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张契约一分为二,两人各自揣了一份。契约达成,陈棣从袖口掏出了早就备好的论卷题目塞给了柳毅。
直到下人把柳毅送出府,陈棣的心头才松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也重新摊回椅子上。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鸷,若不是舅舅赌输了一个天大的窟窿,他也不必如此涉险。只要一想到母亲日日来找他,训斥,哭求,撒泼,耍浑,百般方式磋磨,他便为之战栗。
他曾问母亲,这工部侍郎的位子极不易得,若因此失去了怎么办?不料母亲却声嘶力竭骂他被官迷了心窍,是亲人性命重要还是仕途重要。
陈棣无法跟母亲沟通下去,只得拼命想办法凑钱,可是他虽是四品官员,就那么循规蹈矩的吃俸禄,猴年马月才能凑足这笔银子,就是这时候,柳毅好巧不巧投上了门。
受贿这一招虽险,可来钱是最快的。何况,楚朝哪个官员私下还没受过贿,那些高门大族背后的勾当更是水深不可测。
他只做这一次,唯这一次。
二月初三,龙抬头的后一日,也是科考的第一日。
贡院百步内皆上了围栏,持着重剑的禁军来回巡查着,任何人不得从此路经过。
阮菱窝在府里养身子,却是怎么都吃不下睡不好。想起上辈子发生的事儿,她便心急如焚。
虽然之前她已经暗示了谢延,很多事也都和上辈子变得不一样,可是没到最后一步,她始终放心不下。
诗社那日,家里几个姑娘受了委屈,是谢延出的头。这事儿沈霜嘴快早就跟她说了,也说看出了谢延和阮妗两个人之间的不一般,可眼下妗儿和陈家的婚事到底还没退,谢延会不会犯傻,她真的不敢确定。
阮菱胡思乱想着,外头传来了脚步,她头也没抬便问道:“清音,打听的怎么样了,可有见到谢大人?”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阮菱疑惑抬头,却瞧见门口站着的那道欣长笔挺的身影,哪里是清音。
男人一身月白色长袍,头束紫金冠,面容清冷,缓步走近。
他牵起阮菱的手,凤眸微凛:“长本事了,开始惦记起别的男人了?”
阮菱沉浸在突然见到他的惊讶中,眨了眨眼,没说话。
太子把她的小手重新塞回丝衾里,瞥了眼外头,纮玉拎着一小盅的清炖鸡汤走进来放在桌上。
他脸色是极缓和的,可语气阮菱却听得出一丝责备:“总挑食可不好。”
窘事被拆穿,阮菱忙乎拿被子捂着脸,娇气的小声透过来,听不真切:“我不要喝。”
阮家的姑娘似乎天生就会撒娇。
“听话。”
太子大掌掀开她的被子,顿时露出一截藕紫色的亵衣,小姑娘粉白的小脸脆生生的,笑意看着他。
裴澜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她若是好好说话,或许自己还能狠心的教育几句,可小姑娘偏拿捏出这副娇气的样子同他撒娇,他此刻便是想狠心也做不到了。
裴澜捏了捏她的小脸,似是在咬牙:“小妖精。”
阮菱得逞,两条软软的手臂抱着裴澜,晃啊晃的。她贴近了些,脸颊凑到他身边,却又只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裴澜不禁想笑。
他食指刮了刮她鼻尖:“有话就说。”
阮菱想了想,还是把顾虑说出来了。她小手指头勾着男人的腰封,声音娇气:“殿下,我可不可以见谢大人一面。”
大胆放肆的动作,娇软如羽毛的声音,和那乌黑含着春水的眼眸,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叫那月白色蟒袍下的身躯震颤。
太子喉结微动,如刀削的轮廓深了深,他嗓音暗哑:“你故意的。”
小姑娘身子动了动,偏头在他喉结处吻了吻,撒娇意味更浓:“好不好?”
“嘶。”
好像心里的一根弦被拉到极致后,然后“噹”的一下,崩了。
太子按着她的腰肢,狠狠一扣,漆黑的眸死死盯着她,薄唇毫不犹豫的覆了上去。
阮菱仰头承受着他的亲吻,小手被他掌心扣着地方都酥酥麻麻的,柔软的不像话。本就被丝衾捂出汗的身子,更加温热了。
她伸手攀附着裴澜的肩膀,朱唇轻启:“殿下……”
太子扶着她的腰身,动情的吻着她耳瓣,两情缱绻间,他几乎咬牙道:“为了个男人,连自己都搭上了?”
阮菱不满的在他腰间恰了一把,低低道:“那是你妹夫。”
太子冷笑一声,把她整个人都抱坐到自己腿上。
柔软的身子隔着布料,裴澜深吸了口气,鼻尖却萦满了小姑娘身上的香气。他薄唇抿成直线,扣着她肩膀的手都在发抖。
男人圈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颈窝上,吻了吻她的发顶,食指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耳瓣,画着圈,一下又一下。
两人无言,可阮菱却知那防线正步步败退。
她耳朵敏感,受不得他这样动作,唇边溢着低低哼声。
“殿下!”小姑娘央求道。
过了许久,裴澜无比艰难的吸了口气,低哑的声音发着狠:“下次不准用这种招数。”
阮菱睁开朦胧的眼,疑惑的看着他。随后就见他就这么抱着自己,那温热而又絮乱的吐息就这么一点点缓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那双发红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诡计得逞,她笑得狡黠,声音奶甜奶甜的,揉捏的喊了句:“哥哥真好。”
裴澜哭笑不得,忍不住叹了口气,就这么个小妮子,当真是将他治得死死的。
他站起身,盛了碗鸡汤,又重新坐了回来,敛着眉,冷声道:“还不快喝了。”
阮菱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乖乖伸手想要去端,可男人攥着碗的手纹丝未动,阮菱不解的看向他,却见他挑眉,狭长的凤眸直盯着她脖颈处看。
阮菱低头瞥了眼,顿时小脸一红,这才反应过来。她衣领处松松垮垮的,方才倾身的动作,想必眼前男人更是一眼都没放过。阮菱懊悔一声,紧忙的抱住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裴澜嗤笑了声,递过了汤碗。
喝完后,裴澜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唇,淡淡道:“行了,去换衣裳吧,我带你去贡院。”
阮菱眼眸一亮,她搂着他的脖颈,惊喜道:“真能去,贡院也能去得?”
裴澜眯起眼,声音带着一股满足:“有孤在,哪都去得。”
“吧唧”阮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由衷赞叹:“殿下真厉害。”
这一句夸赞听得裴澜通体舒畅,极大满足了他的征服欲。
男人么,都喜欢在女人面前表现,这位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也不能免俗。
他挑眉,讽道:“你若早说上几句这样的话,便也不需那样。”
那样是哪样,阮菱自然知道。
她嗔了他一眼,也不觉得羞耻,怡然自得的穿衣裙。
裴澜弯身替她穿鞋,复又抬首,那双狭长潋滟的凤眸挂着笑,戏谑道:“不过菱菱,孤听说妇人生产,这胎坐上头三个月的话,可就稳了。”
阮菱羞臊的看了他一眼,闷上小脸装起了鹌鹑:“才没有呢!”
男人挑眉,低哑的声音吐息都是热的:“试试?”
第49章 记住 太子牵着她的手,像对待一件珍宝……
“试试?”
“不, 不了,殿下说的对。”阮菱轻轻羞道,看向男人的那双美眸里写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裴澜笑了笑, 知道她脸小,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走出东跨院, 雪地难行, 裴澜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
沈府的下人瞧见这一幕, 顿时纷纷垂下了头,做自己的事儿。
初时, 太子殿下来沈府时,他们惊为天人, 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神仙的大人物。随着后来殿下来的次数多了些, 下人们也便稀松平常了,甚至觉得这倒像是沈府的姑爷, 日日来串门。
纮玉在外面备好了马车, 两人上了车。辚辚之声响起,马车缓缓朝贡院行去。
马车里, 阮菱依偎在裴澜怀里,车里虽铺着毛茸茸的摊子, 可到底还是冰冷的, 只有他的身子热热的, 忍不住让人凑过去取暖。
裴澜把大氅披在她身上,低头瞥了眼她的肚子,突然想起个事:“孤不能日日陪着你, 便选派了几名影卫守在你身旁,若有危险,可喊他们。”
“影卫?”阮菱犹疑道。
裴澜敲了敲她的脑袋瓜:“便是暗卫的一种, 孤身边的纮玉也是暗卫,只是身份,功夫较比他们更高一级。平时他们会守在你附近,不会出现,但是只要你一喊,他们便会立即出现。”
“真的?”阮菱眼眸渐渐亮起了光,这听起来……好新鲜啊。
“没出息的样儿。”裴澜无奈,捏了捏她的脸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阮菱掀开帘子,瞧着渐渐稀少的行人,便知这是要到了。
贡院设立在东望街,此刻那地方已经被封住了,到处都是四处巡逻的禁军。
巷子里突然出现一辆黑色顶盖马车,立刻有人持刀大喊:“什么人,站住?!”
凶神恶煞的声音,听得阮菱心里一紧。裴澜阖着眼,却也感知到她的紧张,他勾了勾唇,大掌放在她小手上:“别怕。”
外头纮玉亮了东宫的腰牌,冷冷道:“看清楚了,惊扰储君,你们几个脑袋能担当不起。”
禁军一怔,看清楚那青色的玄铁腰牌上赫然的“澜”字,顿时抱拳行礼,一改方才的疾言厉色:“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纮玉收了腰牌,瞥了眼紧闭的大门,低声道:“殿下替圣人巡检考场,还不快去开门。”
禁军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喊来几个侍卫要开正门。
纮玉当即拦住:“私访,不可影响考生,侧门即可。”
马车顺利通过了侧门。
贡院后的一座院落里,两人下了车,知贡举大人得了下人口风,早早的站在门前恭迎。
太子来贡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只知道贡院每次春闱时选的知贡举都是朝中颇有威望起码三品的官员,这些官员虽然官声大,出身高,可于他来说却是臣子,所以他并对这种事儿并不挂在心上,进屋时也只是随意扫了眼。
可这一眼却瞥见从前的太子少师孔太傅,太子原本沉静的脸突然露出一抹笑意,他快步过去,沉声道:“老师。”
孔太傅年愈六十,已圆满荣休,此次过来兼任知贡举这一职务也是帮忙。他与太子几月不见,布满皱纹的脸也颇为感慨,他回礼道:“老臣惶恐。殿下莫折煞老臣。”
太子笑了笑:“孤在宗学堂时老师便当得,如今怎就当不得了。”
孔太傅自幼看着太子长大,少时殿下便是同宗室里最优秀的,如今长为储君,更是为人沉稳,处事果断,有帝王之才。想到这儿,他便油然而生一股自豪。
孔太傅亲切问道:“殿下日理万机,怎会到贡院来?”
太子抿唇,目光落在一旁带着纱帽的阮菱身上,口吻寻常:“还不见过太傅。”
被点名的阮菱脸颊烫得厉害,本以为裴澜带她进来也只是偷偷的,哪想着还会遇到这么多人,还有太子的老师孔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