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莹现在毕竟还是她大哥的女人,傅修云要有本事把人撬走也挺好的,省得到时候万一叶致远把人弄进门,她还要跟人家做姑嫂。
傅修云斟酌片刻才道:“作为考官参与你们专业方向的面试,是公务的一部分,详情我现在暂时不能细说,但跟那位江小姐没有关系。”
“怎么,到现在还急于撇清?傅修云,不要装了,哪怕一回也好,你勇敢一点,像个男人一样面对你自个儿的内心,我还能安慰自己爱过的人不是个懦夫!”
他怔了怔,“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说爱过的人……她说爱他?
“对,你没听错,我爱过你,上辈子。”她直视他的眼睛,“你不是也知道吗?”
她带着前生的记忆,重新来这世上走一遭,并不是为了重蹈覆辙。
“听你说,我才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有许多真诚,“刚才你说我可以为了她临阵悔婚,为了她什么都不要就离婚,为了等她的一封信、一通电话,辗转反侧……还有呢,还有什么?你知道的关于我们的事……还有什么,能不能再多说一点给我听?”
静好感到奇怪,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我是冲着你来的,只为你一个人,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但我跟你相反,我没有我们之间的记忆,只记得最后相处24小时的情形。”
最后24小时,那个特殊的,像末日却又最终没有成为末日的一天。
他带去戒指,他说想要复婚,他看到她眼里熄灭的星火再也没有燃起,她跟着人潮要到其他地方去,她打了他一耳光,她被人群推倒、踩踏……
傅修云闭上眼睛。他知道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下去,想要继续靠近她就不可能将他的情况密不透风地向她隐瞒。
这下轮到静好意外。
她以为他至少还会挣扎一下,不会这么快承认他也是带着记忆重生的。
“你别这么看我。”他听到自己声音里的暗哑低沉,苦笑了一下,“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生起气来五官灵动,眼睛里像有星星猛烈炸开,光亮超过整个星系的总和。
傅修云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亲她。
但那样只会让她更讨厌他吧?
在他们曾经有过的回忆里,他一定对她很糟糕。
“冲我来的?”静好下意识重复他的话。
傅修云点头。
没有什么江小姐、王小姐、李小姐看……就只有叶家的掌上明珠叶静好,是他此生唯一的牵念。
静好却笑了笑,“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觉得三生有幸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能重活一世就是上天的恩典,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我这回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喜欢的人再也不是跟我形影不离了,你想要的话,大可自己去争取,又何必缠着我?”
“你是我太太。”
“噢,原来是纠结这个。”她看似温柔地伸手在他领口拍了拍,就像贤淑的妻子为丈夫抹平衣服的折痕,“其实大可不必的,早就不是了,我们离婚了。何况就算在我们真正做夫妻的那几年,除了上、床,你大概也从没把我当做你太太。”
上、床跟谁不能上呢?外面的女人妖娆艳丽,技巧高明,只要他愿意,有数不尽的路数可以满足他讨好他;如果再加上有瑜伽和舞蹈的底子,啧啧,天天都有层出不穷的花样,解锁所有男人的美梦。
不像她,青涩、娇气、放不开,自始至终就他一个男人,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一开始稍微激烈一些都会哭,他大概被闹得烦了,就跟她分房睡。
后来红着脸去学来的那些技巧也曾成功让他闭眼轻颤,她也从两人难得的亲密无间中努力找到一点欢愉。
然而之后种种都让她明白,这并不是做夫妻的意义。
傅修云受到的打击,比刚才瑜伽馆中面对她要介绍江莹给他时更大。
“很意外吗?从别人口中发现自己原来也不是那么完美,傻了?”静好讥嘲过后恢复了冷淡,“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找到我,但既然你跟我一样经历过,就迟早会想起来,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值得回想的记忆可言。”
“我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宏大的计划,但这辈子我只想过简单的人生,充分取悦自己,找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再也不想为了谁而活得那么辛苦了。”
“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吗?”
她跟他在一起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样的痛苦和磨难?
假如没有上辈子的纠缠,他这句话此时此刻就等同于表白。
然而静好觉得他应该是真不知道,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像是装的。
“那不重要。”她回答,“反正我没打算要跟傅少校你在一起。”
他很优秀,由内而外,无可挑剔的那种优秀。本来就算真的表白,她拒绝也还要发一张“好人卡”给他,说一句你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你云云。
可惜,他的白月光是江莹,这样言不由衷的话就不必讲,她也讲不出口。
只能看着他那双眼睛暗淡下去。
“我明白了,对不起。”
“不必道歉,今后不再见面就是了。”
静好转身打算下车,没成想他却突然俯身过来,猛的一下打开她这侧的车门。
砰的一声,外面有人被车门砸倒在地。
你疯了?!她用眼神想要质问,却发现傅修云已经跳下车去,将门外倒地的人拉起来摁在车身上。
对方本来还想跑,挣扎了一下发现徒劳,自嘲地笑了一声。
“交出来。”
静好正纳闷傅修云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什么意思,却见对方已经从手机里抠出一张记忆卡给他:“拿去,反正我云端还有备份……哎哎!”
他胳膊就快被卸下来。
傅修云把记忆卡递给静好,这才跟她解释:“这人在我们车子周围徘徊很久了,你朋友店里有窃听设备,大概也是他放的。”
“窃听设备?”
傅修云拿出自己的手机向她演示,“我们手机里都有抗干扰程序,刚才进门就感应到电磁干扰,所以我才知道。不过不用担心,我用反干扰模块暂时切断了设备信号,我们刚才在里面时候说的话不会被听到。”
但相应的,安装这个设备的人因此对他们格外上心,不惜亲自近距离观察他们。
静好拧眉看着眼前这个动弹不了的男人:“你是谁?”
对方示意傅修云稍微松一松,然后掏出一张名片给她:“敝姓章,您有需要也可以与我联系。”
静好看着名片上的抬头,私家侦探?
本来她还感到纳罕,想不通会有什么人对江莹这个小小的瑜伽馆感兴趣,但看到私家侦探,脑海里好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放开他吧,没事。”
傅修云松开钳制,这位章桦侦探松了松筋骨,顺道趁其不备抢回了那张记忆卡,还朝静好笑了笑。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傅修云问。
“嗯,他雇主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大嫂司晨已经察觉江莹的存在了。
只是她本来以为这个过程会来得更慢一些的。
是她小看了婚姻中的女人心思有多敏感,即使司晨也不例外。
她不打算问章桦,他们这样的人都是身经百炼的老油子,也讲职业道德,轻易不会出卖雇主。
章桦果然很上道地朝她笑:“放心,今天遇到你们的事是个意外,不在我调查范围内,我什么都不会提的。今后你来委托我,打八折。”
走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傅修云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明白了这个道理,其实就没什么好惊讶的。”
静好仍坚持就地跟傅修云分开,“这瑜伽馆现在变成我的家事了,把其他外人卷进来也不合适。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吧。”
当然,关山重重,心魔难消,佳人难以忘记,他大可以自己想办法与之海誓山盟,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
静好本来想就私家侦探的事儿问问孟司晨。
然而一连两天,司晨都没回她们在明大附近合租的房子里来。
私家侦探既然还在窃听与跟踪,理应没这么快向司晨交付结果,她应该不至于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和打击而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果然,她很快发来消息,附带一张小奶猫的照片,静好才知道她是回娘家了。
“我回去帮你捉猫啦,看看这一堆里面哪个最有眼缘,回头我给你带过来。”
她又发来视频,脚边一群毛茸茸从她鞋面上爬过,继而得寸进尺上了腿,不一会儿司晨腿上就长满奶猫。
静好看得心都要融化,什么烦恼都暂时扔到一边,“都好可爱,不过你也用不着特意回去。”
“我妈上周吃错东西上吐下泻,快痊愈了才告诉我,正好回来陪她两天,捉猫也只是顺便。”
原来是这样。
静好看她语气平常,神态自若,不像是心里存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终于稍稍安心。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终究还是不想看她受伤害。
“还有两天又是周末了,我开车先把小猫送回来,顺便接你回一趟家。听我妈说咱妈最近身体也不太舒服,一直念叨你和你哥,也该回去陪他们吃顿饭。”
静好想起那天叶致远过来也提过要她回父母家吃饭。
她知道这个阶段妈妈身体的确不舒服,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更年期症状比较明显,动不动胸闷气短,大汗淋漓,相应的心情也不好,看谁都不顺眼。
所以之前烧成肺炎那次,静好宁可搬到哥嫂家休养,就是为了避免跟自己亲妈闹不愉快。
这种情况下一大家子凑在一起,最容易遭殃的就是做媳妇的孟司晨。
但她向来只做该做的事,倒像是不介意,横竖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家里有事就别管了,我会让大哥来接我,我俩一块儿回去。”
“那不行吧?”司晨眉毛鼻子都皱成一团,“咱妈问起来怎么说呀?”
“实话实说,就说伯母生病你来不了。”静好的余光正好瞥见挂在衣架上的围巾,“放心吧,我会尽可能的让他们把火力集中到我这里来,不会波及你的。”
看到围巾偶然想起齐星河,没两天,他居然主动出现在静好上课的教室门外。
“要找你可真不容易。”他笑道,“你现在还是不住宿舍,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