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没有再上前,挺拔的身形立在霓虹灯火下,满眼的落寞讽刺,“董大小姐,你若是还要脸,就不要问为什么。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就可以了,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你留几分余地。”
一个小时前他从穆清寒口中知道了一切,原来他一直愧对的女人,竟然背着他和陆卫航发生了关系。
这还是他认识的董唯妆吗?
她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而陷害温婉,他从来不知道董唯妆竟然这么虚伪,曾经的g大女神,竟然如此工于心计吗?
可笑他瞎了眼。
沈度现在一眼都不想再看董唯妆。
“往日的情分?”董唯妆止住泪水,表情里只剩嘲讽,“沈度,你对我有过情义吗?你和我欢愉的时候,叫着的是温婉的名字,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沈度顿了一下脚步,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眼眸里涌出一片涩意,“对,你说得对,我宁愿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董唯妆的手扶在一颗树上,闻言心中的防线骤然断裂,身形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她怔愣的目光死死盯着一步步远去的沈度,只觉得心口好像缺少了一部分似的,终于反应过来后,她对着沈度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喊:“沈度,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怀孕了。”
沈度这次却是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那我恭喜你早日找到你孩子的父亲。”
温婉回国后,他和董唯妆也只做过那一次,两个月前他还见董唯妆来了月事,她现在却说她怀孕了,要么是在用这种谎言挽留他,要么她确实怀孕了,结果对方不负责,想让他给别人养孩子。
可笑。
她是没有人要了吧?
所以才利用他对她的愧疚心,骗了他这么多年,他两次说分手,她都不同意,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在今天报复温婉,把温婉推入地狱吗?
董唯妆根本就没有爱过他,只是他沈度比起别的男人,又哪里差了?
若不是他没有看清她真实的一面,他怎么可能会要一个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发生过关系的女人?
沈度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疲倦不堪地靠上身后的椅背,闭着眼睛对温婉说:“开车吧!去我那里。”
“好。”温婉发动车子。
车子停下后,沈度一言不发地下车,把温婉也拉下来,拖着她的手往别墅里走,还在玄关处沈度便手下用力,把温婉拉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阿婉……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些看清董唯妆的真实面目,你就不会被她害到这种地步,我没有保护好你。”
沈度的语气里除了自责,更多的则是悔恨,他对董唯妆的责任和亏欠全部随着董唯妆面具的揭下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当年第一次和董唯妆分手时,他能狠下心不再回头,是不是他就有机会和温婉在一起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温婉原本应该属于他,穆郁修是后来居上,如果那个时候他追求温婉,或许今天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命运何其不公,他被董唯妆欺骗了那么多年,便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就连我不也是被她骗了吗?”温婉想到董唯妆的算计和过去董唯妆对她的种种关爱,她心里的难过不比沈度少,挣脱沈度的怀抱说:“这件事不怪你,你不要再自责了。沈度,不要对董唯妆所犯的过错耿耿于怀,甚至是惩罚自己。我希望你能想开点,放下一切,从此以后好好生活。”
沈度被温婉推开后脸色一白,见温婉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他心里一痛,却没有再上前,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温婉:“那你和穆郁修……”
“我们已经结束了。”温婉清楚地感受到了沈度的担忧和这些日子不见,他对她汹涌而来的思念,她打断沈度说:“我累了,不想再谈感情。我去睡一会儿好吗?”
在温婉的冷漠下,沈度只觉得有块石头往胸口压下来,闷得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满是痛楚地盯着温婉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阿婉,我已经跟董唯妆分手了,并非因为你,我们彼此心里也就不会有负罪感,何况你和穆郁修也不可能了,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好吗?”
“对不起沈度。”温婉顿住脚步,手指抠在木质栏杆上,委婉地拒绝了沈度,“这里我已经待不下去了,只要我帮盛氏度过这场危机,我就会回美国。”
就算沈度和董唯妆分手了,她也不愿接受沈度,她爱的男人是穆郁修,哪怕分手了,也不会改变。
既然她没有打算给沈度想要的,那么绝对不会和沈度纠缠不清,到头来反而伤了沈度。
感情的界限,她划分的很清楚。
除了穆郁修之外,这辈子她不会再接受第二个男人。
可穆郁修——
沈度面色微变,大步走上前从后面抱住温婉,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去!阿婉,我不想、也不舍得再让你一个人生活在异国他乡了,让我陪你好不好?”
“你的事业呢?沈度,我在这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还落得满心的伤痛。你不一样,你如今功成名就,跟我去了美国,你就要放弃在这里拥有的一切,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那个时候有多艰辛,你想过没有?”
“我不在乎。”沈度不等温婉说完,再度拥紧温婉,“名利和权势是最靠不住、最虚幻的东西。或许你前一秒还是亿万富翁,可能第二天就倾家荡产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陪在身边最亲的人,我就是这样看待我对你的感情的,比起其他任何随时都在改变、都会失去的东西,只有我对你的感情,才是永恒不变的。”
温婉的心都要化开了一样,声音却仍是冷静理智的,“如果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呢?沈度,我永远都无法爱上你。”
沈度把脸埋进温婉的头发里,唇角勾出笑意,“那好,我的爱情只关于我自己,你可以不用回应我,我心甘情愿守护你一辈子。”
温婉突然失声,抬手捂住嘴,眼中的泪珠子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她还不是一无所有,在最生不如死的这段日子里,她还有沈度。
“别哭,阿婉。”沈度抬手扳过温婉的脸,见她死死咬住唇的样子,他那么想亲吻她,却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去那些泪水,“让我这样抱抱你就好。在你脆弱的时候,借给你肩膀,在你哭泣的时候,给你擦眼泪,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不会奢望你的吻和拥抱,更不会让你把你自己交给我。你只要允许我守着你,允许我对你好就可以了。”
“好。”温婉哽咽地应着,握住沈度的手说:“等我完成最后一件事,我们就回美国。我不想回来了,再也不想回来了,这个地方让我太痛了……”
————
第二天黄昏时分,温婉把电话打给穆郁修。
他很快接起来,心情似乎很好,连声音都是温和的,“婉婉。”
温婉站在窗前,橘黄色的霞光洒满全身,笼罩出柔和的光晕,她的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到近乎死寂,声音麻木地说:“找个干净的宾馆吧。既然我真的值那么多钱,那我如你所愿。”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站在餐桌旁的穆郁修低头看着空了的右手,再看看碎裂在脚边的酒杯,他只觉得是自己的心碎了一样,而那洒在白色衬衣上的猩红液体,那么刺目,如同他心口上一滴一滴淌下来的血。
西餐、红酒、玫瑰、烛光……生平第一次做了一件最浪漫的事,试图在这样的氛围中对她告白,哪怕是放低姿态,没出息地请求她不要离开他,他也要挽回这段快要丢失的感情。
然而她短短一句话便打破他所有的幻想。
痛。
心真痛。
穆郁修按住桌角,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烛火映入他的眼睛,通红一片下,又有晶莹的碎光破裂、闪烁。
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掉眼泪。
“好。”说完这一个字后,他挂断电话,猛地掀了餐桌,在刀叉碰撞的阵阵声响下,狼藉满地。
蜡烛燃烧了桌布。
先是一簇火苗,紧接着火焰跃起来,火势蔓延,他似乎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和闻到焦炭的气味,却仍然像雕像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烧吧!
全部都烧掉最好。
这个他们曾住过的公寓,他不要了。
他再也不会一个人夜夜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期盼着她能回来,再也不会在她来例假的时候,给她去买卫生巾,为她洗衣服,给她做饭。
这是他穆郁修最后一次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最后一次为了一份感情卑微到如此境地。
七年前的今天,她站在山顶的万丈霞光下对他说:“我喜欢你。”,七年后的今晚,她对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睡我。”
多讽刺。
他们走到这一地步,怪得了谁?
怪盛祁舟的算计,怪那些看不清数不尽的阴谋吗?
不。
都不是。
盛祁舟利用的,只是他们彼此的性格弱点。
追根究底,还是他们两人不合适。
永无止境的争吵,她尖锐,他不懂温柔和忍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原本的小伤害一次次放大,直到两人都遍体鳞伤。
穆郁修走过去扯下窗帘,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出门后打电话叫来消防系统,没有再看一眼,大步离去。
他想要的就夺取。
不爱的,那便摧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