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她必须要跨过心里那道坎。
愧疚也好,遗憾也罢,她终是要将它们与少年永远的埋葬在心里。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恩恩怨怨过滤之后,皆成了美好。
她会记得他,会永远记得这个世上曾有一个如玉璀璨的少年,在寒夜的灯笼下笑着唤她晚姐姐。
赵意晚离开后没有回自己的寝房,她还记得,某个陛下正生着气。
只是等她走到贺清风的屋外时,里头烛光突然熄灭。
赵意晚一愣。
这是有多气,连哄的机会都不给?
赵意晚不死心的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再试着去推,门巍然不动。
赵意晚一叹,不早不晚,偏在她到了门外时才熄灯,这不是欲擒故纵,是真不想见她!
赵意晚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算了,明日再来吧。
走到一半又不甘心的回头瞪了眼。
这么久了,这狗东西脾气还是这么犟!
以前在公主府时,她将他惹恼了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她。
有一次他足足关了两日,后头还是她将门拆了才见到人!
赵意晚走的不情不愿,可她却不知。
贺清风就立在那扇门后。
夜色越来越深。
府衙四处弥漫的纸钱味也逐渐淡去。
贺清风自问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否则他也不会对贺氏皇族斩尽杀绝。
但他今夜,却难得留了一份善意。
他相信晚晚对苏栢是亲情,可他也清楚苏栢对晚晚是爱慕。
他若任她进来,今夜定是要留宿。
可今日是苏栢的头七,他亦还未入土为安。
所以,他不愿留她。
况且,苏栢将要以晚晚弟弟的名义葬入公主府后山,既是弟弟,便是家有白事。
不适同床共枕。
但是,该算的账还得算。
且要一个不漏!
-
第二日,赵意晚如愿见到了贺清风。
但是是在议事堂,并不适合谈私事。
此时,正在谈论对江朔的处置。
各人意见不同,有的说斩首后将人头送回豫东,有的说该万箭穿心,五马分尸等等。
倒不是他们残忍,而是两国仇怨已久,若他们落入豫东军手里,亦是一样的遭遇。
纷乱嘈杂中,一道温淡的声音传来。
“江朔算是一代名将,就算死也该给他些体面。”
众人立刻噤声,看向贺清风。
贺清风自从进了议事堂,便未看过赵意晚一眼,而赵意晚却将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灼热的似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
此刻听他这句,才堪堪回神。
“什么?”
体面?她恨不得将江朔千刀万剐!
这些日子她已经为他想了几百种死法,不论哪一种都算不得体面。
陈统领向来心直口快,遂皱着眉头道:“驸马爷,江朔杀我缙国无数弟兄,怎能给他体面!”
碍于对实力的尊崇,陈统领说的已算很委婉了,但心里却是窝了一团火。
这种时候可不适合什么心慈手软!
贺清风淡淡瞥了眼陈统领。
驸马……
这个人看着倒是顺眼。
“朕……正因如此,才要彰显缙国的大度。”
贺清风很好脾气的道。
众人皆不做声。
他们宁愿不彰显这大度,也要让江朔死的不体面!
贺清风对众人的不满恍若不觉,只转头看向赵意晚,甚是温柔的道。
“我与他一对一决斗,生死之战,赢的人去留随意。”
赵意晚:“啊?”
说话就说话,这么温柔做什么……想挼!
生死之战顾名思义便是只有一人能活,直到一方死亡,这场战斗才算结束。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闹哪般?
江朔已是阶下囚,何以需要生死之战。
换句话说,凭什么要给江朔这个机会!
“可否?”
贺清风看着赵意晚,眉眼带笑,唇角轻弯,声音温柔到了骨子里。
众人纷纷看向长公主。
却见长公主俨然已成了一块望夫石。
望夫石托着腮,笑的春风满面:“好。”
众人:……
殿下看不出来这是美人,不,美男计么!
果然,美人误国,古人诚不欺我也!
得到回答,贺清风顷刻间便敛了笑意,转头冷淡道:“既然殿下同意了,那便定在明日黄昏,地点,就在城外五百米。”
赵意晚面色僵住:……
用完就扔,翻脸要不要这么快!
“迅速将消息传开,另请豫东将士观战,”
众人一愣,还要请豫东军观战?!
谭平终于坐不住了:“驸马爷,城外五百米不就是在我方城墙之下么,这么近还要请豫东军观战?”
谁特么会傻到把敌人往自己家里领?!
贺清风看向他:“你觉得你打不过凌柯?”
谭平一怔后,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凌柯是江朔手下得力干将,他不是江朔的对手,但与凌柯却是实力相当,不分伯仲,他怎能说打不过!
“既如此,你怕什么。”
贺清风淡淡道。
谭平:……
他竟无法反驳。
“鹰刹明日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进攻。”
贺清风又看向鹰刹道。
鹰刹倒没多说什么,只应道:“是。”
而陈统领却眼睛一亮:“所以明日决斗是假,将豫东军引|诱进来一网打尽才是真?”
贺清风沉默。
半晌后才道:“既然定下生死之战,便要遵守这规矩,若以此为圈套,那便是阴谋,即便赢了,也会让人不齿。”
“所以,你觉得我像不讲道义的阴险小人?”
陈统领一愣,猛地摇头:“不……不像。”
可这不是您说的随时准备进攻么……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呢?”
陈统领皱着眉头,不耻下问。
决斗是真的,也不能违背道义,那又为何要让鹰刹大人随时准备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