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晚继续包扎,没有再回答温时朗的话。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刚才一场恶战,叫她忽然明白了顾卿柔当时的话。
家国危难时,但能献出一分力,当仁不让。
她已经受到太多的恩赐,是时候将自己微薄的力量奉献给别人了。
温时朗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惊晚一眼,她动作娴熟且快速,一看便知没少包扎过,想到谢彦辞时,还是婉拒了她:“沈姑娘还是上船吧。”
纵使沈惊晚去了能有大用,可是边关诸多不便,她一个女儿家,不比男儿。
银朱也道:“是啊,姑娘,上船吧,咱们走吧。”
沈惊晚替伤员包扎好后,由着别人讲伤员抬去了一旁休息,沈惊晚放下袖子,看向温时朗,道:“温大人,带我一起吧。”
这一次,是认真的眼神。
温时朗一时不敢直视,心里已然有些摇摆不定。
银朱忍着难受,走到沈惊晚面前,拽住沈惊晚的袖子:“姑娘,您在说什么浑话?大夫人还在等我们呢。”
沈惊晚转身看向银朱,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替她擦去脸颊上的血,温柔的像一个长姐,只是哄了一句:“乖。”
银朱鼻子发酸,知道沈惊晚心意已决,却仍不死心:“一定要去吗?”
沈惊晚点了点头:“嗯。”
到了岸上,温时朗派了几个人护送银朱,沈惊晚将她送到马车上,对她道:“代我替母亲说一声歉,是我任性,我保证,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银朱眼睛哭的通红,全身震颤:“姑娘,我在老宅等你,你一定要与世子爷来接我们回京都。”
沈惊晚笑着点了点头:“好。”
沈惊晚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船上的温时朗在朝她招手:“沈姑娘,开船了。”
“这就来!”沈惊晚转身朝着大船跑了过来。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挣扎出了壳,裙摆摇摆,如同振翅的蝶。
从来没有过的自由。
“哪位大哥拽我一把。”她伸手朝着大船抬起了手,倒是真真有了点少年儿郎的血性。
船上一渔夫一愣,伸手将她拽了上去,竟然有些不能拒绝的意思。
那双眼睛,带着光芒与希望。
沈惊晚站在甲板上,看着银朱马车奔去的方向,从袖中掏出那把袖箭。
尾端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她叹息一声,将袖箭放了回去。
目光直视前方。
人皆可尧舜,身自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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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了两天后,沈惊晚呕了无数次。
她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哪怕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
温时朗见她那样,笑道:“恐怕还没到边关就要自己率先瘦脱相了,给,他们给的野果,应该会开胃些。”
沈惊晚倚着窗户,有些无力地笑道:“叫大人见笑了。”
温时朗摇摇头,掀起衣袍坐到另一旁道:“这有什么,我第一次上海的时候,比你吐的还厉害。”
沈惊晚笑笑, * 没说话,咬了一口野果,野果的汁水流进嘴里,入口一阵酸,紧随其后就是回甘,甘甜吮尽后,微微的涩,很特别的味道。
她留了一口,看着手上的野果出了神。
温时朗道:“很喜欢?”
沈惊晚笑说:“这个果子很好吃。”
温时朗点点头,便出了甲板。
在海上飘着的日子就会觉得格外煎熬,没有脚踩大地的那种坚实感。
沈惊晚清醒地时候就帮伤员换药,重新包扎伤口,看谁的伤口流脓或者复发。
这个季节里,很容易伤口发臭。
她要时刻注意每一个伤员的伤口,防止溃烂流脓。
不清醒的时候就在梦里,总是置身于一片漆黑的夜里,脚下是水面,咕咚咕咚将她淹没。
耳朵,口鼻中,被灌满了水,梦里就会有一个人伸手将她捞上来,那人却从来不让她看清自己的长相。
他只说一句话:“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然后沈惊晚就毫无预兆的再次清醒。
又或者置身于四野空寂的战场,身后尸横遍野。
她只是一步一步踏过尸体,面无表情的路过一具具尸体。
然后就无数次在夜里醒来,伴灯长坐。
看向天上密布的星辰。
忽然很怀念在京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