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单手撑桌,目不斜视地看着墙上名家笔迹古卷,寂寂无言。
逆凤分明的狐目微微挑起, * 带着审视的味道。
眼睫如鸦羽垂落,纤长浓密,眸中寒星点点,下颌曲线锋利深邃,弧度优美。
叫人移不开目光。
下人奉上茶点,双手交叠,恭敬立于他身后,等候随时差遣。
室外阵阵鸟鸣,落于枝头切切喳喳。
谢彦辞一袭白袍金绣铜蟒纹,外搭一件银纹白袍,着云锦黑裤,得体考究,脚蹬黑色金边朝靴,玉冠束发,意气风发,
于他耳后脖颈处有一颗小小黑痣,青色的静脉隐于其下。
忽然听到门外别人喊了声:“二小姐。”
她来了。
谢彦辞没动,只是微微侧头看向门的方向,静静等人出现。
少女倏然落入眼中,一袭青衣长裙,素净典雅一如往昔,
温香软玉,纤细若柳。
谢彦辞站起身子,似专程为了某件任务而来。
他直接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枚小小木匣,递给她,并未开口。
沈惊晚有些诧异,半晌后合上惊讶的唇,迟疑道:“送我的?”
说不惊喜是假,只是更多却是惊。
却听谢彦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痛快,他冷声道:“他让我给你的。”
这几年,他再也没有喊过谢候为父亲,只是以“他”那般称呼着。
沈惊晚刚要打开的手顿住,她笑了一下,转手合上递给身后的丫头,只是柔柔道了句:“替我谢谢谢伯。”
听他口吻,大抵是被谢候派来的,或许是逼,更合适。
谢彦辞嗯了一声,抬脚要走,沈惊晚突然喊住他,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没话同我说吗?”
谢彦辞步子微顿,扬袂翩跹,风穿堂而过,带起他腰间玉带。
周围的下人别开眼,装作各忙各的。
沈惊晚走到他身边,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难得的,谢彦辞没有拒绝她,只是跨步朝着府门走去,便是允了的意思。
沈惊晚急忙跟上。
贴身丫头要跟,银朱急忙拽住她,摇了摇头,众人心知肚明,也就各自忙去了。
两人避开拥挤的巷道,走到了人迹渐少的巷子,右手边是乌河,水流不如小时候清澈,也不如小时候那般湍急,像一个暮年的老人,水声变得平和,一如沈惊晚的心,开始趋向平静。
谢彦辞腿长,走起路来也快,沈惊晚跟不上,只能两步一小跑,走路带喘,她低头看路时心跳如雷,终于一股脑将话问出口:“昨天,你在做什么?”
她有千万句诘问,结果搜肠刮肚,只能吐出这么几个字,连着一点重话都不敢说。
指尖掐的发白,她想,谢彦辞会找什么理由来解释?不免局促。
没关系,只要有一个理由,丁点的理由,她都会好受许多,她就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谢彦辞步子忽然放缓,偏头扫了一眼沈惊晚,眼神掠过她低垂的头时,回的很随意,就好像根本不是什么要紧事:“昨天同人有约。”
几个字,轻飘飘的,落在沈惊晚耳中,格外刺耳。
原来一直以来,在乎的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 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以为他会想办法解释,到底他连骗都不肯骗。
谢彦辞听不到回应,步子顿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回首看向沈惊晚,问道:“昨天是河灯?”
沈惊晚捏紧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掐的很用力,她试图呼口气平稳心绪,旋即抬头看向谢彦辞,故作镇定,笑的风轻云淡:“嗯。”
谢彦辞愣了片刻,也不过一瞬,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等了很久?”
沈惊晚快步超了谢彦辞,走在河边回的很慢,声音很低:“我有事,也没去。”
她说的坦然,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甚至有些好奇,他若知道她没去,会如何做想?会不会有一丝半点的吃味?
可是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谢彦辞没有吃味。
他只单单嗯了声,再没一点解释。
如此明显的谎,他究竟是看不出还是根本不想看出?
沈惊晚遍体生寒,三月春刀变得锋利冷峻,剜着她的心,她笑的肩膀发颤,很轻很轻地吸着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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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彦辞见二人没什么好说,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惊晚的步子僵在原地,最后一步尚未来得及跨出。
她的眼泪忽然又掉了下来,不过两天的功夫,她好像把前半辈子没哭完的眼泪都哭了个干净。
看着谢彦辞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甚至没办法去质问他,狠狠斥责一次。
他不爱她,她不怪他,一厢情愿是她自己给的。
巷口渐渐归于平静,除了她抽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