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衍也将之前查到的关于蜡染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苏锦绣一看,顿时头疼了。
“在黔省?”
宋清衍看着她,有些怜悯:“嗯。”
苏锦绣一把捂住脑袋,早知道直接奔黔省去了,如今还得坐火车。
“明早就出发!”
咬咬牙,这会儿再后悔也没用了。
电视台的三个人接过纸看了眼,面面相觑,也有些头疼了。
两天后,苏锦绣一行人上了火车,宋清衍安排的人直接开车去黔省,到那边的火车站集合,因为答应了圆圆会来接他回京城,所以苏锦绣的时间很紧张,下了火车后都没停留,就直接跟着军车往大山深处去了。
好在他们要去的那个寨子也没那么闭塞,许多地方都被当地人走出一条路,除了险峻点,没别的毛病。
等爬了半天山后,摄影师也没精神去关心他的摄像机了,恨不得四脚并用的往上爬。
旁边一个小士兵帮忙拎着摄像机,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扶着他的胳膊。
“别扶我了,管摄像机!”
这可是他们电视台唯二的摄像机了。
小士兵:“……”
行吧,小士兵把摄像机抱在怀里,脚步轻盈的往前跑,没一会儿,来了两个小伙子,一左一右架着他就给上了山,苏锦绣身上穿着雨衣,袖口,脚口都扎的密不透风的,头上戴着专门用来采蜜的纱网帽,脚下踩的是雨靴,可谓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那些士兵们也是这样,这种山里,毒虫特别多,都怕中招。
不过滇省军区的士兵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随身携带不少驱虫药。
在山里一连过了两夜,李红萍都累哭了,最后也顾不得啥了,直接趴在人家小士兵身上,搞得人家小士兵脸蛋子都红了,一直到第三天才到了寨子里头。
看见寨子的那一刹那,别说李红萍了,苏锦绣都想哭。
老寨主抽着烟袋,看见苏锦绣一行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说的直晕,也没听懂。
他方言口音很重,苏锦绣听不懂,最后搞了半天,一个小学老师过来做的翻译,老师看见他们狼狈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其实另一边有一条路能进来的,没那么难,就是远了点。”
这句话一出,苏锦绣只觉的晴天霹雳——
天啊,她怎么就不搞搞清楚呢?
老寨主抽着烟锅子站起来,拍拍裤腿,对他们招招手。
“前些日子有通讯员过来,询问蜡染的事情,老寨主本来是不同意的,不过后来通讯员说你们是电视台,想来拍蜡染电影,送到别的国家去拿奖,老寨主这才同意了。”
老师推了推眼镜,说话文质彬彬的。
苏锦绣有些诧异的看他。
老师笑了笑:“我是从外头上了高中后回来的,咱们这寨子在山里,孩子们上学太难了,我就回来当老师了。”
苏锦绣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这样见识过外面生活便利的人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做一名老师,真的很令人敬佩。
不过,也正因为有这些老师,华国的扫盲事业才能做的那么顺利。
他们往里走的时候,许多孩子偷偷的推开窗户往外看。
尤其是在看见苏锦绣身后跟着士兵,这些士兵身上可是背着真枪实弹的,好多调皮的男孩子忍不住的用憧憬的眼神看过来。
“孩子们是听着解放的故事长大的。”
老师对着那些孩子们点了点头,许是害羞,孩子们捂着脸转身就跑了。
“几十年前抗战樱花国的时候,这寨子里年轻的爷们儿都出去了,回来的人少,走了的人多,如今那些爷们儿的孩子都长大当爹了,所以小一辈的,都是听这些故事长大的。”
苏锦绣听了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怪不得从刚刚进寨子起,要么老的不能动,要么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像老寨主这样六十多岁的,只有寥寥几个。
“前面到了,金花大娘的手艺是最好的。”
老师指了指前面半山腰上的一栋木质房子:“那就是金花大娘的家,金花大娘的男人当年打仗没了,所以是烈士家属,在寨子里很受尊重的。”
苏锦绣看了眼楼,然后才跟着老师往上走去。
老寨主背着手,上台阶如履平地,匀速前进,苏锦绣还真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
第112章 庸人
“金花,金花儿——”
老寨主刚走到岔路口,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拐弯,踏着一条细溜溜的小路往里走,足下稳健极了。
反倒是苏锦绣,看着那小路,右边是菜地,左边是陡坡,神情有些发懵。
“红萍,咱俩搀着走吧。”
苏锦绣连忙侧过身子,一把拉住李红萍的手。
李红萍也是脸皮子僵硬,反手一把拉住苏锦绣的手:“厂长,您慢着点儿,注意点脚下。”
老师在旁边看着,觉着有些好笑,寨子里的女人们走这路的时候,都是如履平地的,难得看见两个害怕的,他推了推眼镜,加快了脚步,将前路让出来,让这两位能安安稳稳的通过。
老寨主没等他们,等苏锦绣她们走过去时,他已经抽着烟袋锅子站在屋子门口的空地上和一个端着篓子的中年女人说话了。
两个人说话又快又难懂。
很快女人放下篓子,拍拍围裙,转身进了屋子拿了草帽就小跑着从刚刚的小道上跑远了。
老师帮忙解释道:“她去叫她娘了,她娘早上去地里了。”
苏锦绣连忙点点头。
老师干脆趁这个时间给苏锦绣介绍了一下金花大娘:“……是个苦命人,从小做了人家童养媳,十六岁成亲,不到三个月洛勒老爷子就跟着出了山,出了山没多久,金花大娘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来洛勒老爷子牺牲的消息传来,她也立志不再嫁,抚养女儿长大,喏,刚刚那个就是金花大娘的女儿洛勒乌儿。”
“乌儿,也,苦。”
一直不吱声的老寨主突然插话,怪腔怪调的说了几个字。
“前些年,山里要开道出山,乌儿姐的男人去修路,滚山崖里没了,只留了个闺女。”
苏锦绣听得咋舌,只觉得这家人的命运,可真是泡在黄连水里似的,苦到心底了。
旁边的李红萍,已经忍不住的红了眼圈了。
“罗老师你也来啦!”
就在沉默的时候,一个惊讶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苏锦绣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靛蓝,衣襟绣着简单花纹衣裳的少女,手里牵着牛,站在岔路口,她甩了甩鞭子:“我先去把牛送上去。”
“欸,快去吧。”罗老师挥了挥手。
少女这才拉着牛往山下的方向去,一路走,还一路唱歌,听不懂的曲调异常悠扬,她的声音清脆极了,也悦耳极了,好容易恢复精神的摄像师忍不住的打开照相机,对着少女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这是乌儿姐的女儿,云朵。”
哦,那个修路的时候爸没了的可怜小丫头。
又过了几分钟,才看见乌儿带着金花大娘回来了。
金花大娘看着锄头,手却被乌儿紧紧牵着,一直过了那条小道才松开了手,等走近了,金花大娘才开了腔,又是听不懂的一连串方言。
罗老师歪着身子解释:“老寨主正给金花大娘说你们呢。”
金花大娘将手里的锄头交给乌儿,然后才转身推开家门,做了个请进的动作,乌儿送完了锄头连忙就回来烧水,罗老师作为翻译,坐在金花大娘的旁边。
“老人家,听说这整个寨子里,就您的蜡染技术是最好的。”
金花大娘是听得懂普通话的,只是不会说而已,一听就连忙摆手。
“她说,寨子里会蜡染的妇女不少,她不敢说是最好的,但是对自己的手艺还是自信的。”
苏锦绣听后点点头:“我这次来,是想请您跟咱们做一次蜡染的全过程,咱们啊,想拍个纪录片。”
无情的翻译机器罗老师:“这个可以,就是她眼睛不行了,不上的花纹她没办法画了,老了,年轻的时候眼睛熬坏了……说能做,但是布上的画,等让乌儿姐来画。”
话音刚落,金花大娘就起身回房间拿了个册子出来,塞进苏锦绣的手里。
“这是乌儿姐画的花样,您可以看看。”
听了罗老师的解释,苏锦绣这才翻开看,花样很多,多是一些几何图形与花鸟鱼虫之类的动物组合起来的花样,带着一种神秘的美。
只一眼,苏锦绣脑子里就开始出现画面。
这个图可以用在哪个场景,那个图需要怎么改,还有这花适合单独提出来做背景,再到要拍些寨子的远景图,还有苗服的照片……
苏锦绣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合上册子:“大娘,晚上咱们就住在寨子里,这册子能让我带回去看看么?”
金花大娘连忙点头。
苏锦绣得先研究一下册子,晚上就住在了老寨主的家里,老寨主家的屋子是最大的,建在山脚处,正对着村口,家里养着两条大黑狗,被用很粗的绳子拴着,看见苏锦绣她们只抬了抬头,就又趴了回去,等到跟着苏锦绣她们的两个士兵进了门时。
“汪汪汪汪——”
大黑狗居然大叫起来,甚至还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滇省的兵都是见过血的真英雄,两只狗感受到了威胁,自然要咆哮威胁,其中一个兵走过去,低头与狗对视,苏锦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狗往后退,最后匍匐到墙角去了。
苏锦绣目瞪口呆,只觉得这画面实在是奇幻的很。
“还是头一回见大黑小黑这么怂呢。”
一起过来的罗老师忍不住的凑到狗身边去,伸手rua了一下狗头:“它们的亲爸是狼犬,以前是和老寨主一起上山打猎的,凶的很,这俩小崽儿都遗传了那凶性。”
“京城这么大的狗可少。”李红萍也有点蠢蠢欲动的想摸,可没胆子。
“我们隔壁养了两只京巴,那毛长的跟两个墩布似的。”
“京巴?!”李红萍惊讶的尖叫:“哎哟,那狗可少见了啊,据说以前可是宫里才准养的御狗。”
苏锦绣咧了咧嘴,眉心一蹙:“那狗可臭了,尤其夏天,得天天洗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