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是不是?小晟,妈不疼了,妈不疼了。”
徐妮儿被折磨了足足三个月,在意识到那个小鬼离开后,她喜极而泣,这种日日夜夜被针扎遍全身的痛苦,太难熬了。
原本的心酸感动因为老太婆这句话被冲淡,在场所有人都用憎恨的眼神看向那个一脸喜色的老太婆。
“我会和惠玲离婚的。”
严晟并不觉得高兴,他用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傍晚妻子刚提出离婚的时候,严晟想要拒绝的,可就在刚刚,他突然意识到,强迫妻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其实就是对她的一种折磨,只要看着自己的面孔,她就会想到害死令令的那个女人,妻子的余生,都会被困在仇恨之中无法解脱。
“和惠玲离婚后,我会去做结扎手术,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孙女或孙子了。”
令令的死何尝不是给他上了一个枷锁,严晟再也不敢成为一个父亲了。
“不可以,小晟,不可以!”
老太太脸上的喜气还没褪去呢,就被儿子的后半句话吓掉大半条命。
她赞成儿子和蒋惠玲离婚,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女人没能给严家生一个孙子,要不是她顾忌自己的名声,早在蒋惠玲接连流产后就逼着儿子休掉这个女人了。
在她看来,不能给丈夫生孩子的女人跟残废没什么区别。
现在儿子是如她所愿离婚了,可儿子却要去做结扎手术,她想要生孙子的愿望是彻底被打碎了。
“还有,恐怕现在整个干部大院都传遍了你用针扎死孙女的消息,为了避嫌,也为了肃清党部形象,我这个县长秘书应该也做不长了,不知道以后我会被分配到哪个基层去,又或者直接被清退,这个让你骄傲了半辈子的儿子,彻底被你毁了,你高兴吗?”
严晟果然是最了解老太太的人,她这人最好面子,她最在意的两件事,一个是儿子的前途,一个是严家的子嗣,现在这两个东西,严晟都当着她的面毁了,而且还那么清楚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毁掉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徐妮儿发疯似的揪掉自己的头发,这锥心刺骨的滋味远比刚刚肉体上的痛苦来的更疼。
可以说老太太的信仰,她一生的追求,都在这一刻被她最疼爱的儿子亲手打碎了。
她恨不得刚刚那个讨债的小鬼直接把她杀了,也不用让她这会儿听到这么摧心剖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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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
蒋惠玲将所有的积蓄塞到花盈婆的手中。
“用不了那么多。”
那一叠钱差不多有两千来块,花盈婆只抽了其中一张十块钱。
天知道她有多心痛,这不是要为女儿攒功德吗,她怕把这些钱都收了,功德就落不到女儿身上了。
“你是令令的母亲,你在阳间以令令的名义做好事,对令令将来投胎是有好处的。”
花盈婆看着这个好像对一切都打不起精神来的女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真的吗?”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蒋惠玲的眼中重新焕发出了神采。
她活着是有意义的!
她可以将曾经亏欠令令的,在之后的日子补偿回来。
蒋惠玲捏紧手中剩下的那沓钱币,越发感动,花娘娘一家,果然和那些沽名钓誉只认钱的假道士不一样。
他们已经超凡脱俗,是真正的高人呢。
有了花盈婆这句话,蒋惠玲也不准备像之前想的那样弄死老太婆后再自杀了,她要好好活着,为令令攒功德,至于那个女人,她有的是办法在她坐牢的那段时间里日日夜夜折磨她。
她不会为了那个女人填进去自己那条命了。
不知不觉中,花盈婆救下了蒋惠玲的性命,积攒了功德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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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妮儿被判了无期徒刑,其实本来应该是死刑的,还是蒋惠玲多方活动关系,以令令母亲的身份“谅解”她,再加上徐妮儿是孩子的奶奶,于是最后判了无期。
她在百货商店当经理的这些年有不少用得上的人脉关系,她让人将徐妮儿的所作所为传到监狱里,那些狱友都受不了这么一个凶残的女人,一点都不体谅她是个老人,相反什么脏活累活都指示她干,三天两头还打她出气。
不仅如此,严晟不愿意去监狱探望这个母亲,蒋惠玲去,她告诉徐妮儿,她儿子被贬到了乡镇,告诉徐妮儿她儿子在什么时候什么医院做了结扎手术,逼的徐妮儿痛苦到日日夜夜都用头撞墙。
她真的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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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黄大妮当年抢过我一把草根,骗她钱我不心虚,把这两块钱拿回去。”
“这个章三可不是好东西,他前头那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所以那个姑娘的家人来问我算八字的时候我说他俩不合适,也是做了一件好事,这一块钱也收回去。”
“还有这个张德嫂,当年她拿了我爹一只山鸡没给钱呢,我爹想着她家还有一个等着下奶的媳妇就暂时让她欠着,结果等我爹死后她就当没这回事了,我骗了她八块钱,那只山鸡起码能抵五块。”
……
深夜,花盈婆和盛无坤对着记录他们从业至今所有收入的账本,盘算着将所有不义之财拿出来,捐出去。
花盈婆穷怕了,每往外划一毛钱都要她老命,因此她对着账簿,逐条细想自己骗那人钱的合理理由。
“咳咳。”
盛无坤咳嗽了一声,用无奈地眼神看着自己老婆。
“好好好,都拿,都拿还不行吗!”
花盈婆将那一匣子的钱币金条推到盛无坤面前,自己难过的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不能让宝他爸看到她哭,因为硬女不流眼泪!
第60章 全家当神棍的日子22
“你们听说了吗, 花娘娘往镇小和镇中捐了一大笔钱。”
农闲的时候, 一堆女人聚在一块边纳鞋底、织毛衣,边聊着琐碎闲事。
“听说了, 好像有五六千块呢。”
“哇,这么多!”
听到这个数字, 在场众人惊呼一声。
八十年代末物价开始上涨, 大伙儿的收入水平也开始提高, 可五六千块,依旧是一个很庞大的数目,这样大一笔钱不留着盖房子, 买摩托,反而捐给中小学, 大伙儿都有些不能理解。
“我堂妹的儿子在镇小教书,这件事我最了解了。”
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将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丢到箩筐里, 然后将小椅子往人群中间的位置挪了挪, 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解说。
“这花娘娘两口子啊, 给镇小捐了两千, 镇中捐了三千五, 这笔钱专门用来资助那些供不起孩子念书的家庭,而且花娘娘还有要求, 资助的对象只能是女孩。”
“为什么啊?”
有一个老太太按耐不住问道, 捐钱是好事,可凭什么只捐女娃娃,不捐男娃娃呢,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你们懂什么,花娘娘这么做才是大善心呢。”
胖女人摆了摆手,其实一开始她也没有想明白,还是她那个当老师的侄子给她解释了,她才体会到花娘娘之所以要这么做的良苦用心。
“现在国家出钱让孩子们念书,说是啥义务教育,可是学费不用交了,书本费总得要吧,孩子在镇上念书,中午赶不及回家的,还得给准备午饭吧,这些可都是钱呢,我外甥说了,每年都有很多人口统计表上应该到了上学年龄的孩子迟迟不来学校报道,就是因为家里出不起这笔钱。”
“就拿咱们村来说吧,不也还有好几户没有送孩子去念书吗。”
胖女人这话说的没错,几乎每次开学季,镇小的老师都会轮流下乡说服一些父母送孩子去念书,可依旧收效甚微。
这部分没书念的孩子里,女孩又占了大多数。
花娘娘的捐助标准是小学一个月八块钱,初中一个月十块钱,这笔钱不多,但足够书本费和每天最简单的午餐费用。
要是节俭一些,还能攒出课外教材的钱呢。
“那都是念不起书的孩子,凭啥就帮女娃娃啊。”
还是有人觉得花娘娘这事做的不周到,男娃念书可比女娃念书重要多了。
“你看看,就是有你这种想法,花娘娘才特地提出这个条件呢。”
胖女人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大伙儿敲着自己的心想想,如果你家只能供一个孩子念书,你们供儿子还是闺女?”
这还用说吗?在场绝大多数人都默认是儿子,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认为不论儿子还是女儿,在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应该让学习更好的那个孩子去念书。
“你看,你们都觉得要供儿子,可你们也不想想,儿女都是咱们的孩子,凭什么女孩子就没有念书的资格呢,老主席都说了,男女平等,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呢,女孩出息了,照样是光宗耀祖。”
胖女人是村里少有坚定执行计划生育的妇女之一,她就一个姑娘,从来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倒是周边人总是在她耳边唧唧歪歪,冷嘲热讽,好像生了一个女儿将来她就要饿死了似的。
“花娘娘捐的这笔钱专门用来捐助穷人家的孩子,不过因为财力有限,每个贫困家庭都只有一个名额,要是没有这个前提条件,恐怕所有人家送过来的都会是小子,而不会想到自家的女娃娃。”
胖女人冷笑一声,这是很残酷的现实。
她见过砸锅卖铁送儿子孙子去念书的家庭,却几乎没见过砸锅卖铁送女儿孙女去念书的人家。
要不是花娘娘有这样的前提条件,恐怕那些穷人家的女孩这一辈子都没有念书的希望,这样的孩子将来要是没有遇到什么贵人,一辈子也基本看到头了。
“女娃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即便胖女人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还是有人觉得花娘娘这是在浪费钞票。
“怎么没用?”
胖女人嗤笑,“徐家供出了一个大学生闺女,现在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爹妈有什么病痛,也是这个闺女陪他们去市里大医院看病,人家忙前忙后的,比那几个儿子贴心多了。”
在她看来,孝顺是一个人的品性,无关男女。
就拿他们村那么大点的地方来说,有嫁了人就彻底抛弃娘家的女人,也有娶了媳妇忘了爹妈的男人,也没见生了儿子就一定会有人帮忙养老啊。
“在坐的各位也都是女人,人家花娘娘是在帮咱们呢,将来这些受过资助的女娃娃真能考上中专、大学,她们的未来就和咱们不一样了,越来越多的女娃娃从事医生、老师、工人、科学家的工作,让所有人知道咱们女人并不比男人差,咱们女人的地位也就不一样了。”
胖女人说的口干舌燥。
“大道理讲到这儿,退一万步,钱是花娘娘捐的,人家爱给女娃娃就给女娃娃,你们看不下去自己捐钱给那些念不起书的男娃子啊。”
说罢,胖女人也不乐意再说下去了,拿起自己装着针线的竹篓和小板凳,拍拍屁股准备回家。
一些质疑花娘娘做法的人脸色忽青忽白,明明胖女人也没有指名道姓的骂,可总觉得被她内涵了似的。
还有一些人看胖女人要走,也连忙收拾东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