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亲女儿没了,可认得这个女儿,又贴心又孝顺,还很能干,如今更是成了宣传委员,她现在走出去,比谁腰板子都要直。
有真心为钱芳高兴的,自然就有那心里嫉妒的。
于是很快,就有人到杨桂花面前说三道四去了,杨桂花一听这个过继出去的女儿居然成了宣传委员,而且还有了对象,更是连婚期都商量好了,这些事从头至尾,家里竟然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杨桂花心里头顿时不好受了。
可是她的腿上一次二度重创,如今恢复的程度甚至都不能跟之前相比,还得躺在床上,没了腿的杨桂花自己走不了,只好喊周玉竹往纺织厂走一趟。
如今苏锦国一家四口已经搬出去了,周玉竹便大大方方的把苏锦国的房间给了苏雨星,苏锦绣的房间则是挂了锁,等苏雨辰长大了再收拾一下给他当房间。
接到任务的周玉竹表面答应了,背过身去就翻了个白眼。
心说早干啥去了,这会儿听到小姑子当了宣传委员了,又巴巴的贴上去也不嫌掉份。
不过……
周玉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走这一趟的,毕竟她和小姑子又没仇,以前两个人相处的还可以,苏锦民对这个妹子也是疼惜的,如今眼瞧着小姑子那边以后肯定日子过得不错,她也不想没了这门亲眷。
想了想,如今过继了就不是一家人了,就是亲戚了,得懂点礼数,不能空手上门,于是回屋拿了两块钱,准备买点橘柑带过去。
谁曾想,刚出门就看见吴兰兰抱着苏榆文哭哭啼啼的跟在苏锦国后面。
苏锦国黑着一张脸,手里牵着苏榆林,看也不看吴兰兰一眼,就这样径直的往老苏家走来,周玉竹脚步顿了顿,想也不想的就把钱揣进口袋进了屋。
“不好了妈,我瞧着国子带着他媳妇儿过来了,那脸色黑沉沉的,好像出了事儿。”
杨桂花一听就急了。
她虽然偏心老大一家,但是对二儿子也是真心疼爱的。
“咋回事儿啊?”
“不知道啊,我就看着情况像不对。”说着,周玉竹出了房门,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苏锦国很快带着吴兰兰进了门。
周玉竹假模假样的拿了块抹布擦桌子,见他们来了,还笑着打招呼:“国子来啦,今儿个咋有空来的?”
自从苏锦国夫妻搬了家,这还是头一回回来呢。
“大嫂。”苏锦国对周玉竹僵硬的扯了扯唇:“我找妈有点事儿。”
说着,就瞪了一眼吴兰兰,径直进了房间。
周玉竹倒是没跟进去,但也靠过去竖起耳朵听。
“妈,这次儿子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才来找你帮忙的。”苏锦国一抹脸,坐在床边,神情满是颓然。
杨桂花听得心里发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吴兰兰,却见吴兰兰正无声的抹眼泪,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这到底是出啥事儿了?”
“吴兰兰,你自己说。”
苏锦国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撇过头去。
吴兰兰眼睛红红的看了一眼苏锦国,顿时哭的更厉害了,下巴哆嗦着,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哭音,实在是说不了话。
杨桂花急的拍大腿:“你们倒是说话啊,到底出啥事儿了?”
“她信别人的骗,拿钱去买房子,结果那房子是革委会收缴的老资本家的经租房,就算到手了也只有居住权,以后要是政策有变,人家拿着房屋手续去要房子,咱们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老京城人都知道,从八九年起,一纸文件将大户人家的经租房变成了公租房,大户人家则是送去下乡改造,普通民众则可以一次性缴纳多倍金额租赁数十年的居住权。
可人都是有恐惧心理的。
国家变化太快了,谁也不知道未来是怎样个政策,所以一般赁这种房子的都是两三年交一回,以期望厂里能分到房子,他们能从这种公租房里搬出去。
“她,她交了多少?”杨桂花只觉得自己说话都哆嗦了。
“八百。”苏锦国抿紧了嘴巴,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谁都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
“多少?”杨桂花尖叫出声。
她这会儿只恨不得昏死过去算了,八百块钱啊,就算是他们老夫妻这么多年,也才存了千把块钱,结果这俩败家的居然一口气败掉了八百。
门外的周玉竹也忍不住的倒抽一口气。
没想到老二一家的挺有钱啊。
“八百块就买了几间公租房?”杨桂花的手气的哆嗦了起来。
“哪儿啊,我去问了,就只有二十年的居住权。”苏锦国抹了把脸,大男人再也忍不住的红了眼泉,他忍不住的朝着吴兰兰吼:“你是傻子么?现在不允许房屋买卖你不知道么?你还想去找人家闹,你难道不怕被抓去剃阴阳头么?”
吴兰兰顿时哭的更凶了。
她哪儿知道啊,她重生回来前国家都腾飞了,早就实现购房自由,她只知道以后京城的房价会是天价,只想着趁着还没改革开放之前捡一波漏,谁能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在她们乡下,只要生了个男娃,就能去批宅基地了。
这么想着,她又想到苏锦绣拿走的那块宅基地,要是分给他们多好啊。
“我这不是,想给林林和文文攒点儿家底子么?咱们家又不像其它几个兄弟,不说大姐大哥,就连绣儿都有一块宅基地呢,全家几姊妹,就你一个人啥都没有。”吴兰兰抱着小儿子就是一通哭。
苏锦国闻言顿时脸色难看:“你是嫌弃我没用?”
吴兰兰连忙摇摇头。
门外的周玉竹听不下去了,她往门口一站,直接把抹布往吴兰兰面前一扔:“谁家的老宅不是留给老大的?大姐有房子那是邱家的,绣儿的宅基地是她爸妈留的,你要啥好逼逼赖赖的?”
她双手环胸,说话那叫一个声音似箭,扎穿人心:“我看国子错就错在娶了你,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回来,找个机械厂的姑娘做老婆,夫妻俩一起在机械厂,再有爸和绣儿干爸帮忙,肯定能分到房子,到时候单位房住着多舒服啊。”
杨桂花原本还因为吴兰兰的话感到有点对不起小儿子,可周玉竹这一通说下来,她顿时改变了想法。
“丧门星。”
吴兰兰张了张嘴,忍不住的落下两行清泪。
她想融入京城为啥这么难?
苏锦国揉了揉脸:“现在是去找也不能找,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了,我想着,既然买了就先住过去,我再去找点火柴盒回来给兰兰先糊着,等以后厂子里要临时工,再想办法把她弄进去,就是我们的钱这次都没了,想跟妈先借点钱回去。”
杨桂花虽说厌恶吴兰兰,却也不会真的为难老二一家的。
周玉竹唯恐天下不乱的在旁边提醒道:“国子记得写欠条啊,别忘了,我们两家可是分了家的,这五十块钱总不能拿了就不还了吧。”
“大嫂,我不是那种人。”苏锦国也觉得周玉竹烦人,可他现在没底气和周玉竹吵,只能憋着气说道。
“那可说不定,古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年头,父子兄弟反目成仇的还少么,谁知道谁啊。”
吴兰兰猛地抬头,双目沉沉的看向周玉竹。
周玉竹却不害怕:“干啥?你败家你还有理了?我要到外面找人评评理了,哪家的败家媳妇儿一口气败掉八百块钱还不离婚的,也就国子心好,不然早把你送回乡下了。”
“别说了,我写。”
苏锦国攥了攥手指,写下了欠条递给杨桂花,却不想被周玉竹一把抢过了。
“妈,这欠条我先帮你收着,到时候国子拿钱过来,我们三个再一起把欠条给消掉。”
杨桂花想要伸手来抢,却见周玉竹已经一转身出了房门,直接跑进自己房间,将欠条给藏了起来,藏完了又跑去监督,亲眼看着苏锦国只拿了五十块钱,她才满意的出门去买橘柑去了。
等苏锦民下了班,周玉竹幸灾乐祸的将这事儿当笑话说给苏锦民听,却没想到被苏锦民训斥了一通。
周玉竹伸手扭着他腰间的皮:“咋,难道我说错了,就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早晚得惹祸,还不如现在花钱买个教训,省的以后把老苏家坑成了老邱家。”
邱文彬虽说只是革委会一日游,可学校里到底还是害怕了,虽说都同情邱文彬的遭遇,但也不敢再重用邱文彬,所以他虽然还在学校,却从数学老师变成了扫地的,经常干着活呢,就被以前班上的孩子指着脸嘲笑。
邱文彬好脸面,眼看着憔悴了很多。
想当然,邱文彬虽说没和苏锦美离婚,但是苏锦美的日子也不好过。
苏锦民听到周玉竹提到邱家,顿时也不说话了,确实,这个弟妹胆子太大了,吃点亏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就下意识的朝着桌上的橘柑伸手。
没想到手伸到半路就被打了,周玉竹将橘柑收起来:“这是我明天去看绣儿的,你别吃。”
苏锦民:“……”
“明天看绣儿?”
“对啊,绣儿升职成了宣传委员了,我去看看她去。”说着,周玉竹嫌弃的上下打量着苏锦民一眼:“还当哥的呢,都没最小的有用。”
苏锦民感觉自己很无辜。
第二天,周玉竹拎着买来的橘柑,一下班就去了纺织厂。
苏锦绣听到外头人喊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等真的在办公室门外看见周玉竹时,才忍不住咧嘴笑了,她连忙迎过去:“大嫂。”
“绣儿。”
周玉竹见周围路过的人都看向自己,有些紧张。
拉住苏锦绣的胳膊就下了楼:“我听说你成委员了,就想说过来看看你。”说着把橘柑塞进苏锦绣手里:“副食品店新上的,广西那边运过来的,特别甜。”
苏锦绣接过橘柑,对着周玉竹笑笑,她对周玉竹的态度还可以,毕竟她也没想和所有老苏家的人都闹翻,她还是很需要一个瓜贩子的。
“就是普通的调职。”苏锦绣无所谓的笑笑:“大嫂你先等我一下,我进去锁一下抽屉就出来。”
说完,拎着橘柑进了办公室,从里面摸了两个递给许秋晚她们,然后锁上抽屉,带周玉竹往职工宿舍走去。周玉竹还有点心疼刚刚给别人的两个橘柑,但是看见那些人拿了橘柑后对苏锦绣恭敬的态度,心里头又有些艳羡。
这大约就是权利的芬芳吧。
“大嫂快进来坐。”
苏锦绣打开宿舍门,邀请周玉竹进来。
周玉竹进了门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里面井井有条的,才进去坐了下来:“你这还挺舒服的。”
“还行吧,前些日子添了些东西,有点乱。”
“这可不乱,你可别谦虚。”
苏锦绣笑了笑没说话,只给周玉竹倒了杯茶。
等喝了口茶,周玉竹就开始迫不及待的送瓜给苏锦绣吃了:“今天是妈让我来看看你的,说让你有空回去一趟,你是不知道啊,其实我昨天就想来了,没想到出门的时候看见国子夫妻了。”
说到这里,她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他们可是惹了大祸了。”
“怎么说?”苏锦绣顿时来了兴趣。
“吴兰兰被骗了,骗了八百块钱呢。”周玉竹捂着嘴故意小声的说道。
“这么多?”
苏锦绣眉毛一跳,有些诧异。
这个好二嫂在书中可是无往不利的,虽说下岗了也拿了好大一笔遣散费,开了小吃店,后来更是买了不少房子,最后靠拆迁成为京城小富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