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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从袖子里露出一只手晃了晃,刚想说五百两就看齐父脸色犹豫道:“一副假画要五十两?贵了吧!”
  五十两?!!
  你不如去抢好了!
  老板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南宋二马之子马麟的真迹,五百两都算是折价了还敢提五十两。可看着齐父到底还是咽下了话,他说的对,自己不过一家小书斋哪里来的好几件真品,主子的吩咐要紧。
  忍了忍,到底还是露出一张笑脸来,“齐兄······说的对,那就四十两好了 !”咬着牙又收起了一根指头,心里头快滴出血了,那可是南宋名画!名画啊!
  齐父看了看老板打着抖的腮帮子见好就收,心里暗自点头,老二的法子果然有用,早知道那天的二百两也该这样试试,这得省下多少钱。
  从怀里取出银票还叹着气呢,“我这可全是看在咱们两的交情上,不然这哪能卖到四十两,诶呦,这画也不错——”齐父刚要交钱,眼睛被老板放在柜台后面的轴头吸引了过去。
  一般的画轴头只用木制,这个却用上了白玉,混迹书画圈多年的齐父一看就知道里边不寻常。
  齐父那温和友善的笑容又重新摆回了脸上,朝老板不好意思的一指那画,“您把那幅拿出来我再瞧瞧——”
  ——————
  齐武那边也没闲着,在家里连夜培训了老父亲关于讨价还价的价格知识,等着能熟练运用“这么贵啊”“便宜点吧”“一般般吧”等以下十来个短语后,才放心的出了门。
  还没出自己那条街呢,突然就一声清脆的叫唤,“诶呦,怎么又遇到你了。”
  回头一看,正是那天解围的白衣女子,还是之前那件衣裳,一脸惊喜的望着他,眼睛里含着羞涩,一勾一勾的朝着齐武招小指头。
  齐武心里头哼哼,哪就这么巧了,铁定是一直盯着这条街呢,好悬小妹前两天是男装上门的,不然传出去说不准真就露了尾巴。
  脸上憨厚的露出了笑,憋着口气在脸上硬生生造出个红脸来,低声害羞的嗫喏着,“确实······确实好巧。”
  说着说着就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前些日子捡的帕子递了过去,“这是你上回掉的,说起来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那姑娘见着他红了一张脸心里就有把握了,这会强行推着不要,只羞答答的说自己叫白雅柔,这个名字好,听着就觉得是个温柔的。
  互通了名字这就算搭上了话,雅柔姑娘虽然看上去家世不错,可显然没有高门大户的骄横性子,和齐武这个粗人也能聊得上来,大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焦急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给我额娘煎药,齐大哥我们下次再见吧。”
  总算是聊到正题了。齐武长舒一口气,他装大哥齐文也是很累的,绷着老实人的脸不动对他来说也是种折磨。
  这会听到心爱的姑娘额娘病了,他能置之不理吗?
  当然不行!
  立马就急人所急,急公好义,热情得不行,忙拉住人询问道:“这还了得,不知道家里生的是什么病,请大夫瞧了吗?”
  白雅柔还打算先拉扯齐武几天呢,眼见着他这会着急,就不由得心中窃喜,长吁短叹的故作垂泪道:“请大夫瞧了,只说病不凶险,却要用人参鹿茸做药每日服下,我们家不过只是个小官,哪里有这么多钱去买这个,只能求着药铺买了点下剩的参须吊着我额娘的命罢了。”
  说到此处,掩不住哀戚之情,拿着帕子就捂住脸哭出声来,透着指间看着齐武还加了一把火,“要是还不行,我就只好拿自己换一笔银子来,只求能换得额娘病愈。”
  听听,听听,多孝顺的闺女,你要是再不出手相助,人家可就跑别人屋子里去了。
  齐武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当即就伸手拦住了人,拍着大胸脯没打折扣的就接下了这件事情,只言说让她一百个一千个的放心,事情就交到自己身上。
  “我有兄弟就有药铺,请他帮忙要一支人参肯定能行。”齐武出着主意热心道。
  白雅柔哪里能答应,她来之前就听着人说了,这个汉子看着穷,家里却有钱,光榨出来一根人参值多少钱,扭着帕子小声哼哼道:“大夫说了,是要每天三顿的吃,一根人参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齐大哥~~~”白雅柔一抬头,期冀的看着齐武,隔着帕子忍不住搭上了齐武的手,再掏一点钱呗。
  齐武顺着就攥紧了人家姑娘的手硬是不放,占着便宜点头发誓让她放心,铁定会想办法把人的病给治好喽。
  得了这句准话,雅柔才低下了眼眸,贝齿轻咬着下唇,“齐大哥你是个好人,等我额娘病好了,我就嫁······嫁给你。”话一说完害羞的跑开,将一个怀揣情思的少女演的入神极了,只剩下“傻”大个齐武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等着到了第二天,齐武守在街头一见到她就神神秘秘的拉着人过去了,顺手从怀里递过去一个红布包,雅柔打开一看,里头确实裹着一根似铁线匝扎,又细又密又深的老人参来,不由得惊喜道:“真是颗好参。”
  齐武却摆手摇头不当一回事道:“哪里就好了,实话和你说吧,我那朋友家里还有好些个呢。”
  见白雅柔不信,他就压着声音坦白道:“这是真的,他的胆子大,前段时期拉着人跑关外去了,别说什么人参,就是更值钱的也有呢,这都是他随手拿来送我的,诶,你可千万别外传,这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话一说,白雅柔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掉脑袋的能是小钱?肯定是做了大买卖才对!当时就留下了心眼,等着和齐武浓情蜜意了好一会才不经意道:“齐大哥,你不会也跟着他去了吧,我害怕。”
  “没有没有,我只是帮着他去找买家打打下手,挖的地方他藏得可严实了,谁都不告诉。不过呀,”齐武卖了个关子,等着雅柔主动相求才笑道:“他小子压根就没有路子,你知道这些人参吧,几十两的东西硬是放在家里头当萝卜卖,憨得很。”
  有门了!
  他没有门路自己有啊,白雅柔心想,只要真和齐武拿给自己的是一样的东西,哪怕是转手给药铺都能挣一大笔钱,十根就是五百两,一筐那就是上万两的买卖,还是正经的收益,有了这个,谁还在乎从齐武身上榨下来的一两二两油水。
  当即就开口道:“这可怎么好,那大夫嘱咐了除去人参,还要什么鹿茸灵芝,我们家哪里买得起呢,就算大哥肯供,我也实在没有脸面收呀。”
  白雅柔叹着气,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齐武就出起了主意:“与其依靠人家施舍,不如大哥想个法子一起盘下那批药材另卖如何?”
  齐武唉声叹气的忙摇头,“这哪里来的本钱,说是不值钱,可花了这么多力气,他到底还是要个几百两才肯出手的。”
  “我有啊!”白雅柔脱口而出道,见着齐武抬头看她忙又低下了头,轻声细语道:“我家里还有一些首饰,典当了还能有些银子,大哥也出一些,咱们一起买下了,到时候挣了就当是······是婚事的费用吧。”
  “那怎么行!”齐武拼命摆手不肯应,“你家里本来就不好,怎么还能让你出钱,咱们就不是这个行当的人,万一被骗了怎么好,还是算了吧。”
  畏畏缩缩!懦懦弱弱!
  白雅柔都快被他气死了,难怪几十岁的人了还混成这个样子,没有个挣钱的命!
  她苦口婆心的劝说齐武起来,“这值什么,大哥难道连我也不如吗?要是挣不到钱可怎么给我额娘治病呢!”
  见着齐武还是犹豫怕什么受骗卖不出去,白雅柔忍不住抬高了嗓音恨恨道:“既然如此,那干脆就让我一个人出钱好了,万事不挨着大哥,这总该行吧!”
  这戏要是到这,那就要过了。人在气头上说的事回头一般越想越生气,齐武哪能把戏演砸了呢,见着她生气忙道:“我这还不是没底气,哪能真让你一个人出钱,放心吧,我也出份子。”
  这才让雅柔略消了点气,重新展开笑颜盘算着这一笔能让自己挣到了多少,还得要向设局的人要一笔银子做本钱才行。
  齐武在背后看着她默默摇头,还是给她留一笔钱去治治笨吧,像这样的傻燕子京里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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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着两边都传来了好消息,五格在府里大喜过望,实在是太顺利了,赶忙着就跑去了后院给乌拉那拉氏报喜信,顺便再要一笔经费去。
  老夫人听着儿子说的事就欢喜起来,一咬牙又取了两千两给五格,只要是能把齐家捏在手里,给了也值得。
  五格哪能把钱都花出去呢,反正书画是自己家的不需要本钱,那掌柜上门就又挑了七八件送了过去,自己偷着把银子昧了下来,等着到时候收拢了齐家再把书画给要回来,他算盘打得精着呢。
  那燕子是他特地挑的,身材相貌没得说,齐家的哪里见过这种美人,还不乖乖把银子奉上来。想到这里,五格取出了一千两交代给下人道,“记得让燕子带着齐家的去咱们地方玩几把,前头送点钱,放开手了让他赢,最后再砍他一把。”
  等着尝到了银子的甜头,再想退出去可就难了。
  第104章 骗子窝
  费扬古不像他小儿子五格那么不识货,书房里放着的那可都是早先珍藏传下来的几幅好画, 为着前些日子朝廷的事没工夫待家里休息, 如今闲下来就到了书房看出来问题了。
  看着明显空了许多的架子, 费扬古不由得大怒起来, 当即就叫了下人喝问道:“书房里的东西跑那去了?”
  守书房的下人犹豫了一下, 可看着面前老爷铁青的脸, 到底还是跪倒如实回禀道:“回老爷,四爷这几天派人往书房来了好几趟, 回回都不让奴才伺候, 等着他人走了,书房奴才也不敢进,只怕多半是四爷拿去品鉴了。”
  “好,好, 好。”费扬古一连大喊三个好字, 铁青着脸显然气极, 他当然听出来下人口中不尽不实的话,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性, 压根就不是个爱好书画的人物,他拿了东西品鉴什么?混账东西胆子越发大了,连书房里的也敢拿!
  夏季本就燥热生烦, 费扬古当时就发了狠话, 让人赶紧去把五格给捆到书房里来。
  可话是这么说,府里哪有不透风的墙,五格是乌拉那拉氏的亲儿子, 从小宠到大的命根子,自然就有人想着法去讨好他,一面拖延着下人的时间,一面跑着加紧去告诉五格大事不妙。
  五格还在屋里乐悠悠计算着他的银子呢,听着这个消息就急了,只是这时候出门还是去后院都来不及,只能先给糊弄过去再说。
  因为有人先通风报信的缘故,走去书房的路上就琢磨着怎么给自己圆谎。
  等阿玛气狠了问话,当时就急忙想出个理由解释道:“书房的画确实是儿子拿的,确实没有另做他用,只是上回跟达春夸口说咱们家里藏着的书画珍奇,他好奇之下托我借去看看的,阿玛如今要儿子这就让人去取,明天就能给您要回来。”
  这句海口夸下去,费扬古总算是没当场请板子,保住了五格半条命。
  从老父亲那边出来,五格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赶紧命人赶快去传那个书斋老板过来,让他想办法先从齐彦手里要来书画。
  老板有些为难,“可咱们银子都收了,到时候拿什么还他呢。”
  “蠢东西!”五格踹了他一脚,气道:“你就不会拿假的糊弄过去?他一个穷书生,他懂个屁!”
  就算真发现了不对劲要对质他也不怕,哪有真画卖别人几十两银子的?说出去别人都能笑死。
  五格一脸的满不在乎,他早就料到了有这一招,提早就想好了办法。
  老板点着头领命而去,到了齐家还自以为是拿准了脉络,找着借口哭诉道,只说作画的先生身体快不行了,只想最后再瞧瞧他的画,好圆他一个梦。
  果然!
  没等他把话往下一说,齐父就感动了,揉揉发红的眼睛,急忙让大儿子去取画去,都不用老板说什么押金凭据,痛快的把箱子一推道:“您只管先拿去,让老先生慢慢的瞧,我这儿不着急。”
  好人哪!
  真是好人!
  老板都被感动的伸手抹眼泪了,抱着东西点点头就往回走,他还真就没给押金,没办法,齐兄是好人嘛!
  可等着回了府,五格一打开箱子,当时就死命下手踹了还在旁边乐的老板一记窝心脚。
  “这是你从齐家拿的画?”五格脑袋都快被气炸了。
  他拿出去的可是唐宋明的名家书画,可箱子里头的呢?字迹毫无灵气不说,在纸上还有新鲜的墨水印呢,摆明了假的不能再假。
  五格上前一步,攥紧了掌柜的衣襟,啪啪啪先扇了他好几个巴掌,将他摔在地上,怒喝道:“快说,东西哪去了?”他可是在阿玛面前保证了明天还画的,这下子让他拿什么还。
  那老板捂着被打肿了的脸捶地发恨道:“奴才知道了,恐怕是齐家在玩咱们呢,我说他怎么就这么痛快!”
  想起自己刚刚还夸齐父是个好人,要不是顾忌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老板能再扇自己一巴掌,这心都黑透了,哪还是个好的。
  看着头顶眼睛快发红了的五格,老板心知自己要是再不想法子,只怕迎来的就不只是巴掌了,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磕头出主意道:“齐家想玩硬的,也不瞧瞧他的成色,您放心,奴才这就带人去找他们算账。”
  五格没出声,沉默着点了点头,这时候他的命要紧,可管不了二姐的事情了。等这人走到院门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道:“谁让你们这么去了,都给我换衣服,知道吗。”
  见了一溜都换上粗布衣裳的人跟着掌柜的出了门,他才回转到屋内,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又叫来人去燕子那看看近况如何,实在不行从齐武那里下手,逼齐父也未尝不可。
  自从齐父那出问题后,他还真怕齐武这也出了差错,那可还有自己刚送过去的千把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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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笼果胡同口,齐武带着白雅柔去了胡同最里面靠右边那一家,白雅柔一进去就闻到了土腥和药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心下一定,总算是有些放心了。
  看来齐武还真没骗人,像是做她们这一行,凡事都得想个周全,虽然自己新得了一千两银子,足够自己吃香喝辣过好生活去,可她心里就是不够。
  还惦念着药材的一万多银子的大买卖并齐武身上的那点儿银子,要是不全搜刮光,她还真挺难受的。
  掀开帘子进了屋,里面却没有开窗户,四角具都用棉被给遮盖上了,外面的光愣是一点都透不进来,只有桌角上一盏油灯发着微微的光,又沉闷又昏暗。
  白雅柔就躲在了齐武后面,拉扯着袖口轻声问道:“齐大哥,怎么这么暗呀?”
  走江湖靠的就是眼力劲儿,这灯光一暗,白雅柔那点本事可全都打了折扣,这让她有些不安。
  齐武拍拍她的手直爽的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屋子里都是药材,可不能被光照着漏了药效,那就没多大价钱了,本来像这些该放地窖里,可这胡同里没有,就只能拿屋子当了,你要是害怕就拿着油灯四处转转,屋里都是人参。”
  齐武说着就大刀阔马坐在了桌子边上,拿着油灯往白雅柔手里送,自己则和不出声窝在边上的一个锦衣瘦脸人说笑起来,“我说刘三爷,昨儿您给我的人参还有多少,能不能卖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