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爱痴缠,终敌不过”时间”二字,只要不去见,不去想,久而久之,自会淡忘。
他的情绪似乎传达给了她,白玉心觉得沉重而压抑,此刻说什么似乎都毫无用处。
白玉凝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淡淡说道:“这事不怪你,你……自己可以?”
“我可以,你走吧……”沈墨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仿拂风一吹就会散。
白玉犹豫了下,语气平淡道:“你可以去找净玉。”
白玉最终还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沈墨没有回话,脸隐在暗影中,看不清神色。
白玉深深看了他一眼,默然转身离去。
走没几步,身后传来沈墨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白玉,你可知晓,除了你,我没碰过其他女人。”
沈墨倚靠着树,没看她,视线似低垂着,盯着地上。
白玉脚步蓦然顿了下,她身子动了下,最终还是没回身看他,也没答话,站了片刻,抬脚而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沈墨长身立起,重新将身隐在黑暗中。
凉风袭来,却始终吹不散他体内的燥热,他动了下身躯,纠结半晌,手还是伸进了衣摆。
白玉……他闭上眼,忍不住在脑海中想着白玉种种音容情态,以及娇美婀娜的身段。
没多久,一阵细微响动,沈墨低喘了声,蓦然睁开双眸。
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他喘息着靠在树上,待平复了狂跳的心和紊乱的呼吸,他垂眸望着自己那只手,不觉露出厌恶之色。
他起身,看了眼白玉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这一趟,不该来的。
沈墨最近在朝中的处境很微妙,表面上风平浪静,然而沈墨敏锐地察觉出,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柳阁老大权在握,向来不容人与他对抗,然而自他去职一事之后,柳阁老却完全没有作为,见到他依旧言笑晏晏,和蔼可亲。
沈墨并不相信他会大方不计较。
沈墨待人一贯和气,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哪怕多么讨厌这人,亦能做到以礼相待,温和亲近。
这一点,柳阁老与他甚是相像。
柳阁老虽未有任何行动,然柳阁老一派的人最近鲜少与他攀谈,上朝时,更不主动与他探讨政事,这便是迹象。
在这伙人的眼中,他是柳阁老的得意门生,只当他将来定会接替柳阁老的首辅之位,因此平日里对他总是热情周到,存着几分敬意,如今柳阁老与他起了嫌隙,他们自然而然便要疏远他。
沈墨虽去了吏部侍郎一职,然圣眷犹在,人又恂恂儒雅,待人亲和,因此除了柳阁老一党,那些不站党派或者柳阁老的对党依旧毫不避讳地与他来往。
柳阁老的对头,吴尚书便是其中一个。
在大多同僚眼中,沈墨是个坦荡磊落之人,从不结党的,因此,就算在这个时刻,他与他们来往,亦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但沈墨此次,的确有意与吴尚书加深往来。
崇文帝最近沉迷修道,追求长生不老,前段日子斋醮,崇文帝命礼部官员起草祭祀文章,吴尚书乃是礼部之首,又恰恰擅长写“绿章”,便迎合上意撰写了一篇十分出彩的“绿章”,令得龙颜大悦。
吴尚书以“绿章”邀宠,成功进入内阁。
沈墨与吴尚书之前虽有来往,却仅限于朝中谈事,以及生辰祝寿,却未曾参与过他的私人聚会。
他平日听闻过吴尚书私底下行止十分放荡,却从未见识过,今日一见,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是否要与吴尚书这般的人为伍,还需斟酌一下。
然而此人一门心思想取代柳阁老之位,确实有利用价值。
半夜下了一阵大雨,次日起来,外头的天仍有些阴沉,檐溜滴滴答答的,黄叶堆积在地上阶前。
白玉等人洗漱完,用了早膳,便向净瓶辞别。
出了水月庵,轿子已停在大门口,只是却缺一名轿夫,烟儿去问了,回来说那轿夫吃坏了肚子,去林子里解决去了。
白玉心中好不烦躁,早上本就冷,下了雨更加冷,白玉欲和清音烟儿先进轿子里等待,结果一问,钥匙也被那名轿夫带走了。
这几名轿夫原是九娘的人,白玉接手红袖坊后仍留下了他们,白玉没想到这几人办事实在不牢靠,真是养来吃白饭的,白玉将那几人申饬了一番后,却只能和清音烟儿站在大门口等待那轿夫回来。
西风吹面,寒透衣襟,白玉不由打了个哆嗦,就在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回眸一看。
却是沈墨也跟着出来了,身后跟着林立,不见吴尚书等人。
沈墨走到门口,见白玉等人在风口处站立,修眉微蹙。
“大人。”白玉微微福身道。
清音和烟儿见状恭敬地给他行了礼。
“不必多礼。”沈墨看着清音和烟儿两人,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说完便将视线转向了白玉,柔声道:“这里风大,怎么站在这?”
语气自然随和,好似并未将昨夜之事放在心上。
白玉又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博带鲜衣,长发高高束起,长身而立,若玉树临风前,一派温润贵气,完全无了昨夜那股慵懒浪荡的劲儿。
白玉见他这般问,有些不好回答,烟儿见她默不作声,便抢着帮她回答了。
“轿子上了锁,拿钥匙的轿夫去林子里拉肚子了。”
“……”
烟儿语速快,跟放炮仗似的,白玉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低嗔了句:“烟儿。”
沈墨见她衣衫单薄,风一吹,她不由颤瑟了下,心中不禁起异样情绪,想要送她,可想到昨夜自己说过再不会找她。
这也不算找她吧,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送一程也是无妨的,只是好心之举而已。
这样想着,沈墨微笑持礼道:“我送你们吧。”
白玉婉拒道:“没关系,我这还有两位丫鬟。”
沈墨却道:“无妨,都一起坐吧。”
白玉还待拒绝,一阵西风扑面,白玉不禁掩唇打了个喷嚏。
沈墨眉蹙了下,语气坚定道:“走吧,我送你们。”
见他执意要送,白玉也不好再当众拂他面子,只能点头答应。
第74章 她爱他。
沈墨先上了马车,随即向正踩着脚凳的白玉伸出一只手。
白玉凝望着那只洁净美丽的手,蹙了下眉,一抬眸,撞上那双蕴藏着清风朗月的眼眸。
是她多心了,人家不过是礼貌之举而已。
白玉微微犹豫了下,把手交到他手上,由着他拉着自己,手虚扶着她的腰,进了车厢。
清音和烟儿也跟着上了马车,进到车厢,小心翼翼的坐在靠外的地方。
沈墨的马车很宽敞,坐四个人一点都不嫌挤,绣垫,书箱书籍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丝毫不乱,博山炉已经点着龙涎香,淡淡的香气弥漫着车厢内,让人不由神清气爽。
只是这马车太过于华丽贵气,车厢内又坐着一位身份尊贵的人,尽管他态度和善可亲,清音和烟儿还是忍不住心生拘谨,神经紧绷。
白玉倒是一点都不拘谨,也无所谓,他自己选择屈尊降贵与丫鬟共乘一辆马车,要不舒服也是他不舒服。
当着烟儿清音的面,她也没什么话可对他说的,加上昨夜两人已经讲清楚从此再无瓜葛,就更没什么可说的。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还是无人主动开口说话,车厢内落针可闻,气氛显出几分尴尬来。
尴尬是烟儿和清音的,白玉从容自若。
至于沈墨尴不尴尬,只有他自己知晓。
沈墨的确是好意送白玉等人,并没有其他想法,他此刻有些疲惫,懒怠说话,便手支着额头,靠着几案上假寐起来。
他昨夜几乎一宿没怎么睡,被体内那股躁动折腾的,虽然在外面解决了一次,到底不够痛快,回屋让林立取了热水沐浴,歇下之后没多久,体内那股燥热又升了起来,他性喜洁净,不方便叫林立再取水,便一直隐忍克制着。
忍到无法再忍时,索性起身挑灯夜读。
他几乎看了一整夜的佛经,才平息了那股欲念。
想到昨夜自己在白玉面前的孟浪举动,沈墨长眉不觉凝了下。
正觉懊恼,忽感觉有视线在紧盯着自己,不由微睁眼,便见烟儿和清音正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沈墨不由失笑,想是自己的神色吓到了她们?
“我脸上有什么吗?你们这般盯着我看?”
沈墨看着烟儿,打趣道,唇微扬,笑若春阳,并无高高在上的语气。
烟儿见他语气温柔。一点都不摆权贵架子,倒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温和亲切感。
一时放大了胆子,不由自主地笑眯眯道:“没有,大人脸上干净的很,连胡茬都没有呢。”
“……”
“……”
沈墨被她逗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容爽朗,心情竟变得极好。
烟儿闭了嘴,亮晶晶的大眼不安地看了白玉一眼。
白玉以罗袖遮脸,头侧向一旁,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她实在不想承认这是她的丫头,真是憨透了。
见白玉一副想找地洞钻进去的模样,烟儿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脸顿时羞得红通通的。
沈墨见这小丫头害羞,也不好笑得太过分,便敛去几分笑意,伸手从巾箱里拿出玉盒,打开递到烟儿面前,微笑道:“我这车内只有蜜枣,可要吃?”
得,正中烟儿这丫头的心怀,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她那圆溜溜的杏眼儿就跟小狗见了肉骨头一样。
白玉轻瞥了那盒子,只见里面的蜜枣比上次多了一半,这男人是真爱吃这个啊。
想到烟儿这憨丫头也爱吃,不禁觉得沈墨这男人有些孩子气。
烟儿咽了咽口水,手动了下,伸出去一点点又蓦然缩了回去,眼睛担忧地瞟向白玉。
沈墨见状,若有似无地看了眼白玉,随即又看向烟儿,唇弯笑意,安慰道:“没关系,你家姑娘不会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