了起来。
  “谢延!”陈棣双目通红,也顾不上僭越,快步上前推开了那几个差役,将陈氏护在身后,他哑着嗓子,发狠道:“我母亲她什么都不知道。”
  “哦?”谢延挑眉,语气笑了笑:“这么说,那陈大人你知道?”
  “是。”陈棣点头,随后把早就想好的说词掏出来念了一遍。
  “我舅舅他是欠了一笔天文数字,凭借他的实力,就算再搭上我家都还不起。之所以他能还上,是因为我舅舅他答应了一个承诺。”
  谢延环着臂,没打断陈棣,继续看着他演。
  陈棣心虚的看了谢延一眼,随后硬着头皮编道:“我舅舅答应他此后生下的每一个孩子都个飞绣庄,这才还上了这笔银子。所以,谢大人您误会了。”
  飞绣庄是京城里地下的一个黑暗组织,起的名字跟做的勾当没有一毛干系。楚朝开朝时根基尚浅,并不富有,穷苦人家为了一升面,一桶油,卖孩子的事儿层出不穷,朝廷虽也阻止却也算默认了,时至如今,德清帝继位,大楚盛世开元,这样的事儿就更少了。虽不道德,可朝廷到底没有明文规定犯法,所以私下里,仍然有这样的勾当出现。飞绣庄便是京城里买卖人口最大的组织。
  “说完了么?”谢延问。
  陈棣额头冒出一层汗,下意识道:“说,说完了。”
  谢延抿唇,那双清冷疏离的眼勾着嘲讽。
  他冷着声音道:“说辞勉强合格,可你漏了一点,你舅舅早在第一次还不上钱的时候就被葛家兄弟断了根。告诉本大人,他如何生孩子,又是如何与飞绣庄签的协议。难不成,飞绣庄的都是傻子,身都不验?”
  陈棣惊出一身冷汗,一股恐惧的情绪自五脏肺腑蔓延。
  怎会?舅舅有这种缺陷,母亲为何不提前告知他一声?!
  这下完了,全完了!
  第50章 哥哥  他等了踽踽数栽光阴,终于可以娶……
  谢延敛起眼, 声音满是寒冷:“陈棣,事到如今,你还不招么?”
  陈棣梗着脊背看向谢延, 他心知,他今日但凡认下一个字, 那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不能认, 打死不能认!
  谢延他现在只是怀疑那笔来路不明的银子, 这银钱之罪可比春闱舞弊之罪轻多了,也许谢延只是弄错了呢?!
  陈棣抬手擦了一把汗, 一口咬定:“谢大人要我认什么,我当真听不懂。”
  谢延嗤笑了一声, 没再言语。眼色看向一旁侍从, 侍从心领神会,抬手击了击掌。
  屋内众人一脸云雾间, 外头走进来个男子, 沈家母女不懂这是在干什么,可见了来人, 陈棣的脑海里“轰隆”一声,瞬间将他整个身子震溃, 震麻。
  柳毅?!
  柳毅满脸灰败, 看了一眼陈棣, 眼里颇有了认命的意味。
  只这一眼,陈棣这次知道,他是真的完了!
  舞弊被抓到了!
  圣人重文, 最嫉恨舞弊。他的侍郎位子,他的官声,他陈家的所有, 都完了!
  现在的陈棣就宛若岸上濒死的鱼儿,绝望,无助,懊悔每一缕情绪都像一根渔绳,将他越勒越紧,几近窒息。
  “呵……”陈棣冷笑着,踉跄走了几步。事到如今,他还真有些佩服谢延,好啊大理寺卿,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还要看他演戏,看他笑话,三言两语间他便溃败不成军,再无回转之力。
  “陈大人,请吧。”谢延的仪态形容自始至终都带着从容与得体,仿佛他不是来抓人,只是来叙旧的。
  阮妗站在后边,目光描绘着男人深紫色的身影,眼眸皆是崇拜。
  这一神态落在阮菱眼里,她忍不住笑了笑,搁浅在心底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这一世的谢延,总算没做傻事。
  把妗儿交给他,她很放心。
  事已至此,陈棣还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他抬眼看着谢延,甚至很想剥开他这副道貌岸然的皮囊,看看那清风霁月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一丝丝的肮脏。
  他决定破釜沉舟,用最后一丝机会给自己讨个活路。
  他还有那一万两银子。
  纵然谢延是宁亭侯府的世子,可一万两对侯府来说也不算小数目,说不定能获个从轻发落。
  陈棣低低道:“我有话对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延颔首。
  两人去了里间。
  关上门,谢延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似是知道陈棣有求于他,淡淡道:“说吧。”
  陈棣咬咬牙,豁出来了:“谢大人,如你所断,我确实与柳毅联手舞弊。可我现已知错,您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府上还有一万两银子,您若肯放过我,这银子您尽管拿过去。”
  谢延笑了,他道:“你凭什么觉得本官会帮你?”
  陈棣眼底猩红,几乎是攀住最好一丝希望:“您人中龙凤,可一万两银子对于侯府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您虽任大理寺卿,官居三品,可每月又能有多少月俸,您稍微高抬贵手的事儿,就能谋取暴利,谁也不知道,你好,我也好,这样血赚的买卖,您难道不考虑一下么?”
  谢延静静看着他,语气清冷:“这对本官来说,确是笔好买卖。”
  陈棣眼光一亮,一股不可抑制的狂喜就快要冒出喉咙。
  谢延目光一顿,继续道:“可本官不愿。”
  陈棣陡然间升起的希望顿时又成了泡影,他绝望大喊:“为什么?!”
  谢延挑眉,起身看向花厅里的姑娘,豆绿色的裙袄,腰身盈盈一握。不需做什么,只静静的站在那儿,便已是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陈棣身上顿时冒了一层冷汗,身为男人,他太清楚谢延看阮妗的目光了。直白,赤.裸,带着占有欲。
  “呵……原来,原来你喜欢她啊,哈哈哈!”
  “想不到啊想不到,宁亭侯的世子,堂堂大理寺卿,这么多年了竟还不娶妻,原来是在等她!您真是痴情啊!”
  谢延微笑,淡淡道:“陈大人还是想想自己的牢狱之灾吧。”
  陈棣疯了一样的扑上前,很快就有差役将他按下,毒打了一顿,他像一条濒死的烂狗在地上苟延残喘着,碎了的门牙伴随着血沫子,染红了地板,陈氏看到眼前此景,当即就昏了过去。
  陈棣一家落网,屋子里顿时涌满了大理寺的人。
  谢延同沈家母女走到了院子里。
  沈从染弯身鞠躬:“多谢大人。”
  谢延虚扶着她,眼角笑意:“春闱考场里舞弊,这是本官分内之事。”
  沈从染尴尬的笑了,分内之事不假,可方才那顿打,分明是替她们娘三出气的。同为官员,谢延没有当着人面毒打朝廷命官的动机。只是他如此帮着她家,不知是为何……
  阮妗躲在沈从染后头,一双美眸时不时的偷看谢延一眼,满脸的娇羞。
  谢延以拳抵唇,咳了一声,随后召来侍从,他看向沈从染:“伯母,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吧。”
  有官差护送,沈从染也放心,她点头。随后冲阮菱两姐妹道:“还不谢过大人。”
  侍从有眼力见的接引沈从染出院子坐马车,阮菱轻移莲步,也跟了上去。院子里一时就剩阮妗和谢延两个人。
  阮妗飞快的垂下头,敛下了眼角眉梢的霞色。她唇瓣微张着,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谢延蓦地攥着她的手,感受那一截如玉细腻的冰凉,他皱眉:“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阮妗抬头瞪了他一眼,急忙收回手:“哎呀大人,母亲和长姐还在外头呢。“”
  谢延固执的重新牵回她的手,直到那冰冰凉的小手都捂热了,他眉头才舒展了些,沉声道:“过几日我就登门提亲,你怕什么。”
  阮妗抬手摸了摸脸颊,眉眼嗔着,雪白的小脸上那一抹粉晕犹如熟透了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她道:“谁要嫁给你了。”
  谢延挑眉,看着她不语。
  阮妗揉了下鼻子,飞快的瞥了眼外头,沈氏和阮菱已上了马车。她极低极细的小声道:“那大人快些,我在家中等您。”
  说完她便要跑。
  谢延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掌心揉搓的温度顺着布料传过去,男人的鼻息清冽又暧昧,阮妗的耳根“唰”的一下就红了。
  谢延在她臀部上轻轻一拍,暧昧笑道:“是哥哥。”
  阮妗瞪了他一眼,兔子一样跑开了。
  谢延低头看着,掌心还残存着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看向院外,少女纤细的倩影,随着衣摆浮动依稀可见曼妙的身姿。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上辈子数十年,这辈子又数十年。
  他等了踽踽数栽光阴,他的妗儿终于长大了。
  ——
  事毕,沈家母女三人回府后,沈霜听了消息,迫不及待跑去了东跨院。
  刚进院就看见阮菱站在廊下,她兴奋的摆摆手,阮菱也朝她走来。
  沈霜好奇凑上前问道:“怎么样,成了么?”
  阮菱笑着点头:“虽然出了点小波折,但是婚是退了,这还要多亏谢大人及时赶到。”
  “啧。”沈霜心可算放到肚子里了,她笑的贼兮兮,朝屋里看了眼:“那看来,过不多久,就有人来沈府登门求亲了呀!”
  “是啊,咱们这位谢大人,总算开窍了。”
  阮菱和沈霜挽着胳膊朝屋里走,沈霜突然想起个事儿,声音犹疑道:“对了,菱儿,今儿你们不在家,宫里来了一个人说,未时末刻,太子殿下约你在梨花坞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