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这么善良的人,在送了你这玩意儿之后,没有跟你要零花钱?”霍沉扬起唇角。
姜玉顿了顿,强行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跟小鱼吵架了?”
“没吵。”霍沉别开脸。
“那为什么不高兴?”姜玉追问。
霍沉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她的眼睛,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叹息:“没事。”说完就一脸沮丧的回房间了。
姜玉无语的看着他离开,好半天嘟囔一句:“怎么了这是……”
第二天就是元宵节。
作为春节收尾的最后一个节日,小城里都相当重视,一大早就有忙不完的事情。作为小城长大的孩子,俞梨对这一切都十分熟悉,早上七点多就起床了,跟着爸爸把对联都撕下来,和要祭祖的纸钱放在一起,打算等晚上的时候烧掉。
弄完这些,又赶紧带上昨天包好的汤圆,一起去了爷爷奶奶家里,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才回家。回到家里之后俞梨也不敢耽搁,赶紧煮了汤圆带上,又拿了些其他吃的,直奔酒店去了。
一直躺在床上等俞梨的霍镇予饿得只剩一口气,但还是坚强的等着俞梨送饭,不肯妥协随便吃点。
所以俞梨来到之后,就看到他四肢无力的瘫在床上,像极了无人照顾的孤寡老人。俞梨好气又好笑,一边把饭菜摆在桌子上,一边抬头问:“霍镇予,你就不能先自己吃点吗?”
“不要,我要吃你带的。”霍镇予说着,瘸着腿就跳了过来,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俞梨无奈的在旁边看着,等他吃饭速度慢下来之后才给他盛一碗汤圆:“喏,我到家之后刚煮的。”
“你亲手煮的吗?”霍镇予好奇。
俞梨点了点头:“嗯,我煮的。”
“怪不得这么好吃,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汤圆。”霍镇予立刻夸奖。
俞梨失笑:“行了,别夸了,哪有那么好。”
“真好吃,我一直都喜欢吃甜的,但是很少吃汤圆,因为汤圆是米酒煮的,我不喜欢那种酸酸的味道,但你这个就不一样了,米酒一点都不酸,而且很多米。”霍镇予煞有介事的列出优点。
俞梨的唇角就没放下过,听到他的话后解释:“因为这个不是米酒,就是用普通的米煮的,先放水放米,煮得差不多了加汤圆,我们这里都是这么吃的。”
“嗯,我很喜欢。”霍镇予大力夸赞。
俞梨笑得眼睛弯弯的:“你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煮。”
霍镇予神情微动,看向她的眼底多了一丝看不懂的情愫。俞梨莫名心悸一瞬,小小声的问:“……怎么了?”
“你说,以后……”霍镇予提起这两个字,都显得小心翼翼,“我们还有以后的,对吗?”
俞梨怔了怔,随后突然笑了起来:“当然,我们会有很多个以后。”
“……算了吧,你所谓的以后都是跟霍沉的,不是跟我的。”霍镇予突然人间清醒。
俞梨乖乖的看着他:“可是你以后会长成霍沉呀。”
“你确定?”霍镇予深表怀疑,“虽然喜好和生活习惯都差不多,但你没发现我们的性格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吗?我很难想象自己会长成他那个样子。”
“他什么样子?”俞梨有点好奇霍沉在他心里的形象。
霍镇予想了一下:“我尽量客观啊,腹黑、自大、冷酷、自私,大概是这样。”
“……听起来一点都不客观吧,”俞梨无语,“明明是成熟、沉稳、自信、宽容。”
“你对他的滤镜是不是有点太重了?”霍镇予不满,“那我呢?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很可爱,很率真,很讲义气,”俞梨认真的想,“看起来比霍沉快乐一点。”
听到对自己的形容词也都是好的,霍镇予无奈的笑了,确定她对自己的滤镜不比霍沉的薄。
意识到好不容易两个人独处、话题却还是离不了霍沉之后,霍镇予果断转移了俞梨的注意力,不让她再想那个会打扰到他们的人了,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天,俞梨便去医院租了轮椅,打算晚上带霍镇予去看花灯。
另一边,霍沉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只剩下姜玉的房间还没有收拾,但是房门紧闭,看起来不怎么欢迎他。
想到屋里那位专门打电话叫自己回来过元宵节,结果跟男朋友约会到下午才回来,霍沉果断去了她门口,刚抬起手要敲门,看似紧闭的房门就无声的开了一条缝,露出姜玉孤独的背影。
霍镇予抬在半空的手指停顿一瞬,接着平静的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或许是因为他的脚步声太轻,也可能是姜玉在想别的事,当他从背后靠近时,她依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霍沉却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相框。
是他十五岁参加计算机大赛时,拿了一等奖之后拍的全家福,而此刻上面的霍德被撕下,只剩下他们母子。
霍沉静静的看了许久,才突然开口:“这么想他的话……”
话没说完,姜玉一个激灵,一脸惊恐的扭头看向他,霍沉看到她见鬼一样的表情,沉默一瞬后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吓你。”
“……不想吓我为什么突然跑进来?”姜玉把照片扣在桌子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霍沉无奈的看着她:“不突然跑进来,也不知道你这么想他啊。”
“想什么想什么?你别瞎说,”姜玉无语,“就你爹那种蠢蛋烂人,以前我稀罕他是因为没见过世面,现在跟那么多帅哥交往过了,你觉得我还看得上他?”
“我说的不是他。”霍沉包容的和她对视。
姜玉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她匆忙站了起来,肢体僵硬的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妈,你不是第一次就发现了我和他的不同吗?霍沉,和霍镇予,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岁月多少留下了痕迹,不论是精神上,还是□□上。”霍沉扬起唇角,耐心的等她反应。
姜玉在听到他提到的这两个名字后,突然就不动了,不知过了多久,才眼角泛红的瞪他:“你是不是要走了?”
霍沉:“……嗯?”
“是不是要回你的2020了?所以才想把镇予接回来?”姜玉盯着他的眼睛逼问。
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后,霍沉突然笑了:“没有,我不走。”
“你别说谎了,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比普通孩子霸道,你爸当初想要二胎你都不愿意,怎么可能接受镇予回来?”姜玉越说眼角越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要走了?”
霍沉刚才还是想笑,现在却只想哭笑不得了:“我不要弟弟妹妹,难道不是因为你表现得抗拒吗?怎么就成我霸道了?”
“你敢说你不霸道?”姜玉咄咄逼人。
霍沉脸上的笑僵了僵:“霸道。”
“如果镇予回来了,我对他好,你不吃醋?”姜玉又问。
霍沉:“……吃醋。”
“那为什么还主动提出带他回来,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要走了?”
“对……不对,”险些被带进沟里,霍沉猛地回神,有点头疼的解释,“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如果他回来能让你开心点,别的并不重要。”
姜玉眉眼微动,静了许久后迟疑的问:“真的?”
“嗯,真的。”霍沉轻笑。
“你不走?”
“嗯,不走。”霍沉回答。
姜玉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抿了抿唇道:“再等一段时间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把霍镇予接回家,不止是开车两小时把人带回来这么简单,而是要从当初为什么会不要他开始解释,这样一来就要提到她的病……她暂时还没想告诉他。
霍沉安慰的拍拍姜玉的肩膀:“我其实没那么脆弱,不管是十九岁,还是26岁。”
姜玉无言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一刻的她像收了刺的仙人掌,露出了柔软又温和的一面,霍沉有些恍惚,蓦地想起自己大学之前的生活,那个时候的妈妈,其实性格更偏向这样的一面。
“所以如果我和霍镇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霍沉突然打破一室温馨。
姜玉给出的答案是把人撵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反锁了。霍沉站在卧室门外摸了摸眼角,确定还是干燥的后轻舒一口气。
他平复一下心情,把打扫工具各归其位,这才转身回房间,趴在床上给俞梨发消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借到轮椅了,正在做去看花灯的准备。
想起那年元宵节,他被俞梨推着在一排排灯笼之间穿梭,他的心就又痒又酸,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小城,把霍镇予踢到一边,自己跟俞梨一起重温当时的场景……然而他实在不忍心这种日子把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算了,暂时让霍镇予得意一次。
霍沉轻叹一声,在迟迟没有收到俞梨的消息后,认命的放下了手机,决定多敲几行代码给她赚零花钱。抱着这种心思,他一直工作到晚上,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来了,准备去做晚饭,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调笑。
霍沉眉头皱了皱,抿着唇出去了,果然看到李树出现在自家客厅了。
“嗨!”李树没个正形的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后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霍沉扫了他一眼,无声的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姜玉。姜玉被他看得忍不住站直了点,心虚的凶他:“看我干嘛,他一个人在这里,连个家人都没有,就不能让他跟我们一起过节了?”
“你不关心你儿子,倒是挺关心一个外人?”霍沉扬眉,他和姜玉都知道他说的儿子是霍镇予,毕竟霍镇予现在也在外面一个人过节。
姜玉听他提起霍镇予还是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解释:“我问过小鱼了,他们在一块呢。”
霍沉:“……”很好,看来这两个女人背着他没少联系。
“哎呀行了,大过节的别这么扫兴,你不乐意出来就先回屋等着,吃饭的时候我叫你。”姜玉说不两句话就想撵人了。
霍沉气笑了,想说平时也没见你怎么下厨,这人一来你倒是勤快了,但看到妈妈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又懒得计较,干脆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姜玉一看他跟李树坐一起了,顿时有点担心,但也不能一直在这儿盯着,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去厨房了。
姜玉一走,李树就漫不经心的开口了:“别生她气,是我非要来的。”
“没生气。”霍沉扫了他一眼。
李树乐了:“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是成熟了点。”霍沉淡定回答。
李树相当自来熟,霍沉搭理他两句后就开始笑嘻嘻:“再成熟年纪也在那摆着呢,我比你大了有四五岁吧,你要是想叫我个哥,我也不嫌弃。”
霍沉嗤了一声:“你今年多大?”
“24啊。”李树回答。
霍沉面无表情:“哦,我26。”
“噗……看出来你为了不叫哥有多努力了,行吧,我也不逼你了,叫我名字就行了。”李树笑着妥协了。
霍沉扬了扬唇角,算是回应了。
姜玉到底是常年掌勺的人,很快就做了一大桌子菜,混杂的饭菜香总算有了过节的氛围。
“是不是该许愿啊?”李树好奇。
霍沉无语:“元宵节为什么要许愿?”
“咱们这里元宵节是送神仙回天上的日子,这顿饭神仙说不定已经在吃了,当然要趁他们没走之前许最后一波愿。”李树争辩。
“封建迷信。”霍沉吐槽。
李树还想再说,姜玉就打断了:“许吧许吧,想许就许。”
李树这才笑了一声,流里流气的闭上了眼睛,对着一大桌饭菜许了愿望,许完之后拿起筷子:“你们不许吗?”
母子俩同款摇头。
“那吃饭吧。”李树当即拍板,然后也不管他们,只管自己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