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虽然换了一身一模一样的衣裳,但方才那衣裳被惠贵妃呕上了脏物,她若是穿这身干净的衣裳,那岂不是露馅了。
这般一想,冯岁岁手脚麻利的靠近了湖边,用小手捧了一把清澈的湖水,将身上那处本应是脏污的地方打湿。
她用清水揉搓了许多遍,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东方岭身旁,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指的便是惠贵妃吐了她一身的事,按理说这事应该只有她和惠贵妃知晓才对。
不光是这个,就连宫中的密道他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这一点都不合理。
东方岭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在轮椅的把手上,语气温柔的说道:“这宫中还没有能瞒过本王的事。”
冯岁岁微微一惊,将先后之事一连串,心中竟得出一个天大的奇论。
他对皇宫中的事了如指掌,他的腿疾也是装的,他为救她对太子下了杀手......
东方岭,他这是想要造反称帝啊!
冯岁岁面色微白,心中一阵绞痛。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脑子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云。
她在痛什么?又是为何要痛?
东方岭本就不是池中物,他想要造反称帝又有什么不对?
是因为他称帝后,他和她就再无可能了吗?
但,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她和他本就是陌路人,为此心痛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心中一连串的反问,使得她心中翻江倒海的混乱,直到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卿卿因何发痴?”
冯岁岁吸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无事。”
她渐渐平缓了心情,她想这么多做什么,今日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出宫,也不知几个月后东方岭会不会按照原书的剧情死于城中。
这样一想,她的脸逐渐恢复了颜色,她没再说话,一言不发的推着他继续走。
还没走两步,便碰到了之前为她热情带路的麦花,麦花见到她不似之前那般热情了,神色带着恭敬的跪在路旁垂头行礼。
冯岁岁欲言又止的望了她一眼,想必她定然是知晓一些惠贵妃与太子之间的渊源的。但见她这模样,想来也是不愿多说的,不然倒是可以带她一起过去,说不准还有些用处。
就在这时,东方岭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抬起头来。”
冯岁岁有些讶异的望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麦花不敢反抗,听话的抬起了头。
在她看清麦花的眉目后,她惊讶的张开了小嘴。
麦花长得竟和惠贵妃殿中被太子掐死的宫女长得有些相似。难不成麦花和那宫女还有些渊源?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问出了口:“你是否有个同胞姐妹在惠贵妃殿中当值?”
麦花似乎有些震惊,顿了许久,她才蹉跎着答道:“是。”
冯岁岁心中一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的姐妹被太子猥亵一事,你可知?”她稍稍犹豫,便直白的问出了口。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耗费在与麦花拐外抹角上。
虽然她挑选了一个较为含蓄的‘猥亵’一词,但麦花还是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麦花先是一惊,而后迟疑着,在她犀利的眼神下,怯懦着喃喃答道:“奴婢知。”
“就在片刻前,你的姐妹死在了太子手下。”冯岁岁一边说着,眸子一转不转的紧盯着她的表情。
成败在此一举,她不得不赌一赌。
若是麦花露出一点不对的表情,那她也就留不得麦花了。这件事关乎她和东方岭的安危,她虽然不想拖无辜之人下水,但她已然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不过麦花若是真的有古怪,便是她想妇人之仁,恐怕东方岭也不会放过麦花。
*
惠贵妃站在轩皇的身后,面色悲戚,眸中却丝毫不见悲伤,里面尽是报了仇的痛快之意。
轩皇来回的在宫殿内踱步,脸上的痛苦之色显露于面,他重重的将手掌心拍在实木的桌子上,硬是将桌面拍出了一道裂痕。
惠贵妃见此,不由得低声对着一旁的太监询问:“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莫不是还没有寻到她?”
太监面露为难,偷偷的瞄了轩皇一眼,又小心翼翼的将目光收回,望着她道:“贵妃娘娘,御林军已然在皇宫内搜查,想必再过上半柱香的时间,总能将她搜出来。”
惠贵妃垂下头,阴影下,她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便是她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除非她插了翅膀飞出北魏国。
且不说这个,她这只替罪羊,已经是板上钉钉,便是寻不到她,轩皇也已然将弑太子之罪算在了冯岁岁的头上。
轩皇听见两人的小声嘀咕,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怒。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他后宫嫔妃之处,且不说他对太子痛惜之情,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他北魏国一国之君,届时便会成了众国茶余饭后的笑柄。
就在他怒火冲天,无处泻火之时,门外缓缓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轩皇负手站立,面色威严,只见来的人便是他满宫搜查的冯岁岁,而她身后则立着一个垂着头的宫女。
他看了一眼面色清秀娟丽的冯岁岁,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仔细辨认了几分后,轩皇才看出面前的女子真的是那个原先丑陋不堪的冯岁岁。
“来人!拿下此女!”轩皇指着冯岁岁,厉声喝道。
瞬时间,便有侍卫上去将她制服住。
她的双手被剪在身后,不知是哪个侍卫朝着她的膝盖后窝便是一踢,迫使她双膝猛地跪倒在地上。
冯岁岁似是不解,声音微颤着,恭敬的低声问道:“不知小女犯了何罪,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轩皇怒极反笑,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声音中全然是愤怒:“你自己做的好事,却在朕面前装傻作痴?”
她的胸口微不可见的起伏几次,在宽大的衣袖下,她稍稍的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待到她抬起头来之时,已经是泪水蓄了满眶:“小女真的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轩皇微微一愣,见她可怜动人的模样,心中微软。
惠贵妃见她泪痕满面,心中一声嗤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分,声音柔柔中还夹杂着一些淡淡的恼怒:“妹妹怎地如此糊涂,竟在妾身的宫殿中与太子幽会,这便不说,你怎地能对太子痛下杀手?!”
冯岁岁闻言之后,神色怔怔的望着惠贵妃,顿了许久,她才不可置信的怒问:“贵妃娘娘这是何意?小女都不曾到过您的宫殿,如何会同太子殿下幽会?又从何谈起什么痛下杀手?!”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很坚定,她的眸子中全然是被误解后的恼意,还有一些被污蔑的愤愤不平。
“既然妹妹如此说,那你解释一下,为何带你换衣的婢子死在殿门口,明明只有你来过宫殿,太子为何会丧命于此殿?”惠贵妃指了指不远处被盖上了白布的尸体,不紧不慢的逼问道。
冯岁岁咬了咬唇,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身子软软的一摊,脸上戚戚然的滴落下一行泪水,一脸不可相信的喃喃道:“什么?太子薨了?”
轩皇虽然没有说话,却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一副痴傻的模样,心中滋生出对惠贵妃的怀疑。
冯岁岁用眼白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轩皇,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第一步棋走对了。
自古皇帝皆多疑,轩皇也不例外。
惠贵妃这般聪慧之人,自然也发现了轩皇的神情不对,她将长长的指甲套掐进了自己的手心,脸上则更是悲恸,声音也染上些严肃:“妹妹还没有解释死在门外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冯岁岁任由泪水在面庞上肆意流窜,她声音哽塞道:“小女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宫女说给小女带路,走着走着却将小女砸晕了过去。小女清醒时便看到了安平郡王,王爷遣下人送小女去贵妃娘娘的宫殿,途中遇见这宫女,便由她接替王爷之奴送小女了。”
“小女不知贵妃娘娘的宫女为何打晕小女,本欲到御花园问一问贵妃娘娘,谁知那处的宫女告知小女娘娘回了辉月宫,小女这才追了过来。”她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说出的话柔柔似水,还带着些喃呢的鼻音。
轩皇心中的疑虑更胜,他挥了挥手,紧皱眉头询问道:“你说方才是安平郡王救下你?”
冯岁岁怯懦的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他为何会在宫中......”轩皇眉头皱的更甚,低声沉吟道。
“是了,是了,是朕喊他来的。”他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疲惫。
冯岁岁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轩皇,她眼眶中还含着热泪,看起来戚戚然然,似是小兔般惹人疼惜:“陛下,小女心之无愧,陛下可召来王爷一问便知。”
见她这般理直气壮,惠贵妃微微有些哑然,她的脑子突突的跳动着,心中莫名的疑惑。她若是说了谎,轩皇将安平郡王喊来一问便能识破,她若是没说谎,难道她确实不曾来过这辉月宫?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每天下午六点,更新六千到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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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其罪当诛
轩皇紧紧的抿着唇, 因为炼丹而浑浊的双眸轻轻闭了闭,再睁开时已然是呈现出三分清明:“宣安平郡王。”
太监低垂着头,恭敬的领了命。
待到太监一走, 冯岁岁便望向惠贵妃, 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悲声问道:“娘娘可愿小女解惑?那死去的宫女为何要将小女打晕?”
惠贵妃没想到她这般执着, 竟然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她轻咳两声, 声音中有些冷意:“妾身却也不知, 且不说妹妹所言真假, 那宫女已然死了,妾身如何撬开一个死人的嘴,令她口吐真言?”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 她的语气微微加重,似乎是在有意提醒轩皇,不管是太子还是门口的宫女, 都已经是死人, 死人开不了口,他们这些人便无从得知此女所言是否真假。
惠贵妃方才见她面色笃定之时,眼珠一转, 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惊人的猜测。自从上次的上元节小宴之时, 安平郡王便对冯岁岁表现出非同常人的感情, 按照传闻中冷血的安平郡王, 根本不会对她退婚之事插嘴多言。
说不准, 冯岁岁与安平郡王早已私定了终身,所以她今日才敢如此笃定轩皇就算请来安平郡王,他也会为她的谎言自圆其说。
轩皇似乎对于两人的言论很是不耐, 怒声呵斥道:“妇人休要因此小事争论!”
冯岁岁明白,轩皇实在训她们不知好歹了,太子身死此殿,她们却因一宫女之死争论不休。
惠贵妃知晓轩皇的脾气,悻悻的闭上了嘴,再也不敢提殿外那宫女之死了。
冯岁岁心中一笑,她再三提起此事,便是为了让轩皇恼怒,若是她闭口不谈宫女之死,惠贵妃等到东方岭来后发现陷害不成,便可在此上大做文章。所以她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出言相激,使得轩皇出口训斥。
而如今,惠贵妃就算污蔑不成她,也不敢再提起宫女之死惹得轩皇不快。
轩皇见殿中寂静如鸡,粗喘两口气望向仵作,询问道:“可验出死因?”
仵作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声音有些结巴道:“太子殿下,他,他是纵情过量......”
后面的话,仵作不敢再继续说,但殿内的众人皆已经听懂。
不光是惠贵妃,就连冯岁岁都是一怔,虽说她没有看清楚太子是怎么死的,但定然不可能是纵情而死,毕竟太子是在东方岭出手后才死的。
轩皇掌心重重的拍在了桌上,面如铁色,神色已经是山雨欲来的模样,他阴沉沉的看向仵作:“你且看仔细些,到底是因何而亡?!”
仵作被轩皇一喝,身子早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如筛:“是。”
仵作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脚一哆嗦竟是踩了空,他怕轩皇怪罪,连忙连滚带爬的移了过去。
见仵作再次掀开白布,冯岁岁用眼睛偷偷的瞄了过去。
见到白布下的太子,她才明白仵作为何会如此说。
太子身上并无伤口,仵作就连头发丝都扒开一一检查过,也没有发现致命的伤痕,而太子惨白无血色的脸上,眸子虽紧紧闭着,嘴角却还带着极为欢愉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