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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惊晚心头微动,也没说什么,听着苏氏继续道:“原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竟没想到,我不在的这半个多月里,竟叫你变化如此之大,我欣慰你能独当一面,心思缜密,却惭愧于你。”
  她伸手抚上沈惊晚脸庞的碎发,替她拨开,语气哽咽,喉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你到底是吃了多少苦,而今行事才如此谨小慎微。”
  沈惊晚原先不觉得有什么,被苏氏一说,莫名的自己心里竟是有了些些委屈,苏氏红了眼。
  也叫她红了眼。
  她拼命咽回所有的委屈,缓缓开口,强颜欢笑道:“母亲,这没什么,我总不能一辈子都痴痴傻傻,任人欺负不是?”
  苏氏吸了吸鼻子,沈惊晚替她擦去下巴上缀着的泪珠,笑道:“母亲,早些睡吧,明日他们那头还有的忙活。”
  苏氏点了点头,又道:“也不知你那伤口怎么样了,这几日银朱替你擦拭,没碰到水吧?可千万不能吃腥发物。”
  “哎。”沈惊晚应着,将苏氏送到了门边。
  看着陪同嬷嬷提着灯笼渐渐远去,灯光渐弱才缓缓关了门。
  -
  夜色漸暈,蛙声一片。
  谢彦辞却有些睡不着,身着单衣,长臂枕在脑后,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双狐目漆黑深邃,眉心拧成川字,睫毛长如扇羽,仿佛经久难消的浓雾,偶尔会动动两下眼珠子,才发现他没有走神,只是在思索什么。
  男人鼻梁挺拔,眼眶微深,更显俊美无双。
  那一日沈惊晚猩红的双目落在他心里,如同灼热的烙铁,烙的他心口炙痛难捱。
  那断断续续的两句:“我疼... ...”
  就成了他这几日的催命符。
  闭上眼睛就是一滴滴落在地上鲜红浓稠的血液,没人知道那一刻他的惶恐不安,他很害怕,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来得及做,有什么话忘了同她说。
  也没来得及让他上前,就被人群挤散,再恢复知觉时,沈延远已经抱着人走了。
  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的场面与惊心动魄的血渍。
  一声低沉悠扬的叹息在室内冲散开,叫漆黑的月夜更显悲凉,
  他猛一掀开被子,直接坐了起来,双手揉搓了两下面颊,才觉得有暖意。
  男人神色黯然了许多,床边长鹤宫灯中的烛花流了一灯台,顺着雕刻镂花的台面蜿蜒而下。
  他赤足下床,并不穿 * 鞋袜,雪白的脚面一寸寸的踱过地面,烛火微微摇曳。
  吱呀一声,门开了。
  男人立于门中,仰头看着天上圆月,通体雪白,衣物是白的,皮肤也是如瓷釉般白净。
  一阵风吹过,长廊上的鱼鳞灯被吹的乱晃,他仰头朝着发出咯吱声响的鱼鳞灯望去,忽然笑了一声。
  笑意里并不开心,他喃喃道:“到底做了一院子的鱼鳞灯。”
  那次花灯节回来,长随问他要不要找擅做鱼鳞灯的工匠,做些鱼鳞灯。
  他迟疑了许久,说好,总觉得不应当这样。
  可是不好,心里又觉得,不甘心。
  最终他说:“只在我院子的长廊下,做些挂上吧。”
  那时候不懂,为什么。
  现在好像明白了些,睹物思人,大抵是这么说?
  只是有些遗憾,人不远,两人的心却远了,生分了。
  “嗯?主子,您怎么还没睡?”
  秦六嘴里叼着个鸡腿,正从东厨的方向走来,晃眼瞧见谢彦辞一袭白衣站在门边。
  谢彦辞一愣,瞧见他吃的满嘴是油。
  背手于身后,淡声道:“不困。”
  秦六才发现谢彦辞赤脚站在地上,男人的脸颊隐隐透着青色的微光,蒙上一层月色。
  他忙将手上的油在身上胡乱擦了去,进了谢彦辞的屋中,提着一双鞋和一件外袍出来,鞋子放在谢彦辞脚边,替他披了衣裳:“主子,夜里寒,注意些。”
  谢彦辞点点头,也没拒绝,穿上了鞋后只觉得并未暖和分毫,他哑声道:“不知为何,今夜的月这么亮,照的屋里通亮,好像存心不让人睡得安稳。”
  谢彦辞很少同人说这么多话。
  秦六心里知道他挂念沈家二姑娘,上次宴会回来,就瞧出他面色不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提线木偶似的。
  回来以后也不说话,只是问着秦六还有没有药。
  他明白,自家主子心里有道墙,没凿透,他也不敢去凿。
  秦六将鸡腿取下,捏在手里,小声道:“主子,今日月色这样好,您出去走走吧,坊内宵禁没那么严。”
  谢彦辞背在身后的手屈了屈,他看着月色的眼珠子忽然凝住了,半晌伸手扣上搭扣,裹上束袖,又回到床边系上了腰带,掀了枕头,取了什么放进手中。
  走到门边,秦六微微让开路。
  谢彦辞迟疑的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旋即便飞上了飞檐上,消失于一片漆黑中。
  耳边只有经绝不消的蛙声蝉鸣。
  -
  国公府头一天就挂上了红灯笼,只是大门外没有,算是尽着最后一点稀薄的父女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