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到了鹿台,瑞阳王和卫谚为首,带着蜀中官员祭拜了神明,接着姜义匆匆走来,向卫谚行礼笑道:“恭喜世子得偿所愿,世子胸有韬略,下官自愧不如。”
这指的是卫谚撵走陆枕溪的事儿。
卫谚心思现在在沈迟意身上,随意嗯了声:“姜巡抚过誉了。”
其实姜义身后还跟着家眷,其中一位眉目细长的女子最为惊艳,可惜卫谚眼风都不曾落到她身上一下。
姜义心下失望,主动介绍:“这是贱内刘氏,这是家女,世子可唤她一声五娘。”他如今虽有心投效卫谚,但到底没什么保障,而他家里恰巧有一适龄嫡女,有什么比亲事更能有效结盟的吗?
卫谚这样的本事样貌,身后自是不乏追求者,甚至皇上还曾想下降公主,不过姜义却对自家女儿的素质迷之自信,觉着卫谚简直是自己的良婿啊!
五娘这个称呼触动了卫谚的一些心绪,他终于抬眸扫了眼姜五姑娘,轻声道:“也行五?”
姜义没听清,姜五姑娘本来还有些不快,见到卫谚落向自己的目光,心跳快了两拍,脸颊不觉微红,福身行了一礼。
卫谚没有多做理会,这时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众人正在三两闲聊,他转身去找了个视野宽阔又隐蔽的地方,暗搓搓地瞧着沈迟意。
沈迟意似有所感,微微转头,卫谚忙调开视线,不想让她发觉自己在看她。
结果沈迟意还真没看到他,只是瞧了瞧他身前的一个神兽雕像,这让卫谚又有些憋屈。
沈迟意一向是骄横的性子,他以为沈迟意知道他对她的心意,至少会嘚瑟一下呢,没想到人家没事人一般。
卫谚正在暗自皱眉,忽然听不远处传来一道轻柔嗓音:“世子。”
他转头一瞧,正是那位姜五姑娘。
这位姑娘名唤姜莞,她相貌倒不是绝丽佳人那一款,不过眉间带着一股书卷气,这在女子中就很难得了。
不怪姜义对她颇有信心,她自幼饱读诗书,才学甚至胜过不少男子,这也让她眼高于顶,本来父亲让她来见卫谚,她还有些不乐意,觉着自己满腹经纶,凭什么献好一舞蹈弄棒的莽夫?但见卫谚相貌俊美入天人,气度也是雍容贵气,她这才有几分意动,暗暗觉着这等贵胄也勉强配得上自己了。
她含笑开口:“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这鹿台不光是祭神的地方,底下也是埋葬诸位英烈的地方,我瞧世子方才蹙眉不语,可是想到鹿台之下的一众英烈?”
她说完就有点后悔,生怕自己说的太深,卫谚听不懂什么的…不得不说,这人也是自信过头。
卫谚不欲理会她,瞥了她一眼,随意敷衍:“这句诗是香山居士悼念亡友元稹所作,上巳节是祈求上天眷顾,要使本年风调雨顺,用在这里不合时宜。”
姜莞微怔,很快赤红了双颊,心中越发觉得卫谚不凡,这样的人才堪与自己相配。
若是姜家想和卫谚结亲,这自然不是卫谚一个人的事儿,姜莞在这儿和卫谚说话,姜义那边也没有闲着,去寻了瑞阳王。
他态度虽委婉,但这些年想给卫谚说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瑞阳王一眼瞧出姜义心中所想,他看了眼正在和卫谚说话的姜莞,忽然笑了笑。
他抬高了声音:“世子过来,本王有话要问你。”
卫谚挑了挑眉,抬步走过去。
瑞阳王笑的颇有深意,缓缓逡巡了一圈,又转向姜义,低声道:“听闻巡抚家有一爱女,才情出众,贤德温婉,乃是蜀中世家女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慢慢道:“世子如今年已过弱冠之年,后宅仍旧空空,我欲为世子求娶巡抚爱女…”
姜义面露诧异,他虽然有意把女儿许给卫谚,但瑞阳王也太心急了些,不过这倒是好机会…他斟酌片刻,婉转道:“承蒙王爷不弃…”
瑞阳王听他这般说,又笑了笑,忽然转向沈迟意,一手攥住她手腕,眼里隐有胁迫之意:“爱妃亦是世子半个母亲,这桩亲事,本王瞧着不错,姜五姑娘…爱妃觉着如何?”
卫谚一向不把他这个父王放在眼里倒也罢了,如今连他身边的人也敢明目张胆地惦记上,这是何等猖狂?既然卫谚敢为了沈迟意,在那么多人面前不顾他的脸面,他便要逼着沈迟意亲口定下卫谚的亲事,亲自绝了卫谚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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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姜义没想到沈迟意一个庶母, 居然能左右卫谚婚事,不觉面露错愕。
卫谚更是定定地看着沈迟意,似乎想听她怎么说。自打他表明心迹之后, 沈迟意还没给他过任何回应,他也很想借此事看看, 她会如何表态。
这下,全场的目光都落到了沈迟意身上。
瑞阳王这心思, 沈迟意心知肚明。
她虽然不齿瑞阳王的作为, 但借机婉拒卫谚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不管是从理智还是感情角度考虑, 她对卫谚目前只有感谢,真谈不上男女之情,就不说卫谚男主的身份,光是他那性子,就和沈迟意喜欢的类型相去甚远,更别说两人现在还是庶母子的身份, 还是趁早表明态度的好。
再说也由不得她说个‘不’字,瑞阳王一直扣着她手腕,若她敢拒绝此事, 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念及此处, 沈迟意露出标准的后妈笑容:“姜姑娘才貌双全,世子惊才绝艳, 王府和姜巡抚家又素来交好,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般配的了。”
她带着那副后妈的笑容,直直转向卫谚,话中带了些别的意味:“世子年纪也不小了,我知你向来一心公事, 于情爱之事素不开窍。我瞧着姜姑娘就很好,未免你一时冲动,选了错的人,不如早日请王爷为你和姜姑娘定下亲事。”她倒不怕乱点鸳鸯谱坑了姜莞什么的,反正这本书的天选之女是薛素衣,旁人都是插曲而已,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表明态度。
瑞阳王神色一松,终于松开了沈迟意的手腕,带着几分不屑地笑意看向卫谚,仿佛在取笑他不自量力,也配和自己相争?
姜义也轻舒了口气,觉着沈迟意还算识趣。
独独卫谚,脸色骤然阴郁起来,丰润的唇瓣不觉抿紧了。
他自然能听得出沈迟意话中深意,她让他放弃对她的心思,转头去娶姜莞。
但卫谚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这样的高傲不光在战场和官场上,就连情场上,也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儿,即便是原书里,也是薛素衣倒追的卫谚,最后经历千辛万苦,才终于用善良和深情打动了他,让他起了怜悯之心。不管是什么时候,除了沈迟意,他从没对旁人这般上心过。
上回沈迟意在帐子里和沈若渝说对他无意倒罢了,毕竟是私底下,但现在,在他已经为了她和瑞阳王和陆枕溪翻脸的情形下,在这样的场景里,她居然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她对他无意倒也罢了,但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要把他推给别人…他就这么惹她厌憎?
尽管理智上知道沈迟意可能是身不由己,但她这样的态度,依然让卫谚感到极大的挫败和羞辱。
他竭力维持了最后一份镇定和理智,冷冷看了沈迟意一眼,才道:“多谢父王和侧妃美意,我忙于公务,暂时不想成亲。”
他拒绝的这样干脆,简直不给人留一丝余地,姜义不觉面露尴尬。
而那位心高气傲的姜莞姑娘,本来还觉着哪怕是卫谚有意求娶,她还打算矜持矜持呢,没想到卫谚这般直接拒了,让她闻言红了眼眶,颤巍巍地跑下了高台。
瑞阳王根本不在意和姜家的婚事能不能成,他目的达成,精神难得抖擞,举杯安抚姜义:“世子对亲事自有主张,本王也无奈得很,还望姜巡抚见谅。”
姜义自不敢怪卫谚,又不甘心放弃和卫谚联姻之事,勉强扯了扯唇,仰头灌了满满一杯。
瑞阳王又转向卫谚,呵呵笑道:“侧妃有心为你寻得佳偶,一番苦心劝说,你便是不欲成婚,也不该辜负了侧妃的一番心思。”他在‘一番心思’四个字上着意加了重音。
这话便是火上浇油,沈迟意都觉着后背一刺,就见卫谚放下了酒盏,淡淡道:“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父王和诸位自便。”
瑞阳王今日可算是在卫谚面前扳回一局,心情愉快之下便喝的多了些,走路都有些踉跄。
待回了王府,瑞阳王没有回自己的主院,反而跟着沈迟意一道回了云影阁,沈迟意皱眉:“王爷…”
瑞阳王不给她争辩的机会,一双眼睛透着几分朦胧醉意,仍旧死死地盯着她:“爱妃到王府已有数月,一直算不得本王名正言顺的侧妃,今夜便由爱妃侍寝吧,本王膝下子嗣单薄,若你能为本王诞下一男半女,也是你的福气。”
沈迟意:“…”
这瑞阳王还真是身残志坚,她忍不住道:“王爷,您的身子…”
“不过侍寝而已,这点本事本王还是有的。”瑞阳王重重喘了几口气,仍旧直直地盯着她:“莫非…侧妃不愿?”
沈迟意看瑞阳王醉成这样,定了定神:“不敢。”
“那就好。”瑞阳王缓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他声音喃喃,似在自语:“你记着,你如今已经是本王的人,就是死了,也要为本王守着…本王瞧上的女子,还没有哪个得不到的…”
他一开始只是惦念沈迟意这块鲜肉,后来他病的越发严重,身子不大行了,到手的美人吃不进嘴里,已经够让他憋火的了,偏偏这时候自己年轻力壮的儿子也惦记着自己的禁脔,这让瑞阳王心里的愤懑,逐渐化成一股戾气和执念,唯有得到沈迟意,这股戾气才能消散。
云影阁的众人见瑞阳王随沈迟意一道回来,齐齐吃了一惊。
瑞阳王一进云影阁,就拉着沈迟意进了内屋,并且严令下人不许跟来。
沈若渝是经过人事的,见瑞阳王这般阵仗,更是脸色发白,有些惊慌无措地看了沈迟意一眼。
沈迟意冲他们打了个眼色,两人进了内屋之后,自己扶着半醉的瑞阳王坐下,亲自端上一盏醒酒汤,温声劝道:“王爷先喝了这盏醒酒汤,旁的事儿之后再说。”
说是醒酒汤,其实是酸水里掺和了大半烈酒,瑞阳王此时醉的分辨不出气味,见沈迟意捧了汤盏来,低头咕嘟咕嘟就喝完了。
他酒量倒是不差,这么一盏下去,只是眸光更朦胧了几分,有些神志不清的架势,但还是没有彻底昏过去。
瑞阳王伸手来扯沈迟意的胳膊,细细打量她容貌:“迟疑果真绝色,难怪本王的儿子会为了你神魂颠倒,连着得罪本王和祁阳王,这么一瞧,当初没把你给了祁阳王果然是对的…”
他伸手便想扯沈迟意衣带,沈迟意脸色微变,正要挣脱,这时一只玉手横插进两人之间。
瑞阳王已经把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此时屋里屋外都没人看着,沈若渝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走了进来,她轻抚瑞阳王手背,冲瑞阳王婉媚一笑:“我们侧妃身子不便,王爷先放她下去休息吧,让奴婢来伺候王爷。”
她此时虽易了容,但在黯淡的烛火下,眉眼仍然和沈迟意有三分相似,加上此时柔声媚色,刻意逢迎,瑞阳王呆了呆,不由握住她的手:“你是…”
沈若渝见他注意力终于放到自己身上,忙冲沈迟意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声音柔媚地答道:“王爷唤奴婢阿玉便是。”
瑞阳王已经醉的不辩四六,抚着她的皓腕,含糊道:“花容玉貌…这名字起的极好…”
他说完便揽住沈若渝的腰肢,要把她带到内屋的床榻之上。
沈若渝并不反抗,深深低下头,任由瑞阳王半搂着自己。
沈迟意瞠目欲裂,抄起手边的花瓶就给瑞阳王后脑来一下,也不知瑞阳王是命好还是命歹,恰在此时,他酒劲发作上来,‘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卸了大半力道。
沈若渝吓得呆了呆,下意识地蹲下身想扶他,被沈迟意一把拦住:“阿姐,先别动他。”
她低头轻摇了瑞阳王几下,见他还在喘气,只不过睡的死了,沈迟意又检查了一下他后脑,只是有一小块青肿,伤的并不严重。
沈若渝有些惊慌,含泪颤声道:“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沈迟意对清白并不在意,不过却对对象很挑剔,她越了解瑞阳王,就越对此人反胃,实在下不去嘴,如果女人也有阳.痿这个概念的话,瑞阳王肯定能让她一下就痿了。
她屈指轻敲眉心:“先把他抬到隔壁屋,明早上见机行事吧。”
大不了就说瑞阳王在动了色心的时候突然发了大病,自己不慎磕坏了脑袋,反正他现在人事不知,还不是由着人编。
姐妹俩费力把瑞阳王抬到了隔壁屋,沈若渝颤颤抓住沈迟意的手,轻轻哽咽:“瑞阳王贪花好色,一向只拿女子当个玩意,你绝不能就这么跟了他,也别信他说什么诞下子嗣就敬你重你的话!”她抓着沈迟意的手加了几分力道:“明日若他追问,你就拿我去顶嘴,我自问还有几分容色,想来他应该不会直接要我的命,你…”
“不可能!”沈迟意打断沈若渝的话,又好言安抚:“阿姐别慌,王爷病重已久,我不怕他占我便宜,何况他八成已不能起势,我也瞧不上这样的。”
沈若渝被她的镇定感染,心情终于稍稍平复,又忍不住瞧了妹妹一眼,起势这词她一听就懂了,只是妹妹从哪听来的…
沈迟意自知失言,忙含糊了几句,飞速推着沈若渝出去了。
忙完这些,她才进了自己的寝屋,准备想想怎么处理这事。
瑞阳王本来一直是老命要紧的原则,不过近来大概是被卫谚刺激到了,这才不管不顾的…她边说边点亮了屋中火烛,她这才瞧见屋里多了一道高挺人影,她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她忙捂住了嘴,定神一瞧,惊愕道:“世子?”
卫谚坐在她平时靠着的短榻上,手上捧着一本她常看的书,一条长腿踩在面前的案几上,另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支棱下来,见她开口询问,他才淡淡抬头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现在沈迟意已经够头大了,可不想应付完老的再应付小的,忙沉下脸:“世子夜里来我这个侧妃屋里做什么?”
“侧妃?”卫谚轻嗤了声:“连侍寝都做不到,反倒用花瓶砸了王爷的脑袋,你算哪门子的侧妃?”
沈迟意听他这般说,就知道方才的事儿已被他全部知道了,她脸色微变,抵赖道:“我不知世子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卫谚面带讥诮,直接打断她:“你分明不欲给他为侧妃,但只要你在王府一日,侍寝这关你永远过不去,难道你还能每次都拿花瓶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