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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沙后来时不时,周末就会来Z城。
  我也知道了很多萨沙的事。
  萨沙的爸爸是布列塔尼当地一个中小型公司的老板,妈妈有一份清闲稳定的工作,家里有叁个孩子,萨沙和两个弟弟,还有两只狗。
  萨沙谈过两次恋爱,最近一次是大学一年级,恋爱对象是同级同学,一个家在南法的法国姑娘。
  萨沙第一次恋爱是十五岁的时候,对象是中学里的女同学。维持了两年半。后来萨沙来了巴黎上学,无疾而终。
  萨沙给我看了照片,杂金发,有雀斑,有点婴儿肥,名字也很法国——朱莉。
  “我觉得她挺漂亮,“我啃了一口手中的冰淇淋球。“你爸妈知道这个……朱莉吗?”
  萨沙看我一眼:
  “以前,我妈经常请朱莉来我家过周末。我也认识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家和她家还一起去泽西岛度过假。”
  “酷,”我说。
  我想起我自己的十六七岁。某次课间,男同桌讲了一句特别好笑的话。我笑了。班主任看见了。第二天,我们的座位就被换开了。
  天知道,我当时的高中还是以素质教育闻名。
  又一个懒洋洋的Z城周日,萨沙来看我。我们弄了个破篮球。可是Z城自然公园绿地的公共篮球场被占了。
  于是我和萨沙又一次躺在Z城的绿地上,喝酒晒太阳。现在想起来,萨沙每次来看我,天气竟然好像都不错。
  “下次要不去我家打篮球吧?反正你也没去过布列塔尼。”
  “我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就为了去你家打篮球?”
  “我们还可以游泳,或者打网球。
  我们还可以一起从很高的草坡上滑下来,我抱着你。”
  萨沙忽然压低了声音:
  “我们还可以做爱。在树后面,在地下室,或者在钢琴上。“
  我笑出了声:
  “那希望你爸妈不要反对。看在你未成年弟弟们的份上。”
  萨沙对我眨眨眼:
  “我爸妈,一月末的时候,会带着我弟弟们,去泰国度假。”
  萨沙兴致勃勃的在谷歌地球上,给我找到了位于朗斯河畔,距英吉利海峡叁十分钟车程 的他家。
  然后一一指给我看,这是恒温游泳池,这是秋千架,这是网球场。我们到时候可以做这个,做那个,等等等等。
  “你家真有钱。”我懒洋洋的说。
  “可我家在布列塔尼乡下。地价很便宜。要我说,差不多等于巴黎8区一套大公寓的价格。”
  萨沙喝一口修道院啤酒,看着我:
  “戴戴,你到时候会来的吧?“
  喝完酒,我们去市中心吃炸鸡。
  萨沙总是牢牢的牵着我的手,还喜欢在街头亲吻拥抱。但我们能看出很明显的年龄差。
  炸鸡店伙计好奇多看了两眼。萨沙直接看回去。
  但和挑衅无关,萨沙看回去的眼神温和直白。他只是无所谓。
  他似乎很愿意留宿我家,在我旁边赶他的学期论文,睡觉的时候像只狗熊一样抱着我。
  然后,周一早上六点差一刻,起床,洗澡赶火车,回巴黎上九点钟的课。
  ***
  十二月初,我剩几天年假,连着一个周末,跑回巴黎玩。
  “来我家吧!我做菜给你吃。”萨沙说。
  萨沙正值学期末,需要上学。于是我白天出门找朋友玩,晚上住在萨沙家。
  萨沙的菜做的不错。萨沙的体力也一如既往的不错。
  周六早上,我们准备出门去河边逛逛。
  我戴好隐形眼镜,还没来得及化妆。出了浴室,拿需要的东西。
  萨沙忽然叫我:
  “等等,你的左边眼睛红了。疼吗 ?“
  萨沙一提,我觉得似乎有点疼。
  “好像有点,” 我说。
  我回到浴室,对镜子转了转眼球。的确红了,但好像也没有那么疼。
  我摊开化妆包,准备开始化妆。
  萨沙的脸出现在镜子里。他比我高出许多,从镜子里端详着我的红眼睛。
  “真的都红了。你把隐形眼镜摘了,我们去买药吧。“
  “没事。不太疼。你出去等一下,萨沙,我十分钟就能画完。”
  “可是看起来很严重。你还是戴框架眼镜吧。反正也很好看。我们去买药。”
  最终,我戴着黑框眼镜,素颜和萨沙出门了。
  “我走在你旁边像不像中学数学老师和她的学生?”我笑。
  “怎么会。”萨沙也笑,笑一会儿又说,“对啊特别像。”
  我踮着脚,佯装敲他的头。
  我们坐车到拉丁区,进了一家药房,萨沙替我问眼药水。一边习惯性的牵着我的手。五十岁左右的药房女士,一边回答,一边眼神饶有兴趣的在我的脸上打量。
  我知道萨沙穿了套头衫,十足的像高中生。
  这回换成我,抬抬眉毛与她对视。
  在巴黎逛了很久之后,我们一起回萨沙家。
  到他家附近,远远的有几个男孩子叫他。萨沙也远远的向他们招手。
  “这是谁 ?”
  “我同学。”
  我马上甩开他的手。
  “怎么了 ?”萨沙问。
  “我想,也许你不会想让你的朋友们知道我。”
  “为什么?”萨沙皱眉。
  那天晚上,做爱之后,萨沙过来抱我。我躺在了他的臂弯里。
  “你知道吗 ? 其实我经常跟我的朋友说起你。”萨沙忽然说。
  我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那是,我当然信你。”
  “我给他们看你的照片,他们都觉得你漂亮。都问我是怎么得手的?”
  “你Facebook上找的照片吧 ?  ” 我笑,”这下好,他们看到真人的区别了。”
  我们不知怎么的,就笑成一团。
  跟萨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笑点总是能被拉到和萨沙一样低。
  “对了,戴戴。我第一次去Z城找你的时候,其实不是因为错过了回布列塔尼的火车。我就是忽然很想见到你。”
  “啧,萨沙你这个骗子。”我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大哈欠,枕在萨沙的胳臂上。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某个周末,萨沙第一次乘火车来Z城找我。
  之后的某天,我正上班,忽然就领悟到——巴黎到布列塔尼,和巴黎到Z城的火车,出发站根本是巴黎两个不同的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