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到,老板自然也看到了,hr本来还在絮叨放个疯子进来的事和他无关,但看到大家都安静之后也不说话了。
三分钟后,霍沉收手,看着电脑上大半页代码,表情还算满意:“看来手没生。”
“……请问您是?”老板有些迟疑。
霍沉起身,含笑和他握了握手:“霍沉。”
“你、你是来应聘的对吧?”老板回过神。
霍沉勾起唇角:“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我觉得他精神有问题。”hr在老板耳边小声说。
老板当他是空气,只是看着霍沉问:“怎么说?”
“我不打算在这里久留,所以只接短期项目,我们直接按工给酬,最好日结,”霍沉不紧不慢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对了,在我工作期间,麻烦给安排间宿舍,没有我就住公司,最好也有免费的食堂,没有就多加个餐补。”
老板从来没见过提这种条件的面试者,绕是见多识广也有些懵,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你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有犯罪记录。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先带我去趟派出所,证明一下我本人的身份。”霍沉扬起的唇角连弧度都没有变化。
“您不要相信他!”hr飞速又小声的再次提醒。
老板看到他自信的模样,虽然还有疑心,但也不舍得就这么放他走,纠结三秒后咬牙答应:“行,你留下吧。”
“老板……”hr皱起眉头,但见大势已去,只好无奈的去帮霍沉办手续。
霍沉扭头看向窗外,隔着玻璃看向遥远的北方,紧皱的眉头隐约透露出一丝焦灼。
a市,a大的女生宿舍。
俞梨皱着眉头坐在桌子旁,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霍镇予有可能被退学的事,她起初还有点不愿意相信,所以偷偷去找了胖子。
“……你也知道啦,”胖子愁眉苦脸,“这几天好几个老师都问他了,还说他要是再不来,哪怕卷面分有九十,也不会让他及格。”
“不及格会怎么样?”俞梨担心的问。
胖子叹了声气:“还能怎么样,以我们背的处分来说,这次考试的学分如果拿不到,新学期就不用再来了。”
第二次从旁人口中听到退学的事,俞梨终于不淡定了,她忍不住想找霍镇予谈谈,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正当她越来越焦灼时,胖子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她当时正在上课,一看到是胖子的来电,顿时有些心慌,于是赶紧找理由跑出去接了。
“大嫂,老大被导员叫走了,我估计是要谈翘课的事,我我我有点担心,你要过来吗?”手机里胖子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俞梨一听忙应了一声,假都顾不上请就跑了,以最短的时间跑到了b大。
她到地方时,胖子和竹竿已经在男生宿舍楼下了,看到她后急忙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她蹙眉问。
“不知道啊,我们今天上午没课,都在宿舍打游戏呢,老大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我问他去哪,他说导员找他,然后就直接走了。”胖子把当时的情况仔细描述了一遍。
竹竿忍不住抱怨:“你该跟老大一起去的。”
“导员就叫他一个,我怎么好跟着去。”胖子反驳。
“那也该跟着,哪怕在外面站着呢,至少他要是顶撞导员了,你还能进去帮忙缓和一下气氛。”竹竿又说。
胖子更不服气了,两个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俞梨拿他们没办法,转身就要走。
胖子和竹竿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跟了过去。
“大嫂你别介意,我们俩就是这样,其实不是吵架。”胖子解释,竹竿在旁边连连点头。
俞梨无奈:“我没生气,我是去办公室看看情况。”
“那我们跟你一起去。”胖子忙道。
俞梨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太多人影响不好,你们在这里等消息吧,我一个人去就行。”说罢,她直接加快了脚步,把胖子二人甩在了身后。
胖子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嫂!你知道导员办公室是哪个吗?”
“知道!”俞梨头也不回的回答。
“……她为什么会知道?”竹竿疑惑。
胖子沉默片刻,态度突然恶劣:“肯定是老大告诉她的,问问题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竹竿:“……”
俞梨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争吵声,径直去了行政楼,按照记忆找到了导员办公室。还没靠近,就听到霍镇予辅导员熟悉的大嗓门,她忙贴着墙站好,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别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告诉你,如果真因为缺课惹事被开除,你以后会后悔一辈子!你现在就给我表个态,今后到底还逃不逃课?!”
俞梨顿时支棱起耳朵,然而霍镇予却没有说话。
“你刚进学校的时候,是我们本专业的最高分,我以为你会是这一届中最让人期待的学生,没想到你刚上大学才几个月?成天打架惹事不说,竟然连课都不上了,你说你对得起谁!是对得起你自己还是对得起你父母?!”
一听辅导员提到了家长,俞梨心中叫糟,果然霍镇予突然开口:“我不欠任何人的,谁也没资格说我对不起他。”
“胡闹!你简直无可救药!”辅导员的声音听起来都要气疯了,“你要是再这么不配合,我可就叫你家长过来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家长。”
“你去哪?你给我回来!霍镇予你要是再执迷不悟,不用等到这个学期结束,你直接给我收拾东西走人!霍镇予你站住……”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拉开,从里面出来的人和贴墙根偷听的人猝不及防的对视了,两个人同时顿了一下,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有辅导员充满愤怒的声音作为背景。
当又一次听到辅导员说他对不起爹妈时,霍镇予冷下脸,牵着俞梨的手大步离开了,只留气昏了头的辅导员在办公室唉声叹气。
霍镇予迈的步子很大,俞梨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径直带她去了上次的秘密基地,人工湖和艺术楼形成的天然死角,废弃的长椅安静的搁置在那里。
霍镇予一直到椅子前才松开她,俞梨偷偷把被他牵过的手背至身后,悄么么的伸展几下恢复血液循环。他是真的生气,连牵她手时用了多大力道都没注意。
俞梨到他身旁坐下,陪着他看波光粼粼的湖面,直到他被寒风吹得冷静不少,才小小声的询问:“你要被开除了吗?”
霍镇予眼神微动,但没有说话。
俞梨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点好笑,要是没有重生一场的经历,恐怕她这辈子都没法看到他被导员拎着训的场景,要知道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是那位导员最骄傲的学生。
“你笑什么?”霍镇予眯起眼睛。
俞梨愣了一下:“有吗?”她不是忍住了吗?
“有,”霍镇予伸出食指戳中她的梨涡,“这里的小坑都出现了。”
“……那叫梨涡,才不是什么小坑。”俞梨无语的去拨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了。
霍镇予本来想说什么,看到她手背上泛红的指印后顿了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我弄的?”
“也就是看着红,其实不疼的。”俞梨回答。
霍镇予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老是弄伤你?”上次在海边害她晒伤又害她的脚被磨红,这回更是在她手背上留下了指印。
“你要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愧疚,那我可能会因为把那件事告诉你而愧疚哦。”俞梨软软的提醒。这话说得,好像是她主动把晒伤的事告诉他、而不是他发现她总是不安之后追问出来的一样。
霍镇予抿了抿薄唇:“总之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更小心的照顾你。”
“你一直做得都很好,你总是做什么都很好。”俞梨看向他时,眼底总是不自觉的盛满星星。
霍镇予和她对视片刻,半晌别开脸:“少骗人,我自己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
气氛又一次沉重下来,俞梨挽上他的胳膊,许久之后小声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要被开除了吗?”
霍镇予回头,和她对视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不是没有补救措施的对吗?我刚才都听到了,只要你最近好好上课专心备考,老师们还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的,”俞梨终于下定决心跟他好好聊聊,“所以你这段时间能不能好好上课?”
霍镇予沉下脸:“连你也要这么劝我?”
“我知道你很排斥,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你总不能真的退学吧?”俞梨无奈,“那你告诉我,你退学之后打算干嘛?”
霍镇予抿了抿唇:“我高中时拿过几个计算机专业的奖,刚进大学就有公司朝我抛出橄榄枝,只不过我不想做所以都拒绝了,如果我愿意,哪怕现在就退学,也能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他说完顿了一下,又强调一句:“薪水都不错,足够照顾你。”
“……所以你就算退学,从事的也是这个行业,那你干嘛不乖乖上完大学,然后再去工作呢?”俞梨耐心的哄。
霍镇予眼眸微沉:“我讨厌学校,讨厌上课,巴不得早点走。”
俞梨知道他现在完全就是口是心非,事实上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学校,喜欢他所在的专业,只是这份喜欢里掺杂了太多对父母的爱恨,以至于他只有无尽的排斥。
他现在离开的理由很强大,要想说服他留在这里,那就只能找出一个更强大的理由来说服他。
俞梨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最终叹了声气:“我知道你讨厌,可不管多讨厌,我也希望你能安稳的拿到毕业证。”
“为什么?难道没有毕业证,你就不跟我好了?”霍镇予有些不耐,和对上她的眼睛后却连句硬话都不舍得说。
俞梨乖乖的摇了摇头:“哪怕你只有小学毕业,我也会跟你好,学历对我来说是挺重要的,可你的学历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因为我最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霍镇予表情好看了点:“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
“因为我爸妈在乎。”俞梨都学会抢答了。
霍镇予刚好起来的表情顿时僵住。
俞梨故作哀怨的叹了声气:“我爸妈都是老师,就喜欢循规蹈矩读完大学的孩子,如果学习成绩好一点,就更加分了,他们之前还说要我找个学历好的对象,这样以后生的孩子也聪明,你如果大一就退学……”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霍镇予一眼,然后一剑封喉:“那就跟高中毕业没有区别了。”
霍镇予哑口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才为自己辩解:“只要我工作上足够优秀,叔叔阿姨一定会认同我的。”
“我们家有个邻居,现在开的公司都上市了,但我爸妈一提起他,就在嫌弃他高中辍学,还说让我以后擦亮眼,不能找那种不脚踏实地的。”俞梨把父母的言论给搬了出来。
霍镇予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憋出一句:“那他们不让你跟我在一起,你就跟我分手?”
“不可能的,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谁说都没有用。”俞梨当即反驳。
霍镇予心情这才好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她认真的补充:“哪怕我爸妈为了让我们分开,把我打个半死关起来,我也会想办法逃出来,哪怕最后和他们断绝关系,我们将来的宝宝没有姥姥和姥爷疼爱,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霍镇予无言的看着她。
俞梨撇了撇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我知道会很痛苦,但是为了你,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你再给我演。”霍镇予似笑非笑。
俞梨忍不住笑歪进他怀里,霍镇予顺手把人抱住,用最亲昵的语气说着看似抱怨的话:“越来越没正形了,亏我以前还觉得你乖。”
“我本来就乖,”俞梨仰头看他,“如果你愿意好好学习的话,那我就更乖了。”
霍镇予不说话了,俞梨也不着急,只是耐心的等着,很快就看到他微微颔首,她当即惊喜的问:“真的?”
“嗯。”霍镇予慵懒的勾起唇角,“哪怕是为了得到岳父岳母的认同,这个大学也必须读下去了。”