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辞轻轻扯了下嘴角,将视线从蜂蜜糕上收回,看向孟舒:“不了,这个你做的很好吃,至于蜂蜜这个,不必了,难看。”
沈惊晚觉得谢彦辞就差没把“我故意的”四个大字贴在脑门上,恐怕他还以为蜂蜜糕是自己做的,要不是刚才孟舒偷偷从她那边摸去了蜂蜜,薯饼她能做的更好吃些。
却见燕君安笑着执起筷子,夹了一块薯饼送进口中,随即毫不掩饰的称赞道:“这个薯饼做的果然不错,清甜又有历过春雨的甘润,很适合这个时节吃。”
这句话却是对着沈说的,他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许。
谢彦辞愣了一下,并未明白什么意思,忽然听见文时月笑出声,随即拍手道:“我就说小晚儿糕点手艺天下第一,瞧瞧,刁钻的谢小侯都夸赞了呢,某人的一片苦心哟,错付了... ...”
果不其然,只见孟舒面色很难堪,如此堂而皇之的羞辱她,叫她恼的无地自容。
沈惊晚不理会,直接将那薯饼和蜂蜜糕调换了个位置,将自己做的薯饼送到燕君安面前:“先生这样夹或许省事一些。”
“有劳二姑娘。”燕君安大方谢过。
场面一度尴尬,整场下来,谢彦辞再未动过一次他夸过的薯饼,只觉得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心里要多不是滋味儿就多不是滋味儿。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踏春也就算是结束了。
众人收拾完东西,却发现谢彦辞不知何时不见了。
燕君安问贺游谢彦辞去哪里了,贺游敷衍的回答他不必管他,说他替他去一农户家中取蒸饼去了,燕君安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看向山下,随即笑道:“那就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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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谢彦辞身处一农户家,室内漆黑一片,院子外的鸡咯咯叫,在笆篱围起的小院中悠闲踱步。
天色近昏,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漂过农户家中,传向整个永阳。
上回醉玉楼的黑衣人此时端坐在谢彦辞对面,这次他头上的斗笠并未摘下,只听他道:“吴长史也被贬了。”
谢彦辞捏着杯盏,修长的指尖在青瓷杯口摩挲,只听他冷笑道:“区区六品他也容不下了?而今朝堂上倒是干干净净了,却不知他所求何种安心。”
黑衣人顿了片刻,又道:“今日京中请了南疆巫师,在慈名寺做了场法事,还请了道观里的丹师。”
谢彦辞眉尾微挑,忽然抬起头,目光冷冽,说出的话更是冷酷 * ,“想长生不老?求神拜佛却没有问过老天给不给。”
黑衣人叹了口气,随即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流进里衣,只听他道:“当年满手鲜血夺了这江山,如今就连自己的子嗣也不肯让,真是可笑,将公主禁于幽室,可叹可悲。”
随后又看向谢彦辞,问道:“今日找你仓促,你们书院的先生不会说什么吧?听说他来历匪浅。”
谢彦辞应了一声,应得很随意,带着嘲讽意味:“管他浅不浅,与我何干?”
黑衣人笑:“那老东西想叫你入朝为官,却没想到你竟是方伯仲的徒弟,是了,他大抵是想不到的,毕竟你爹... ...”
忽的急急止住后话,方知自己失言。
正在旋转青瓷杯的手忽然摁住了杯侧,青瓷摩擦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黑衣人为了掩饰尴尬,笑着去给自己倒水,水却撒了一桌子,顺着桌腿往地上流。
谢彦辞目光微微发怔,心中仿佛又千言万语想说,半晌,缓缓开口:“赤言,我给你银子,你带方怜走吧,你们一直这样,若是被查出来,恐怕会步我师父后尘。”
赤言笑笑,掀开戴着的斗笠,忽然抬手抚上自己右脸,指端游走,摸到发际线的位置,猛的屈指一弯,生生私下一小块人/皮/面具,人皮下是一快猩红狰狞的疮疤,像干瘪的蜈蚣,长满腿,丑陋骇人,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格格不入,却带着别样妖冶。
他讥笑一声,问道:“后尘?后尘是什么,我早就步过了,而今我与怜儿还在京都,不过是苟延残喘,我们心愿未了,义父义母心愿未了,我和怜儿不能走,也不会走。你们尚且并肩战斗,我们走了便是逃兵,百年后,要如何九泉之下与他们二老相见?”
随后又将面具贴上了脸颊,面皮恢复原先俊秀的模样,他笑道:“我和怜儿其实早就是死人了,你们活人尚且能够为了家国大义牺牲自己,我们两个死人算什么?”
谢彦辞看向他,目光染了几分风霜的模样。
赤言笑道:“你不必担心,虽然秘史没了,但是先皇曾写的血诏一定在,只要找出来,就能将这老东西的罪行一一揭露,那时候,他不想让,也要看苍生答应不答应。只是要你们,同我们一样,早作打算,你现在没有挂念最好,若是有挂念,且是负累不说,你会害了他们,想想怜儿,就算心有不甘,也要忍耐,忍到春暖花开,国泰民安... ...”
“赤言,”谢彦辞忽然打断赤言的话,他并不看赤言的眼睛,只是道:“我不对谁有感情。”
赤言想说什么,半晌后,还是咽了回去,同他道了句:“若是没有最好,这个担子我们既然扛下来,就要一直扛下去,除非整个南明覆灭,不然,就要一直走下去,你们都要做好准备。”
24. 第 24 章 心意
贰 * 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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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四月初,三月十二又是清明。
南明每逢清明要插艾草,吃蒿饼。
饼中加绞碎的野菜,吃起来清香四溢,似乎有着专属春日的鲜香与清爽,饼中需加腌制的火腿,切细碎,野菜揉洗去苦涩,留下清爽,与米粉一并制作。
蒸熟成块,当日吃不完,待凉却后存放于阴凉干燥处,次日再蒸、煎炸,或炒,皆是美味佳肴。
从菩提山回去后,大家的氛围莫名变得和谐了许多,独独与孟舒她们一团的几个姑娘,关系一直僵化,这对文时月她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们才不在乎孟舒她们什么心情,自己快活才好。
正如顾卿柔所说:“千金难买爷自在,爷的自在天下第一,谁说也没用。”
偶尔想想,顾卿柔活的挺自我的,文时月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是武将之女的缘故。
顾卿柔已经换了座位,搬到了文时月后方,她拿着毛笔笔杆戳了戳文时月后背冲她小声道:“陈时安好像好几日没来了。”
文时月扭身朝陈时安的方向瞧了瞧,好像是有好几日没听到他粗乍嗓音了,却不甚在意,温吞吞道:“不来就不来,他一来,整个书院乌烟瘴气,还有几个,最好也别来了才好呢!”
顾卿柔觉得事情不简单,她道:“上次他吃了好一顿羞辱,依你们所说他的性子,不应当是立马就来书院,甚至要故意叫燕先生难堪么?”
文时月摇头,问沈惊晚,沈惊晚却同顾卿柔想到一处,她平日虽说不显山露水,但是对于书院各人脾性,皆是吃的透透的。
燕君安的身份若不是贺游上次有意透露给她,她也不知道。
竟然还有那么一番来历。
陈时安当然不会知道,否则他也不敢同燕君安较真,可如今连着几日不来书院,实属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