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
裴澜转身朝里间走去,匆匆吩咐:“端一盆热水进来。”
满屋子的药味就快要冲到脑门了,他不傻。
绕过屏风,梨花木桌上摆着灯罩,漂亮的图样将蜡烛的光线折射的十分柔和。帐子被银钩钩住,床上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微蹙着眉,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
裴澜坐在床前,伸手探去,灼热的温度烧的他指尖发烫,漆黑的眸色深了深。
他轻轻抬手将她抱在怀里,身子柔软,却滚烫。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膝间,安静的没有生气。
晚风送凉,吹起窗牖边上的薄纱,清音端着巾帕和热水进来时,就瞧见了这么一出。
姑娘不喜太子,她是知道的。如今她没能拦得住太子,竟还让他抱着姑娘。
清音握盆的手紧了紧,有些不甘愿,轻声道:“殿下,让奴婢来吧。”
“出去候着。 ”
男人冷漠的声音不容置疑。
清音眸光闪烁,默了半晌还是认命的把东西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随后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后,太子拿巾帕蘸湿了热水沥干,仔细的擦了擦她的小脸,阮菱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脸上有东西在动,小手不安分的扑了扑。
身子扭动间,衣襟领子开了老大,露出了纤细的锁骨,因着病中,锁骨那一块的肌肤呈现着淡淡的粉色。
亵衣的料子是一层薄薄的真丝,柔顺丝滑,裴澜盯着那起伏的隐隐沟壑,眼色深了深,抱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扣得更紧。
他强忍着别开目光,随后另一手用巾帕朝里擦去。
小姑娘身子烧得厉害,若不用擦上一遍,不发汗,少不得还要再病上一阵。
怀里的小人儿不安的动了动,一截白嫩细腻的藕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水葱般的指节无意识自他肩膀拂过。几乎是一瞬,一股带着酥麻的感觉迅速在他身上炸开。
太子眸色深了深,凝眸看着她。
小姑娘唇瓣微张,说话间的呵气都是灼热的:“……不要弄。”
裴澜喉结动了动,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小姑娘的手,塞好。另一手继续去褪那汗涔涔的亵衣。
不用探到内里便知都是汗,她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没了那一缕束缚,阮菱意识混了混,半掀着眼皮,恍惚间,她好像在一个男子的怀里。
她病糊涂了,只当是上辈子和裴澜在梨苑。胸腔一股憋闷顿时涌了上来,潮红的脸颊更烫了,她咿咿呀呀:“菱菱不喜欢你,你快走开。”
裴澜喉咙动了动,声音哑了几分:“不喜欢谁?”
“太子。”小姑娘昏睡着,突然咯噔一声,咬了重重的音。
“不喜欢太子。”
裴澜脸上黑的厉害,手腕上青色的血管骤然紧缩。
合着夜半出宫,□□入院,替她擦了半天的身子,做足了鸡鸣狗盗之事儿,现在小姑娘说她不喜欢他?
扣在她腰肢上的手越发的紧,他刻意的不去看那抹丰盈,几乎是咬着牙问:“那你喜欢谁?”
阮菱挪了挪身子,似是又涌上一股困意,软嫩的脸蛋靠着他的手臂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
她太过放松,脸颊都挤出了一团婴儿肥。
软软的,胖乎乎,不需做什么,就晃了裴澜的心神。
他眸色染上了一抹温柔,方才郁在心中的那口气骤然就消散了。
裴澜手下动作不减,仍是继续替她擦拭完身子,又穿好衣裳把被子掖好。
他刚欲走时,阮菱突然梦呓道:“我不想做外室。”
太子似是有些诧异,她怎会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阮菱翻了个身,又没动静了。
娇弱的的身子轻轻起伏着,呼吸均匀。
太子看着她的睡相怔怔出了神,素来不辨喜怒的眼神里满是刺痛。
半晌,他只当那日在围场她听懂了他的话,默认了迟早会屈服于他,心里害怕。
太子目光柔了柔,半晌,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低哑道:“再等等,不会太久。”
他走时,清音已经把药煎好,两人正走个对面。
太子淡淡瞥了眼,沉声嘱咐:“别告诉她孤来过。”
说完,人便朝外大步走去。
第10章 想见 梦里好像有个男子抱着她
翌日天亮,清音端了热水,又给阮菱擦了一遍身子。感受着指尖下香香软软的身子温凉,她松了口气,终于不那么热了。
“什么时辰了。”阮菱恹恹醒来,声音哑道。
刚退了烧,她眼睑处仍泛着浅色红晕,像是荔枝一样,淡淡的粉色。
清音心石落地,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姑娘,辰时了。您起来洗漱,药已经热好了。等用过膳后,再好好歇息,明日定能好。”
阮菱笑了笑,摇头:“等下喝完药,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
“姑娘?”
清音不解:“可是你脚伤还没好,风寒也尚未痊愈,怎能四处走动呀!”
阮菱眼眸润了润,细细解释:“若我终日窝在这屋子里,那么病多久都不算病。只有让人真正看见了,才会知道这病是怎么落的。”
言下之意,王氏摆了她一道,她不想放过罢了。
她母亲是正经的沈家女,骨子里流着外祖母的血,在沈家受了委屈,断没有这个道理。
清音恍然大悟,憨憨挠了挠头:“我这就去给姑娘端早膳。”
阮菱低头穿中衣,却瞥见小衣领口处第三个扣子是开的,她蹙起了眉。为着晚上睡觉舒适,她一般都是解到第二个扣,怎的这第三颗也开了?
犹记得昨夜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抱着她,在她耳边嘟囔了什么也听不清。
阮菱咬唇想了一会儿,头渐渐有些痛。她便不再继续想了,许是翻身蹭开的。
喝过药后,主仆二人出了院子,朝寿明堂正厅走去。
阮菱向来身量纤细,此番病愈,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带着一丝别样的柔美,走进花厅,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襦裙,未施粉黛,长长的墨发只挽着一只白玉簪,眉眼单纯,雪白的肌肤上浮现病态的红晕。不需做什么,便怜人的紧。
阮菱弯身作揖:“菱儿见过祖母。”
说话间,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杏眸莹着水光,以袖掩面,轻轻咳了两声。
这两声可谓千斤坠,堪堪砸在了王氏的心口,疼的她脸色渐渐惨白,握着扶手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沈老太太已从周妈妈得知昨日来龙去脉,只当她是一般风寒,却不知道阮菱病的这般严重,再想起王氏的所作所为,慈祥的脸不禁染上一抹怒气。
她放轻了声音,关切道:“菱儿快坐。”
待阮菱坐定后,沈老太太顿时看向王氏,她是英国公独女,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眼下动了怒,还未说话,便在心理上击溃了王氏的心。
沈老太太厉声问:“大娘子,菱儿是你带着出去的。如今,她怎会染上风寒?”
被点名的王氏脊背一僵,可多年统管内宅的素养让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她站起身,脸上挂着赔笑:“母亲,都是儿媳不好,昨儿带着姐儿仨进宫后,就让她们自去玩了,定好申时末刻在宫门口集合回家,可到了时辰独独不见四姑娘。儿媳也是心大,以为四姑娘先行回府了。哪想到到了家才发现人没回来,而她那辆马车的小厮竟耍赖渎职玩乐去了。儿媳用人不慎,已经将其重重责罚发卖了,母亲息怒!”
阮菱敛去了眼色,心里冷笑了一声。
一个责骂,把所有责任推到小厮身上,然后发卖了事儿,最后她只落一个管家不严的名声。坏事都是旁人做的,与她王氏一分干系没有。
沈老太太心里明净的很,但花厅里人多口杂,这些污糟事儿也不能一股脑的瘫在明面上。只是菱儿,这孩子初到府上就染了病,若不罚,难出她心里这口气。
沈从染的夫婿是自己一手挑选的,如今那个家散了,自己难辞其咎。如今小孙女就好好的在她跟前,她尚且还能护一护,就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思量半晌,沈老太太敛去幽深眸光,意有所指道:“既然大娘子管家不严,便自请闭门思过吧,管家钥匙交给三房娘子,让她代你管一阵。去了管家权,大娘子方能安下心静思己过。”
“什么?”王氏大惊失色,直接喊出声。
一股难言的,热辣的臊意自她面皮扫过,保养极好的鹅蛋脸登时就红了个干脆。
她是这沈家大娘子,掌管全家多年,因着这管家钥匙在手,她在二房三房面前不知有多威风,自己女儿腰板也跟着直留,是这府里最宠爱的嫡姑娘。眼下要撤了她的管家权,就为了一个外姓人?
王氏急火攻心,嗓子有些干,急的堪堪干咳了好几声。
那双漂亮的凤眸隐隐有了憎恨之意,可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是急切的辩驳:“母亲,儿媳虽然有罪,可您也不必拿了儿媳的管家钥匙吧,媳妇可是沈家大娘子啊!您,您这不是让媳妇落人笑话么?!”
话到尾声,王氏已然有些哽咽。
夫君本就宠那贱妾多些,若再没了管家权,那她们母女在府里的处境……
沈老太太嗤笑了一声,茶杯点了点桌面,磕出清脆的声音:“看看,看看四姑娘因为你的失职,病成什么样子了?昨儿京城那么大的雨,她一个姑娘家,身子本就弱,脚又崴了。”
沈老太太眸光一寒,声音陡然抬高:“大娘子,你非要我把话说全么?”
花厅里众人呼吸一滞。
二房三房带着探索的眼神落在王氏身上,无异于千斤坠,万金鼎。
让她羞愤,尴尬,又无奈。
王氏抬眼看了看老太太,美艳的眼眸闪了闪,唇张了又合,终是嗫嚅道:“媳妇,媳妇知错。”
阮菱施施然起身,通红的眼圈落满了愧疚:“都怪菱儿没有跟好舅母,都是菱儿的错。”
纤细的睫毛挂着一抹晶莹,她飞快的拿手背抹去,体贴懂事的样子像极了沈从染。
沈老太太想起自己在狱中的女儿,悲从中来,对阮菱不免更加怜爱,冲她招手:“到祖母这儿坐。”
花厅里骤然的变故来得太快,沈霜眼眸怯怯的,褪去了那股明艳,她起身挽着王氏,担心问道:“娘。”
王氏心头委屈,眼睛有些红了,可那股子犟劲让她生生憋了回去,面色仍然如常,站立候着。
沈老太太乏了,嘱咐众人退下,唯独留下阮菱。
阮菱替她捶着腿,半晌,幽幽抬头:“祖母,我想和成公子再见一面。”
沈老太太看着她柔软的发顶,乖巧的脸颊,凝思想了很久,淡淡道:“好,祖母让你大舅舅去下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